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队守在篝火旁,一边吸着烟,一边喝着茶水,驱赶着困意。篝火中的火苗在抖动,干柴即将烧尽,火苗也变得弱了,他又加了几根干柴,火苗又旺了起来。旷野里有各种小虫子的叫声,也有青蛙的鸣叫声,偶尔也有蝉的吟唱,蛐蛐的弹琴。帐篷里队员的鼾声与大自然中昆虫们的合唱混合在一起,仿佛在演奏着一首轻音乐。
人在安静的时候,总会想起许多往事。杨队从怀里掏出一张发黄的照片,照片里是一位衣着朴素、梳着两条大辫子的山里姑娘。她在照片里向杨队微笑,她笑得很甜,嘴边都有了可爱的酒窝。
她曾经是那么的熟悉,她就住在前面的小山坡上,他为她上树采过果子,她为他缝过衣服上的裂口。当时,他认为一生就这样幸福地度过了,他和她永远在一起。谁知道当兵回来后,一切都变了,她的家搬走了,她去广州打工了。他去广州找她,他找到她上班的工厂,而她已经变成了老板娘。当她出现时,他就逃走了,流着泪飞快地逃走了,虽然他听到老板娘在身后喊他的名字:“大河!杨大河!”
他忽然开始佩服起了赵学文。赵经理虽然是一个文弱的读书人,可是他不怕任何困难,历尽千辛万苦也要找到自己的恋人,哪怕她已经不在人世,哪怕她已经成为豹子巢穴里的一堆白骨,他仍然不放弃。而自己知道心爱的恋人就在广州的某个别墅里,却不敢去找她,却不敢敲开她的家门。当自己把削尖的木棒递给赵学文的时候,赵学文那种惊讶伤心的表情,好像他的潜意识里已经接受了恋人死亡的真相,但是他仍然拿起了木棒,为了恋人,他敢于和猛兽搏斗。这种血性在强壮有力的人身上,并不可贵,可贵的是它出现在文弱的赵学文身上。
帐篷里做传来赵学文的声音:“虹虹,你不要跑得那么快……你等等我……我们不要在山里捉迷藏了……我们回家吧。”杨队想:楚姑娘多半已经变成豹子巢穴里的白骨了,可是她还是赵经理梦里最美丽的情人。不由心中一阵酸楚。杨队掀开帐篷帘子进入帐篷,在昏暗的灯光下,他看见赵学文躺在毯子上,正在说着梦话。孙管家已经醒了,坐起来看着赵学文,杨队走到赵学文身旁,弯腰用手去探了一下赵学文的前额,好烫!赵经理发高烧了,还在不停地说梦话。
杨队看了一眼孙管家:“他说梦话,把你吵醒了?”
孙管家:“没事。”
杨队:“赵经理和楚姑娘是不是关系很好?”
孙管家:“非常好,好到不能再好了。”
杨队叹了一口气。
突然,赵学文一把抓住了杨队的手:“虹虹,我找到你了,你受伤了吗?你不要哭。我们这就回家……”
杨队把赵学文叫醒:“赵经理,你受了风寒,发着高烧,我给你找退烧药,你吃下就好一些了。”
赵学文突然醒来,发现楚宇虹不在,像孩子一样失声痛哭起来:“你们为什么叫醒我!我刚找到了虹虹,她同意和我回家了!她要和我回家了,你们把她赶跑了……”
杨队从药盒中找出两三粒药片,打开一瓶纯净水,对赵学文说:“赵经理,来,把药吃了,吃了药退了烧,就好一些。”
赵学文哭了一会儿,才从梦境中返回现实,顺从地把药吃下。杨队和孙管家一起扶着赵学文倒下,杨队:“赵经理,好好睡吧,不要想太多。想太多了,心里难受。”孙管家始终一个字也没有说。
赵学文又闭上了眼睛。
茫茫人海,终生寻找,
一息尚存就别说找不到。
希望还在,明天会好,
历尽悲欢也别说经过了。
每一个发现都出乎意料,
每一个足迹都令人骄傲,
每一次微笑都是新感觉,
每一次流泪也都是头一遭。
哦……哦……
每一个发现都出乎意料,
每一个足迹都令人骄傲,
每一次微笑都是新感觉,
每一次流泪也都是头一遭。
赵学文主题歌《每一次》。作词:易茗,作曲:雷蕾,演唱:张宏声。
赵学文安静地睡着了,孙管家突然轻轻碰了一下杨队,并用紧张的眼神示意杨队看帐篷的门口。杨队忙回头向帐篷的门口看去,一头豹子把头伸了进来,铜钱大的眼睛在灯光下闪着荧荧的绿光,它无声地注视着帐篷中的一切。这头豹子是一只成年的金钱豹,它头上布满黑色的斑点,两只黄色的眼睛闪着暴虐的光,黑色的鼻子,白色的长胡须,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因为帐篷内的空间本来就小,而豹子离他们只有三四步的距离,只要豹子向前一扑,就能咬到人的咽喉!而杨队准备好的尖木棒都丢在帐篷一角,此时杨队手里拿着一个空水瓶,孙管家空着双手,两人都没有和豹子搏斗的经验,一时心中都是万分紧张。而豹子此时完全处于上风,整个帐篷内所有队员的生命,都取决于豹子是否发起攻击。
豹子与人近距离对视了十几秒。
那十几秒,杨队和孙管家感觉仿佛是过了几个小时那样漫长。
豹子扭头走出了帐篷。无声地走了,就像它无声地来。
孙管家奔到帐篷角落,抓起一根木棒,掀开帐篷帘子,冲了出去!杨队不由得惊叹:此人好大的胆量啊!杨队急忙也抓起一根木棒,也追了出去。帐篷外一片寂静,金钱豹的踪影全无。孙管家手持木棒正向前追寻。
杨队:“孙大哥,不要追了,太危险了!”
孙管家转回身来说:“可惜让它跑了,应该杀了这畜牲,看它肚子里有没有女人的长头发,或者指甲。”
两人坐在篝火旁守夜,一直到了黎明,豹子再也没有回来。
杨队为大家准备好了早饭:热的方便面、开水和面包。他把队员们叫醒。只有赵学文没有醒来,他昏睡着,偶尔说着梦话。杨队摸了一下他的额头,还是发着高烧。普通的退烧药根本不见效,他必须马上送医院。
大家吃完早饭,杨队从帐篷里找出一副担架,和孙管家一起把赵学文放到担架上,大家背上背包,离开了帐篷,向山窝村出发。
杨队和孙管家抬着赵学文,他们俩个身体强健,赵学文身体也不太重,两人走得并不吃力,完全跟得上队伍的速度。晨风把赵学文吹醒了,他问杨队:这是去哪儿?杨队正要回答,孙管家抢着说:“我们一起去找大小姐。”杨队想:说一个善良的谎言,安慰一下赵经理,就算暂时让他开心一时,也是好的。赵学文听到要去找楚宇虹,一下子精神好了起来,由于激动,他的脸色几乎红了起来,他挣扎着要坐起来,孙管家拦住他:“赵经理,你不要动,你病了,要好好休息。”
赵学文热切地看着他,问:“还有多久才能找到楚宇虹?”
孙管家:“听说大小姐就在前面的山窝村。赵经理,你先睡上一觉,等你睡醒了,就找到大小姐了。”
赵学文高烧得糊里糊涂,对孙管家这种简单的谎言竟完全相信,他又闭上眼睡着了。
杨队抬着担架的前头,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到他叹了一口气。
爱情对一个人的伤害,爱情对一个人的激励,竟然如此之大。
山路比平地难走,五公里的路,大家走了两个小时,抬担架的人也换了三次。赵学文幻想着楚宇虹马上就会出现,精神好了许多,不停地问:山窝村到了没有?大家都说马上就到了。
其实到了山窝村,也不会找到楚宇虹。只会让赵学文更加伤心而已。每个人的心情都很沉重,只有赵学文很开心,他在自言自语地说:“虹虹,我们马上就要见面了,我再也不让你离开我了。我们一辈子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分开。”赵学文话语里充满甜蜜,他说话时脸上满是开心表情,他说的越开心,杨队和队员越是难过,有些人悄悄拭去眼角的泪水。只有孙管家若无其事地继续前行。
大约九点钟,一座破旧的山村出现在大家的眼前了。这就是山窝村。没有楚宇虹的山窝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