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继续前行,唇角那一抹森冷的微笑,于阳光下愈显森凉。那是经过了百世轮回之苦才有的沧海之笑,那里,是阳光也不照不亮的阴暗之旅。
身后的声音依然不肯放弃。
“若若,你不想救他了吗?”
他?哪个他?我为什么要救他?心中一动,她的脚步略微一顿,虽然很想将身后那人的话彻底无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却不由自主的一紧,那种感觉,就好像生命中有什么在流失而她却不知晓一样。
为什么她会难受?为什么她会觉得心里好像多了一个洞?这个他究竟是谁?为什么她的记忆中并无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为什么既然记忆并没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她却还会为一个不存在的人难受?
所有这些疑问不过是一霎间,她的脚步也不过是略微一顿,他却马上又道:“若若,你难道不想知道他现在在哪吗?”
前行的身子猛然停住,她倏然转身,他心中一喜,又是一惊。
她脸上并没有他希冀的期待,却有一种更绝决的刚烈,她脸上的笑,映进他眼帘,丝丝缕缕全是刺,一根根带着她本身的血刺向所有曾经辜负过伤害过她的人。
“他现在在哪和我有什么关系?他救过我那又如何?你以为我还会天真的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若是这样,那些曾经受过我恩惠的人,他们又该如何回报于我?”
她每说一句,步子就前行一步,而她每前行一步,他的脸色便暗上一分。
她变了吗?从前的她不是这样的!
他在心中有些黯然的猜测,而她的心却一点一点往下沉,该死,那个于她记忆中并不存在的人,果然是救了她的!
既然救了她,为什么她的记忆中会没有这个人的记忆呢?
“若若,你是不是…。”他有些试探的看着她,却有些不肯定,按理,这个人,若若是绝对不可能忘记的,可是,谁知道呢?世上有些事,原本就是不按定数的。
“你是不是忘了他?是不是有关他的事你全部都忘记了?”他一鼓作气将心中的疑问说出,同时看见她的脸色稍稍一变,虽然那速度于眨眼间便消失,然而他还是看见了。
果然,果然是如此!心中有些安慰,他的若若,原本就不可能是那般凉血薄情之人!
然而下一秒,他的笑就变成微微的苦涩,那苦涩于心底慢慢延伸,渐渐行至周身经脉,连带的,整个身子像沉沦在那万丈深渊绝底海涯。
她眼眸里带着笑,讥讽的笑,她说:“师父,巫师大人,我是忘了你口中的那个他是谁,我的记忆中也确实没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可是那又如何?既然我的记忆中并没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他在哪我又为什么要去管?”
他在她笑中苦涩,她看着他的面色一点一点阴沉,却并不打算就此消停,她略微顿了一顿,用一种无比怜悯的眼光看着他,“尊敬的巫师大人,你该不会天真的以为,我会为了一个我记忆中并不存在的人去上刀山下火海去拯救你口中那些所谓的子民吧?”
她停了一停,掠过他看向不知名的远方,那里,一片苍凉一片森然。
“尊敬的巫师大人,若我还是千年以前那个若若,而不是现在的雪千寻,那么,我会去救,可是拜你所赐,我是雪千寻而不是若若,所以,你说的那个人,他在哪受着什么苦,都于我雪千寻无关。”
说完这些她转头,用一种她自己也不知晓的态度看着他,“师父,若若是不是应该感谢你,毕竟,是你成就了这样的若若,是你,让若若变成现在的雪千寻。”
他猛然一个踉跄,这些话,像是一巨锤敲打在他的心灵,让他无从逃避。
若若的记忆中为什么会没有那个人的记忆?难不成…难不成…。想到这里,他的脸又暗上三分,那个人,竟对他自己狠心于此么?
这世上,真有那般不顾一切只为一个人的人么?
真的有那种只为了成全一个人而舍弃自己的人么?
他看着她的身影已经行至门边,将要迈过那道门槛,眼神也变得幽暗起来。若若,不是我非要将那个人的一切告知于你,而是,若我现在不说,将来你定然会后悔!
“若若,你难道不觉得,已经冲破了封印的你,记忆中有了千百年来的经历却唯独没有那个人的,是因为那个人不想让你有负担,所以封杀了他自己的一切。”
“若若,我知道你不是这般薄情之人,我也并不是以那个人的安危来要胁你,只是想要告诉你,你若想救那个人,便必得救了你的子民,否则,那个人便…。”他忽然住了口,眼眸里有了一层淡淡的悲伤。
世上,怎么会真的有那样的人呢?
因为知道她经过百世轮回之后定然会去救她,所以宁愿把自己所有的一切从她记忆中打抹杀,因为怕她救他,所以宁夏自己一个人受那生生不休生不如死的折磨,也不愿她记忆中有他!
千寻的身子也停在门边,抬起的脚步良久慢慢放下,那门槛很低,她却觉得像有一座山拦在她面前,这一步,便怎么也迈不出。
能把自己的一切从别人的脑海中抹杀的,只有一个办法,那便是血誓。
以心头之血起誓,日日夜夜要受着心头之痛的折磨,以及……相思之苦。
“若若,你若真不救他,再过一个月的时间他便会魂飞魄散,再无生还可能。”
一个月,一个月么?心突然便重重的一扯,像四分五裂一样碎开来,带着些许的绝望和无助,那是一种出自本能的伤悲。
“那个人在哪?”良久之后,她转身,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