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又说回到原点，但这次的王小妹显然没那么多抵触情绪，咬了咬下唇，最后点了点头道：“哥哥、大嫂和安哥儿相信的人，我王小妹自然也是信得！那些事……我再从头给你仔细说说……”
于是果真又将自己不知如何被五姨娘所不容、被对方处处针对，之后又莫名被那老道说成扫把星要撵到城外姑子庙的事一一道了一遍。
也许是第一次在一个并不熟的外人面前说起这一切，王小妹反而生出一种宣泄的畅快，在王小妹说了一遍事情经过后，她整个人放松了不少，连带也终于开始有勇气直视这件一直不愿面对的事。
到了如今的地步，她发现除了难过之外，自己似乎也想开了不少，起码她能够在心里做好最坏的打算了！
她自己这一生已经如此，无论是在刘家还是在那姑子庙里，其实本质上没有太大区别，好歹是有得吃、有得住，这么一想，去姑子庙听上去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她心中默默做了决定，这件事无论如何不能带累哥哥和大嫂，安哥儿如今正是读书要紧的时候，这个家不能毁在她手里！
王小妹偶尔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又要对靳霜的问题逐一细细答过，好一会儿，等她回过味儿来才发觉，靳霜问的几个问题似乎有些奇怪，就比如问她还记不记得这几日那位五姨娘在家中都吃了些什么，比如有没有大蒜之类味道有些刺鼻的东西。
王小妹虽觉得奇怪，可也没有多问，想了想摇头道：“自从她有了身孕，老爷就特意嘱咐了太太让给她院子里另起了小灶，我和四姨娘则是在大厨房领饭菜，所以她吃了些什么，我并不大清楚……但是后院的人都知道她平日里极重视保养，大蒜、辣子、酸醋这类的东西是不大碰的。”
靳霜点头，那五姨娘戏子出身，又靠着这一点赢了刘老爷欢心，所以那些倒嗓子的吃食想必是不会吃的。
“不过……”
对面王小妹仿佛又想起什么，补充道：“对了，昨儿老爷打发人要把我们送出城的时候，太太帮我们求情，原本老爷是有些松动的，只是五姨娘不知怎么捂着肚子就赶了过来，哭着喊着让老爷给她肚子里的孩子做主……我当时就在老爷身边，她突然冲过来时，我好像确实闻到一股蒜味！”
靳霜闻言，美目中有点点星光一闪而过，点了点头，接着又问了几个关于五姨娘的问题。
可惜两人住的距离不近，再加上五姨娘自有孕后一直有意无意针对她，王小妹也不得不绕着她走，是以许多事情知道的并不多。
不过即便不多，对于靳霜来说也足够了。
了解了自己想知道的，靳霜便再没多说什么，只是主动起身把一直等在院子外的王善夫妇请进来。
对上夫妇二人强忍忧虑的双眼，她率先道：“王善叔、婶子，事情大致如何我已经了解了，这样好了，明日一早刘家来人接姑姑的时候，我跟你们一并走一趟！”
王善夫妇果然面露喜色，连问都不问靳霜如何打算，便高兴的连连点头。
倒是王小妹从旁听了有些难受，她到底不比哥嫂两个与靳霜接触的时日久，这会儿直觉得自己一家竟要个十二三岁的少女帮忙出头，先不说有没有用，这乍一看可真是为难人家小姑娘！
王善家的看出她的想法，忙走过去将她拉到一旁小声道：“好妹子，你信嫂子一回，霜儿姐手底下就没出过不成的事儿……即便不成，还有啥是比现在的情况更糟的，你就把心放宽一些，天塌了有哥哥嫂子给你顶着！”
这话王小妹倒是听进去了，是啊，有什么还能比眼下的一切更糟糕的呢！
太太不是常把那句“既来之、则安之”的挂在嘴边么，她虽不识字，可是在太太跟前站久了，也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心里更羡慕太太说这句话时那种无可无不可的淡然和底气十足。
那是她这辈子也学不来的从容、大气，即使她不是个卑微的妾室，也不可能做到。
如今事情在朝着她从前最惧怕的方向变化，她一辈子流的泪加一块也比不上这短短几日流的多。
现在她已经哭不出来了，之前起伏汹涌的情绪反而沉淀了下来，此刻她握着嫂嫂的手，对嫂嫂的安慰郑重的点了点头，之前无助凄凉的眸子渐渐划过一抹儿坚定的神采。
她还有哥嫂、有侄子，只要他们好，她一个人吃点苦算得了什么？
咬咬牙，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靳霜在一旁将姑嫂二人面上的神情看在眼里，倒是有些触动。
莫说在这天楚，便是她前世所在的西唐王朝，姻亲反目置出嫁女于不顾的人家比比皆是。王小妹到底还是幸运的，起码王善夫妇爱护她的心意没有半点作伪。
只这一点，便是许多生在豪门世族家的女儿也及不上。
自王家出来，靳霜谢绝了王善家的要再送她回去的话，自己就近穿过巷子，又直奔街角惯常去的那间药铺，在里面呆了好一会儿才拎着几包药离去。
直到小姑娘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来来往往的行人当中，药铺对面小巷路口忽然探出一颗白花花的脑袋！
丁不二一半身子巴在墙壁上，有些苦恼的搓了搓下巴，自言自语道：“买了这么多药，难道人家小姑娘实在受不了对我的仰慕，以至于思念成疾？唔……真是可怜……不过怎么最近一个、两个都在吃药……”
他正自顾自叨念着，不想身后忽然有人阴恻恻的接话：“药，我这里也有！”
被人冷不防紧贴在后脖颈说话，而且还是这么古怪的强调，丁不二哪里受得了，吓得当场大叫了一声，整个人也以意想不到的速度飞快窜到来人身后。
“喂，你有没有搞错！干嘛突然站在人背后说话？很吓人的你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