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爱国至上
作者:华魂王跃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773

聚义厅沉入了寂静,连一枚针落地的声音也铿锵有声伴们的惊讶程度又象水银柱急剧上升,此时他们可不愿掩饰内心的恐惧,把目光投向郦红,接着便象开了锅似的议论开了。

面对冷酷的现实,郦红显得庄重、冷静,逐字逐句回味侯烨的话,同时把伙伴对侯烨的反应结合进去,思忖命运的凶吉。她并不担心伙伴的忠诚与改变信仰。去不去国外,这只是一种犯罪形式的争论,与瓦解无关。

“伙伴们,大家各抒所见吧。”郦红迎着伙伴们征询的灼热目光说。集思广益、择善而从,恐怕也是郦红的一大美德。

“我们已到了弹尽援绝的地步,去国外倒能挥我们的才能。我向往间谍的冒险生活。”穆淑静先表意见说。

“我们可能成为强盗或是新的犯罪集团。我们了解侯烨吗?”郦红提出疑问。

“我们情愿在国外成为一名地道刑事犯,走向审判台,也不愿在祖国让亲人看着走上审判台。美神,我们的生活受够了,煎熬着良心犯罪。我们为什么在问心无愧的作案的同时,良心又在同时受到无形的折磨呢?如果,我们真有人性,就别玷辱祖国。悄无声息地走吧,侯烨会帮助我们。”穆淑静胆怯地望着大家,生怕自己说错了话,但她还是吐出了心中的愤懑。

“是的,美神,我们不能象耗子一样生活,仅仅躲在洞**里举着望远镜朝外窥视。在我们国家,没有民主,没有人权,法律是官僚法律,如果我们在国内逮捕,那会有什么结果呢?出了监狱之后,还能当一名一视同仁的公民吗?我热爱科学,孜孜奋斗终身,可我却成不了大学生、博士、科学家。我要到国外去深造!我要科学!”

从来就是沉默寡言、热衷于学术的詹翔,出乎意料地从角落站起说。他铿锵有力的声音,震得大伙的心支离破碎。

被灾难折磨着的人,在希望有一个好的环境来把他们从毁灭和耻辱中救出来的时候,自然会产生一种质变的厌倦情绪。郦红清楚这些,于是问:“你们都愿意出国?”

除了她与闵毓,所有的伙伴都点头默许。

“可我们了解国外吗?间谍的性质是什么?对于国外我们一无所知。欺骗、陷阱与荣誉、幸福一样在等着我们。”

郦红的脑海立即出现了背井离乡的凄凉情景。她并没有提高声音,只是全身表现出一种强烈的激动,以示对这个世界的怀疑。谁知道向往的是鲜花,得到的却是利箭呢!

“别有那么多的牵强挂肚,凭着我们的才能,完全可以立足于资本主义国家的高层社会,成为富翁。在资本主义社会,才能、技术决定一切。”陶娜不加思索说。

“我想陶娜说得对,我们可以不做以性的英雄,但一定要活着,而且要活得好。英雄往往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失去他的光辉,使人感到愚蠢可笑。”舒雄说。

闵毓对伙伴的热烈向往,只报以淡淡的一瞥。他指缝里夹着香烟的手深有所思地抚摸着椅背,头脑就象一架计算机,作出迅的分析、分类、综合……

最后,伙伴们的意见融为一致,要求出国,只待郦红作最后决定。郦红惆怅地思索着,两手不安地抚弄着手指。她的聚眉凝思使伙伴们的心蓦地坠入了深深的冰窖,他们仿佛听到一曲悲壮的曲子,响彻云霄;这凄凄厉厉、如诉如泣的旋律正是对祖国的留恋。

然,郦红犹如大梦初醒,斩钉截铁说。“如果,我们想出国,用不着求援侯烨。我们完全有能力出走。凭着我们的才能,无论走到天涯海角,都能在群雄角逐中任凭飞跃。可是……”她的语调陡间低沉下去,熠熠闪光的眼睛也变得黯淡无光。须臾,她又变得目光炯炯,昂挺立。

“怎么?”伙伴们被郦红这瞬息万变的表情惊呆了,迷惑地问。

“我们是中国人,生在这土地上,也就愿死在这土地上。我们的犯罪不过是因为愤懑社会某些不好的制度,我们并没有真正犯罪的本性。现在,我才体会到了这一点。伙伴们,尽管我们在国外,不管是做间谍,还是因为上当受骗,只要踏上异国的土地,我们就会成为富翁、科学家、音乐家、体坛明星……可是,我们能离开祖国吗?祖国有我们的亲人,是哺育我们成长的母亲。”

郦红的情绪有点激动,她灵魂深处一直在呼喊着的声音此时又大声呐喊。她按抚平似乎要分辩什么的激动口吻,平静而又忧郁地继续对伙伴说:

“伙伴们,我不知为什么不愿离开祖国。现在,我是软弱无力的,不能说服你们。可我相信,你们能理解我的感情。家乡的土地既然哺育了我,我是叶,她便是土,土哺育叶,叶肥沃土。”

郦红哀婉凄凉的语调低沉下去了,渐渐变得模糊不清了,只有她自己听得到……伙伴们被郦红这近似哭泣的语调震撼了,他们手足无措地凝视着郦红,心里骤然升起一股强烈的悲伤之情。

“红姐,祖国了解我们吗?”穆淑静仍用愤懑的口吻说。“我们的罪孽会得到宽恕吗可能!我们清楚:我们没有丝毫的忏悔之意。我们为什么还要留恋祖国?”

“这是对母亲的爱。母亲对子女可能有偏见,但母性的爱还是存在的。淑静,我们恨人,恨某些制度、官僚,但不是祖国。”

“世界本应该是一个国家,不应该彼此分割。人类不是提倡人性吗?既然科学、文学不分国籍,不分畛域,那么我们为什么要分祖国呢?我们去国外就不爱国吗?赤子之心永远有之。”詹翔也提出了荒诞的论点。

“世界的最终展是一个统一的国家,就象现在的一个家庭一样。但这是遥远的事情。”一直沉默的闵毓对詹翔说。他认为,郦红已把道理说得很醒豁。

郦红接过闵毓的话,扫视一眼伙伴说:“詹翔,你想过否,倘若我们当间谍,所做的事是敌对祖国,这不等于拿起屠刀戮杀自己的母亲吗?科学不分国籍不错,可科学家往往给人类带来灾难。间谍所起的作用,有时比一场战争所造成的破坏力还大。这样,我们还有什么爱国心可言?!我们是拿刀在母亲身上划伤口。”

不同意。道义上的真理就象一团橡皮泥,在人的手里捏来捏去,到头来难辨是非。”穆涉静说。

伙伴们沮丧地低下头,不解郦红为什么在他们燕巢幕上的时刻不愿施展才华与享受荣华富贵的生活?他们在国内有什么出息?不过是一帮蟊贼,而且灾难之兆已越来越接近他们生活的核心。

“美神,爱国心,我们都有。如果有战争,我会毫不犹豫拿起武器去保卫祖国。可现在,我们毕竟是跋前踬后。我们已经被人现,不可能再立足于国土,还是离走为上策。”舒雄的声音从疲倦容忍的音调变成了不可捉摸的半隐半现的抱怨和恼怒的音调。他那毫无血色的双唇露出一丝不快的神情。

“我理解你们。至于怎么生活,我们总归有办法。既然历史已经表明,人类的命运总是不断会出现某些苦难,那么,我们就必须通过耐心与忍受来找出补救的办法。伙伴们,我们应该在自己身上培养一种能对付命运中各种波折的免疫力。灾难不可怕,打击不可怕,只要我们众志成城,不丧失信心与希望,不丧失战斗的勇气,掌握主观能动性,趋利避害,我们一定能取得人生赌台上的胜利。伙伴们,侯烨既然是特务,我们就不用担心官方……”郦红做了一个消灭的手势,“不过,我们要见机行事,游憩南疆计划不变。”

侯烨与凌星耀的出现,象一架巨大的牵引机,把舒雄不容分说地分裂成一个单独的细胞。侯烨鞭辟入里的指出集团的灾难使他再一次意识到他带给集团的灾难是致命的,他的心被击得支离破碎,彻底崩溃了。在他面前,人生的灯塔在摇曳,出微弱的光亮,但这不是指引人生光明道路的光亮,而只是求生的光点。人因此失去了爱、信仰,失去了他热爱着的事业,违背心愿去尝试另一种生活。这种自我牺牲是讨厌的!可它却死皮赖脸地牢不可破地贴在一个破碎自责的人的心上。

“会冲动吗,因为感情的冲击,摧毁我理性的防堤?”舒雄在想出走的同时也闪过这疑问。

其实,舒雄出走的念头是错误的,他自以为给集团惹下麻烦是集团出现灾难的导火线。这种由于爱所出现的不理性的自责,终于使固执、自尊心极强的舒雄无法换回地陷入爱而必须离开爱的自我牺牲的选择中。

凌星耀单刀直入,碰巧触到舒雄的选择。他豪爽的义气,精湛的武艺,杰出的口才,诚挚的信任,使舒雄动荡不安的心浮动、脱化,渐渐地被耐心、暖人心房的说服所吸引,滋长出出走的计划。

舒雄的脑海里始终萦绕着凌星耀的一句话:“世上唯我独尊,所有的一切都应为人的愿望和爱好服务。正当途径得不到,就用下流的手段把它弄来,用暴力夺来……舒雄,这虽是流氓的哲学,但对处于燕巢幕上的人下决心来说是百益而无害的。”不过,舒雄还是深感不安,伙伴在郦红的说服下,拒绝了侯烨的邀请。想征得郦红的同意与伙伴的支持,这是不可能的。他只好找凌星耀。

凌星耀先向舒雄道歉了那次初次见面时没有道出身份的做法。舒雄一笑置之,对他的再次动员他出国,用郦红的话回答道:

“国内最差也比国外好,因为这是祖国。”

“如果你把别人所说的一字一句都深铭肺腑,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再说,如果祖国不要你们,那你又何谈祖国!你们说过,祖国好比母亲,母亲抛弃子女这是多么可怕!一个母亲不爱某个儿子,这可以理解,但至少应有一视同仁和有公正的家规。”

雄叹了一口气,祖国的贫穷,成群的乞丐,富裕的官僚,这一幕幕耳闻目睹不能忘怀的活社会现象潮涌般的浮现在他的眼前,制度、法律……

“舒雄,法律是负责对罪犯公正的裁判。可司法机关的专政是什么专政?公正吗?世界上任何法律都是一样的,拥有自己的独裁权力。谁掌握着它,它就为谁服务。它才是最不公正的!”

尽管舒雄在凌星耀面前始终撑着一副强者的姿态和冷漠的神情掩饰他灵魂的空虚,但凌星耀却依然从他寂寞无奈的眼睛后面看到了陪伴他已久的那份无法排遣的孤独与负罪感——这可怕的负罪感。这种负罪感正是打开他叛国出逃的最好缺口。

“可母亲毕竟是母亲。”舒雄反驳说。

“就象中国农村的一些母亲一样,不管儿子歧视她、厌恶她、打骂她,还拼命顺着、溺爱,把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而赡养她、逆来顺受的女儿却不管怎么孝顺,她还是受到母亲的辱骂、白眼。这是为什么?无非她需要的是儿子传种接代。这样的母亲又有什么好孝敬的呢?”

凌星耀耐人寻味的比喻击溃了舒雄的防堤,他默默表示同意。凌星耀递给舒雄一支烟。两人默默抽着,坐在湖边,眺望波光粼粼的湖面。湖面静得出奇,象沉睡的醉汉,偶尔有一只水鸟掠过湖面,溅开涟漪,慢悠悠地扩散。

“爱冒险的人,总有一天会被冒险的陷阱吞没。“舒雄猛吸一口烟说。

“那怕什么?难道谨小慎微的人就能长生不死?人活着就要图个痛快,反正终究是同一个结局。”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许久,凌星耀突然站起,扔掉烟蒂,他从舒雄痛苦选择的皱眉中现了另一种思想——忏悔。

“舒雄,想忏悔?”凌星耀把目光转向他,深有所思地盯着,仿佛要戳穿他恐慌不安的自慰。使忏悔,社会也不会公正,它会白眼你。郦红不可能再帮你开后门。如果再开后门,你们的行迹就会被官方现。这样,你又会走上犯罪道路。舒雄,跟我走吧,要对得起上帝赐福给我们的技能。既然有开创生活的资本,为什么不让这资本为生活服务呢?”

湖面上疾驰过几只赛艇,掀起翻滚的浪花。阳光中的水雾迷濛闪烁,漫向湖岸。舒雄仿佛感觉到潮湿的水气的喷洒,重重叹了一口气。他久久地凝视着被几只赛艇搅得天翻地覆的湖面;浪花时而掩没赛艇,赛艇时而跃出水面。舒雄一阵阵迷茫,视线被搅乱了,模糊了。他说不上,此时他凝视的是什么?想的是什么?他什么也不知道!

他告别凌星耀,躲过伙伴的视线,进入聚义厅。

聚义厅象一间空无一人的法庭,渗透着一种神圣、伟大的庄严。舒雄跪在打了蜡的光滑锃亮的地板上,朝郦红坐的聚义椅久久凝视着。一股鲜血从他紧咬的嘴角溢出。他满脸泪水,突然跳起咒骂自己:“畜生!没心肝的混蛋!”

他为何如此悲凉?如此愤恨?他明白,因为他坚定了叛逃的决心。坚定了决心之后,他再也忍不住了,悄悄来到聚义厅,向它伏罪。他并不想逃离,他崇拜郦红,热爱集团。他明白,他从未有过真心想脱离集团的念头。

那他为什么又要走呢?他不晓得。他感到世界一片迷惘,人世间到处是虚伪、欺诈、争斗,他们的道路条条通向鬼哭狼嗥的地狱。

在这样的一个朦胧的世界里,郦红集团就象一盏微弱的灯能亮多久?尽管舒雄相信这盏灯不会熄灭,但为他却耗损了太多的油,似乎快要熄灭了。他能看着这盏微弱的不能再微弱的灯在他身上继续耗损油吗?他能象外科医生毫不留情割去皮肉一样看着它忍受痛苦吗能!他要出走。

指使舒雄出走的原因除了爱集团和遭受那么多不幸而蒙上耻辱的自责外,还有一个因素就是艾燕婕。只要他在这片土地上活着一分钟,他就会触起一分钟的留恋,使他永远难以忘却她。如果,他想忘却她,想逃避对她的忘却,只有出国。即使那时他失败了,也是一种令人难以忘怀的悲壮的失败。

“再见啦!”尽管是不舍,是依恋,也是精神寄托,但人都不能越极限,他也不能再隐忍、自苦,离去是没有选择的选择。他踉踉跄跄朝门口走去。突然,他意识到:他必须镇静情绪!他还要与伙伴游完南疆后才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