近来,郦红见舒雄精神慵困,情绪低落,似乎对整个世界都失去了兴趣,便与闵毓商量,让他回家休息一段时期。
舒雄从艾燕婕自杀后的那些噩梦般的日子里,有的是欲哭无泪的痛苦,失去恋人的孤独。在这世界上,他萧条得象一个没有脑子的人,大白天也竖起了一道屏障,让愤世嫉俗压住各种**,让冷淡无情埋葬和践踏对往事的追忆;他甚至抛弃了自己的一切,冻结了自己的感情。但是,记忆岂能斩断!于是,他借酒浇愁,喝得酩酊大醉。可醒来后,又记忆如旧。一个人是不会忘记深深爱着的恋人的死的。
舒雄回家的第二天,过去的好友邓禛约他去江南饭店见一个人,并声称:他准会大吃一惊。
舒雄一笑置之。他有什么好惊奇的,人生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他都经历过了。不过,当他在江南饭店看见一位花枝招展的妙龄姑娘陪着一位年青英俊的海军军官时,他确实惊得瞠目结舌:几年前,他就听说死于一次演习的老同学竟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
“郜骞,你没死?!”舒雄给年轻军官狠狠一拳。
“我没死!我和阎王总是隔着一道门。”郜骞也狠狠还给舒雄一拳。
两人紧紧握住手,出一阵爽快的大笑。过后,郜骞把身边的姑娘介绍给舒雄:“这是我女友,裴佳媚。”
舒雄伸出手。裴佳媚大大方方握住手,对他羞赧一笑。
郜骞又把舒雄介绍给裴佳媚:“他就是我们经常提到的拳击家舒雄,销声匿迹已几年了。”
“很荣幸,见到你!”裴佳媚很有风度地说。她用既温柔又轻佻的赞美眼光打量着铁塔般健壮的舒雄。
“舒雄,我说你会吃惊的我们的相聚干一杯!”邓禛乐了,向舒雄眨眨眼,炫耀自己说对了。
请客。”舒雄豪爽地说。
他邀请他们上了江南饭店三楼。这里专经营名贵菜肴,供富翁们用。邓禛本想拦阻舒雄,但犹豫了一下,也跟上了。郜骞欲言又止,满面忧色。裴佳媚却心色不动,俨然象宴会的主人,择窗边的一张桌子坐下。
一位服务员过来,递上一本装帧得十分考究的菜单。舒雄研究着边缘镶有金色丝带的菜单,点了酒菜,然后掏出一叠十元票的美元付了帐。
郜骞把伸进口袋的手拔出,感到手心汗涔涔的。舒雄在他的肩上轻轻一拍,示意他宽心。裴佳媚与邓禛相视而笑。舒雄趁这机会,瞟了一眼裴佳媚:她光艳照人,身段迷人,举止风流,是一个少见的美人。
菜上来了。邓禛望着极其丰盛的山珍海味,一边狼吞虎咽,一边给舒雄斟酒。酒过数巡,邓禛略有醉意,滔滔不绝夸讲舒雄在马来西亚当橡胶园主的舅舅的阔气,恼得舒雄不时止住他。郜骞循规蹈矩,按照军人的标准,文雅地抿着酒,对邓禛的夸夸其谈善意地摇摇头。裴佳媚大口大口地喝下葡萄酒,并竖起耳朵,句句牢记在心。
散席后,郜骞的心里感到悲喜交集,喜得是他与老同学聚餐,酸得是裴佳媚与舒雄初次相见就那样放肆倜傥,不但能吃能喝,而且大谈特谈友谊、爱情、道德,还询问他舅舅的情况,这等于是拿一连串的讽刺挖苦在无情地鞭打他的心。更令他难受得是,裴佳媚竟有意或无意地举起酒杯,为他的明天出航饯行。他本不会喝酒,但在一阵痛苦心情的折磨下,一连喝下好几杯苦涩的酒。
他感到头重脚轻,但神志清醒。他没有醉,有的只是心酸,虽谈不上醋意,但反刍上来的感受比接受狭隘卑鄙的嫉妒心还要难受。
此刻,郜骞正扶着喝得酩酊大醉的邓禛,向电车站走去,正好电车到。
“再见!舒雄。”他扶着邓禛上车,又莫名其妙地在一阵奇异力量的冲动下,向裴佳媚告别:“永别啦,裴佳媚。”
骞,象你这样聪明的男子汉,怎么倒变成了大傻瓜啦!在我的一生当中,我总是按照逻辑办事。”
裴佳媚的话象一针清醒济注进了郜骞的心里。是啊,难怪她过去经常说:“人类的第三感情就是嫉妒,谁不懂得这点,就会在生活中遇到许多的困惑。”可惜他不谙此道。
电车开动了。
裴佳媚挥了挥手,瞧着远去的电车,痴情地靠拢舒雄,仿佛是送走了一帮为他们举行婚礼的朋友。
“走吧,舒雄,我有点晕。你能送送我吗?”裴佳媚声音轻得象一个寻找依靠的弱女子。
舒雄瞧着悲哀而去的郜骞,本不想送裴佳媚,但想到一个相当当的骑士连送一下女士的责任也不能承担时便答应了她。他可不会损害朋友的幸福。
突然,裴佳媚脚一软,一手捂住嘴巴,一手挽住舒雄的胳膊,不至身体下跌。舒雄赶忙扶住裴佳媚,问她怎么啦?裴佳媚说站不稳,口渴,想吐。她的表情明显流露出某种要求,只是姑娘的羞怯不让她开口吧。
“前面的院子就是我的家,先歇会儿吧。”舒雄无奈,只好扶裴佳媚走进自己的家。家里无人。
裴佳媚躺在舒雄的床上,脑海里重复着她进屋时留心观察到的每一件摆设。她特别感兴趣的就是异国的装饰品。“想个好主意,然后信守不渝。固守这个念头,去执行这个念头,直到它实现……”她美美地想着,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傍晚,裴佳媚告别舒雄时,给他留下了一个情醉意深、回味无穷的眼色。
舒雄向来是一见绝色女子便把持不住了,就象一个画家对随便什么旖旎风光向来是受不住一样。在他精力旺盛的胸腔里充溢了一股青春活力;这活力象一阵风、一支动人的歌一样,使他紧张、狂热、炽热,一时间忘记了生活带给他的忧愁。
舒雄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却怎么也无法进入那种昏昏沌沌之境。裴佳媚那风流倜傥的神采,举杯时鲜红性感的嘴唇,漂亮迷人犹如光芒璀璨的宝石的眼睛,和那犹如锦缎上的缕缕黑丝的披肩长及丰腴袅袅起舞的身姿,任他怎么驱赶也无济于事。特别是傍晚临别送给他的情醉意深、回味无穷的一笑,似乎暗示着什么,使他心动。
“我没有爱她!我并不喜欢她!”舒雄竭力为自己辩白。一个朋友的恋人他岂能有非分之想?尽管她也许爱慕他……“混蛋!蠢货!迷了魂啦!“突然,舒雄从心里大声喊道。接着便在刻薄恶毒的自我诅咒中朦胧入睡了。
一快香气缭绕的纱巾,随着裴佳媚轻盈的身姿飘逸而来,在他的周身上下婆娑盘绕,一会便拂掉了他的顾忌、烦恼,使他变得心身愉快,脱离了空气潮湿的世界,来到百花齐放、姹紫嫣红的欢乐世界。
“混蛋!”当舒雄追上仰卧在花瓣丛中向他传播**的裴佳媚飞身欲扑时醒了,愤愤地骂道。他试图抛弃梦魇,继续入睡,但睡不着,索性坐起,开亮壁灯,拿起桌上的汾酒,喝了大半瓶。
女人,在舒雄的生活中是甘泉,是精神食粮。没有女人,灵魂就会枯死,世界就会立即沉入冰冷的黑暗中,无法生活下去。阿婷的教训他本该记住,但艾燕婕的死又欲起他在悲愤中借助女人解愁的堕落行为。
男人对女人,像对酒一样,喝下去也许因眩晕而幸福,也许因眩晕而痛苦。
“裴佳媚是一个美人,一个令人神魂颠倒的女人。她正是吸引他的那种风骚女人。”舒雄想。
这时,他想起了郜骞,郜骞那日痛苦破碎的心又栩栩如生地呈现在眼前……他感到一阵歉意,可奇怪得是瞬间又消失了,就象是一只无形的口袋一张口便吞去了飘拂的云朵。
“假如,”舒雄经不住裴佳媚勾魂摄魄的美貌吸引,“她不是郜骞的朋友,我一定追求……”他躺下,灭了灯,可他心里的灯却始终亮着。那是神秘的灯,一个女人美貌的灯,透过道德,钻入他贪色与缺少人性的心里。“她是美人,少见的美人,除了郦红、徐岚,她便是他见过的第三个美人。”他想着,接着就象从千仞悬崖上往下降似地投入了梦乡。
翌日早晨,旭日高照。昨夜一场雷雨把天空洗得湛蓝。舒雄从甜美的梦乡中被妹妹拧着耳朵叫起,与母亲一起去逛公园。他差点忘了自己的许诺,母亲总是一个劲地催问他什么时候能回到她的身边?什么时候可以抱孙子?这讨厌的问题,闵毓、戚胜龙的母亲都不厌其烦地问过,他们只好撒谎,答应母亲的某些要求,以安慰她们繁衍子孙心切的心。
初春的公园,使人赏心悦目。在大自然千姿百态的纷繁景色中,丰姿艳彩与宏伟壮丽总是结合在一起。在这温暖蓬勃的大地上,似乎一切都获得了新生。然而,舒雄却蹙起了眉头,无暇观赏鸟语花香的春色。他对母亲的唠叨生活、婚姻听之任之。他倒希望谈点艺术,这使他母亲大吃一惊,感到迷惑不解:这个铁塔般健壮、大手大脚的儿子什么时候谈论过艺术?
母亲似乎用一种赎罪的心情在情绪低落的春游后为儿子斟酒,但一向贪杯、酒量极大的舒雄却在母亲斟第二杯酒时推说不舒服去睡了。席中,他的脑海一直萦绕着一个身影——裴佳媚。
舒雄责怪自己为什么在与裴佳媚分手时不问她的住址。
门外传来妹妹与一个姑娘甜美的声音,接着传来妹妹的叫喊声。舒雄打开门一看,是裴佳媚。他欣喜若狂,忙让进屋。
裴佳媚今天打扮得格外妖艳,上穿一件黛色丝绒上衣,下穿一条黑色长裤,把她鲜明的曲线衬托得完美无缺。一双时髦皮鞋锃亮耀眼。
“别泡茶了,看电影去怎么样?《爆炸》,罗马尼亚片,私买六块一张。”裴佳媚说。
正闷得慌。”舒雄赞同道。
两人告别了喜形于色的母亲,去电影院。散场后,两人选偏僻处走,来到豫河边的一片松脂四溢的树林里。
“裴佳媚,郜骞走了吗?”舒雄问。
此时,他又想到了郜骞,尽管他喜欢夜间林中的气氛,喜欢欣赏裴佳媚的气质、风度和她的颖慧,但他总感到与一个朋友的未婚妻在偏僻的林中亲昵散步有一种莫名的不快。他下意识地与裴佳媚拉开了一些距离。
“走了。”裴佳媚遗憾地摇摇头。
“什么时候吃你们的喜糖?”
“喜糖?难道你也认为朋友就是恋人吗?”裴佳媚对舒雄问什么时候吃他们的喜糖露出迷惑的不解。
然这不一定。你喜欢郜骞吗?”
裴佳媚承认郜骞人很不错,无论品质、地位、相貌,但他不是她所爱的人。舒雄想象不出,一个具有优良品质、有地位、有相貌的海军军官裴佳媚为什么不爱?
裴佳媚看舒雄的脑子转不过弯来,便说:“他缺少一个七尺男子汉起码的豪爽大度与敢于为爱情无畏牺牲的勇敢精神。世俗的教育使他变得循规蹈矩,象一只绵羊。”
原来郜骞是缺少男子汉气魄,好佳媚!舒雄想。
“军人有他的束缚,这也是美德。他的心灵很美,这我从小就知道。”舒雄反驳说。
“我承认他内心是美的,也是值得赞颂的。但与我的性格——豪爽奔放是无法相容的。如果,作为朋友,真正的朋友倒蛮好。但跨过了这条鸿沟,就会产生质变,把友谊冲得无影无踪。”
“这是为什么?”舒雄饶有兴趣地逼根究底。
“爱情需要一定的精神刺激和物质刺激。我不想追求中国式的婚姻与家庭。任何离开物质基础与缺乏精神解放的家庭都是不会幸福的。郜骞是军官,与他结婚,我的精神将受到无聊空虚的折磨。舒雄,请你记住,他是我的朋友,但不是恋人。”
“一个轻佻的、司空见惯的女人,所谓的追求与物质追求,其实就是追求物质条件下人格的丑恶出卖。这种女人无疑是一个喜新厌旧、急功近利的高价姑娘。”舒雄想。裴佳媚对他表现出来的过早的热情与亲近,无非是看中他的海外关系,想引他坠入情网。“那就试试吧。”舒雄的心头骤然涌上一股**高价姑娘的念头。可这念头刚一闪过,又自责了。他怎能**朋友的女友。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假如裴佳媚真的引诱他,会向他表白爱情,那他可就要对她进行复仇的**。因为这样的女人不值得郜骞爱,迟早一天郜骞会成为她可怜的牺牲品。同时,舒雄也在另一种心情的追逐下——由于讨药引出的精神崩溃,他需要风骚女人的**。
“佳媚,那你喜欢怎样一种性格的男子?”舒雄试探问。
“象你这样膂力过人的人。如果我不记错,你是一个杰出的‘拳击家’。一个美貌绝伦的姑娘,总是受男人的青睐。一些蹩脚的色*情狂情愿让坐牢换取一个美貌女子的**。我的美貌陷在邪恶之徒窥伺的危机四伏中,如果我能得到你的保护,我就无所怕了。当然爱不仅是这些,更主要的是人的气质。有人说,即使最挑剔的姑娘,也爱慕性格刚毅、不受羁勒的男人。”
裴佳媚说得泰然自若,全无羞怯之色。她对于男人颇为了解,能够正确判断出几种男人不同的口味。舒雄是属于那种承受不了女人挑逗和喜欢娇媚的人。对这种人不时地向他暗示一下她那美妙的**是会带给他异常的快感的。刚才她故意以自己柔而丰满的臀部轻碰他的手,使他象触电般地抽紧心就说明了问题。
诱饵起了作用,舒雄的理性被欲念所代替,血顿时沸腾起来,非要占据她**的**压倒了一切。
“这么说,我能满足你的一切。”面对卖弄风情的裴佳媚,舒雄问。
“你不会觉得我轻佻?”裴佳媚靠近了舒雄,一股乳的香味夹送着一股**的香味直钻舒雄的鼻孔,“也不会猜想我是金钱买卖的高价姑娘?”
“不会,适当的物质条件是应该的。譬如,我是百万富翁,谁都象你这样想,我只好打一辈子光棍。”说着,舒雄大笑起来。他笑得不是他开的玩笑,而是笑他碰到了一个见钱投身的姑娘,笑自己轻而易举就弄到了一个美丽的躯壳。
微弱的月光,把这片镶嵌在树林里的绿茵茵草地变成了一块黛色地毯。四周万籁俱寂。黑夜的气氛中,蕴藏着一种神秘的、甜蜜的、然而又能意识到的悲伤。
舒雄靠着树身,炽热的眼睛盯着裴佳媚温存无比的眼睛,听她含情脉脉地表露:“我爱你!能向你求爱吗?”
舒雄的脸向她的脸移近。裴佳媚幸福地闭上眼睛等他拥抱。她没有因为触到舒雄突然变得阴森恐怖的眼睛而畏缩,相反喜悦地喷射出爱的炽热的火焰。舒雄伸出手搂住她纤细的腰,然后把她横抱在怀里,狂地吻她。
“我爱你!饿狼般的男子!”裴佳媚轻轻耳语着,搂住舒雄的脖子,柔软火热的身子紧贴着他的胸脯,一抽一搐,象在传播**的能量。
舒雄从裴佳媚如饥如渴、竭尽恋爱之情的亲吻中领悟出:这是一个经验丰富、饱经夜生活熏染、善于应付男人的浪荡女人。对这样的女人,在她动情时,你完全可以放下一切顾念,从她身上尽情地吸收**的滋养,并且不用担心在什么地方、什么场合生性关系考虑怀孕。他将裴佳媚放在草地上,轻轻揉捏她此起彼伏的胸脯,身上的每一根神经都弹奏起来,全身充血。他从裴佳媚闪着晶莹泪水的眼光中接受到了某种渴望的信号。此刻,裴佳媚将两腿意味深长地伸直,又垂下搂抱他的双手。舒雄趁机解开她的衣裤,瞧着她迷人的**,雪白的腹部,腹部下的三角线……终于控制不住了,全身俯压下去……
舒雄仰躺在草地上,瞻望星空,他的耳边还响着完事后裴佳媚颇具哲理的话:男女往往是在偶然的情况下一见钟情,如果没有**与被**的意念,那最好不要错过最初赐给你的**机缘;因为错过了这个机缘,即使你们彼此倾心爱慕,大多情况下也是错过了良机。所以,一个男人瞧准时机,在一开始时就露出明目张胆的**,反而能把女人弄到手。而这时享受到的**往往是最纯洁无邪的、令人顾不得想许多。“
闪电般的恋爱,使裴佳媚得到了物质上的满足。裴佳媚也绝不是一个除了肉欲便无情可施的无知女人,她施展一切手段,迷得舒雄神思恍惚,神魂颠倒。
舒雄第一次感到:美丽的东西永远是一种欢乐。他第一次被女人所吸引,坠入了狂的**中。
愁苦忘记了,失去恋人的悲痛烟消云散了,他最初复仇的**念头也消失了,变成了痴迷的爱情。
他爱上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