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然——!!!”
响彻云霄的尖叫声,滕夏夏被浓烟呛醒,被耳边一声声绝望的呼喊叫醒,终于有了一点知觉,迷迷糊糊睁开双眼,看到的就是眼前骇人的大火。
曲桥失了魂魄似的,一步步往后退,最终重重的跪在了地上,把脸埋进双掌之中。曲乐夕头发凌乱,毫无形象的跪着,不断大哭,一直在喊,声音沙哑了也在喊:“北然哥哥——”
滕夏夏看着眼前燃烧的面目全非的木屋,猛然发觉了什么,头皮一瞬间炸开。她动了动,声音很小很小,喃喃道:“北然?”
黎萌满脸的眼泪,看到她醒过来哭的更厉害了。
“夏夏…”
滕夏夏抓住她,眼睛死死盯着她,带着一丝希望,问她:“北然呢?”
黎萌呼吸困难,看着她,眼泪忍不住的,不断夺眶而出。
“北然呢?!我问你,北然在哪!”
黎萌已经不忍心去看,伸手去指。
那一间已经面目全非,火还未停的木屋。
滕夏夏已经被炸懵,全身的血液瞬间冲向了她的大脑,火花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在她耳边轰隆轰隆作响,似乎要将她与外界的一切隔离开来!
只有眼前的这一幕,只有眼前的这一幕…
“不!”她猛的站起身子发了狂的往前跑,身后有一个人紧紧拉住了她,直接把她抱在了怀中。
“放开我放开我!让我进去,放开我啊——!!!”
穆洛清紧紧抱住她,看向了眼前的大火,轻声在她耳边安慰:“夏夏,冷静一点!”
滕夏夏挣扎,想要推开他,不断摇头,不断流泪,她在哭,痛苦的哭,不愿相信的一直在哭:“我不要冷静,北然还在里面啊!他还没有出来啊!放开我啊,你放开我!放开我!”
胳膊上突然传来一股刺痛,滕夏夏咬着他,几乎用了全身的力气,嘴里传来淡淡的血腥味也不松口,她在怨,她在恨!
穆洛清皱着眉头忍着,抱着她的手未松半分。
消防人员已经赶到,滕夏夏眼睫一片湿润,茫然的看着火势慢慢被扑灭,只留下浓浓呛人的黑烟。
她的眼泪不断往下掉,黑烟呛鼻,熏的眼睛痛,她跌坐在地上,被穆洛清牢牢拥在怀里,任谁去拉都不愿离开。
耳边一片嘈杂,已经有人员上前进行搜救,她死死的看着门口,不愿放弃一丝丝的希望。终于在半个小时后,几个消防人员抬着一个担架走了出来。
曲乐夕直接扑了过去,颤抖着双手不知该往哪里放,她大吼着:“北然哥哥?这不是北然哥哥吧?啊?!”
曲桥不愿让她再受到强烈打击,直接上前把她拉走,见她挣扎的厉害,便直接把她扛在了肩上。
滕夏夏屏住呼吸,看着几个人要从她面前走过去,忽然出声喊道:“等等!”
担架慢慢被放在了地上。
她的手紧紧的攥着,仿佛指甲已经陷入肉里也没知觉,她跪着,一步一步往前,看着那层白布,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她颤抖的伸出了双手。
有人想要制止她:“…你确定要看?”
滕夏夏手一直在抖,仿佛没有听到,缓缓伸向了白布。她捏着那块料子,停了好一会儿,轻轻的掀开来。
霎时间,如五雷轰顶,一颗心沉了下去!
她眼睛布满了红血丝,眼泪忍不住的汹涌落下。眼前躺着的人已经看不出五官,身上脸上全部都是皮肉烂掉的痕迹,一片黑色,烧焦的黑色。
恐怖至极!
黎萌已经看不下去了。
滕夏夏一直盯着看,目光涣散,嘴唇不停在抖,她的手慢慢的垂在了他的身上:“北然……”
她小声的喊着他,一声声的喊,仿佛这样他就可以醒过来,滕夏夏手紧紧抓住担架,往前凑近了几分,声音哽咽:“北然啊……”
周围突然变得很安静,穆洛清站在她身后,失了魂魄似的站着。
“北然,我们回家吧……”
眼泪不停的落下,她伸出手去晃他,炽热的触感传来,看着那张看不清五官的脸,她哭着说:“我们回家好不好,你说过要带我回家的,你快醒醒,我们回家……”
“求求你醒过来,我再也不乱跑了,带我回家,我们回家好不好……”
她一遍遍重复着,声嘶力竭地哭。
只是眼前的人,已经永远都不会醒过来了。
她的手无力的垂下,忽然看到了他紧紧握住的东西,露出了一小块。她伸出手死死拽了出来,四角已经被烧得很黑,只有几个字还算清晰。
是她当初刻下来的。
滕夏夏伸手去触摸这块木牌,不断摇头,哭的一脸泪水,哭的脑袋眩晕:“不是这样的……”
担架已经被抬走,她猛的反应过来,抬起腿要冲过去,被穆洛清一把拉住了。
她朝着他的方向不断哭喊,一声声喊着他。
不是这样的,怎么会这样啊?!
不,这都是假的,她不信!
她深深呼吸着,用力挣脱了穆洛清的双手,往反方向走去。她想要回头去找邱北然的身影,这里没有,家里一定有。
那个清秀帅气的男孩仿佛没有死去,没有经历过这一场灾难,没有躺在这里,那个被抬走的不是他,那个被大火吞噬的不是他!
“夏夏!”
有人在身后喊她,她仿佛没有听到。睁着双眼,茫然的看着前方,一步步的往前走,眼眸毫无焦距,只有散乱惊恐的光。
“夏夏。”她跌进了一个怀抱中。
滕夏夏把脸埋进他的胸膛,小声地哽咽着,不断抽泣,起初还在压抑,渐渐的身子都在抖,紧紧抓住他的胳膊,痛苦窒息的要死去。
那些泪水仿佛流不尽,不断从眼眶中狂涌出来。
北然啊。
北然啊…
一阵阵猛烈的疼痛袭击着她的大脑,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地动山摇,呼吸越来越困难,身子轻飘飘,什么都握不住了。
黑暗在一点一点靠近她,眼前的一切被黑暗吞噬。
****
三天两夜。
病床上的女孩安静的沉睡着,黑色的发丝轻轻洒在洁白的被子上,面色如雪,白的毫无生气。
黎萌一直在她身边陪着她,她没有靠近,因为在病床旁,有一个人一直坐在那里。
他紧紧握住她的手,面容憔悴。
这三天来,他几乎没有休息过,饭也没有吃一口,许文诺和穆父知道了事情的缘由,急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当时得知邱北然去世的消息,许文诺连站都站不稳。傍晚时还好好的一个孩子,不过几个小时,突然不在人世间了。
病房里静悄悄。穆洛清看着她,手不松开半分,声音沙哑喊着她:“夏夏,快点醒过来好不好?”
“快点醒过来,不会再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他喃喃自语,把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又亲:“一切都会过去的,我会陪着你,醒过来好不好?”
许文诺悄悄退了出去。
她第一次看到自家儿子这副模样,就算是当初金家传来金娆去世的假消息,也没见到他这个样子。如果说会发脾气还好,会骂会哭都可以,可最怕的就是平静。
黎萌被赶来送饭的黎母黎父喊了出去。
眼前是香喷喷的虾仁粥,是滕夏夏最爱喝的。黎萌看着,鼻子忽然一酸,眼泪无声无息的掉落下来。
黎母拍拍她的背,示意让她送进病房。
她满心复杂的盛了一碗,走到他身边轻轻递了过去:“…你,吃点饭吧,你已经三天没有吃东西了。”
穆洛清一动不动,英气的面孔一片沉寂,只是看着滕夏夏,连头都未回。
黎萌看着他,这几天来无论她给他端过多少次饭,无论怎么劝说,他都没有任何反应。
滕夏夏还在沉睡着,没有要醒的迹象。
出去时,谢恩灵和金娆已经出现在门外。许文诺脸色颇有不悦。
谢恩灵想要进去,步子一缓,轻声问黎萌:“那个男孩还在里面吗?”
黎萌轻轻点头。
这下父母是都来齐了。许文诺担忧自家儿子,再加上本就不满,忍不住开口道:“你们家的孩子都是害人精!”
谢恩灵猛地看向她,目光锐利:“你在说什么?!”
“你旁边站着的这位,曾经差点害死我儿子。里面躺着的那位,这次可是直接害死了别人家的孩子!”许文诺越说怒火越旺,她和曲家穆家关系都不错,对这几个孩子也如同自己孩子般疼爱,眼眶已经泛红:“不是害人精是什么?”
“你住口!”谢恩灵怒视着她,可好像除了喊着毫无用处的住口,她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了。
“不要再说了。”穆父皱眉,严厉的制止了许文诺。
黎家人看不下去,也不愿在外面待下去,直接走进了病房。
她仿佛陷入了无尽的深渊之中。
四周静悄悄的,她正处于一片花海里。空气清新,花朵娇艳欲滴,正在盛开。
是花开的季节。
四周一片芬芳的气息,一只灰色的肥猫在她脚边绕来绕去,慵懒的看了她一眼,滕夏夏弯下腰想要把它抱在怀中,突然前方传来一声轻柔的呼唤——
“小秋。”
她闻声望去,前方的少年身穿白衬衫牛仔裤,干净又清爽,嘴边有着隐隐笑意,眸光温和,琥珀色的双眼一片温柔之色。
滕夏夏愣愣的看着,小秋也随她注视着前方,摇着尾巴,却没有走上前。
少年依旧微笑着,如春风拂面般,看着小秋的目光慢慢移向了她。眉眼弯弯,令人移不开视线。他笑容灿烂,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
周围有着一阵阵的微风,把花香吹到面前。滕夏夏往前走,伸手想要去触摸他,想要感受他是真实存在的:“北然?”
他笑着,回答:“是我,夏夏。”
这是真的?他还存在着?
滕夏夏热泪盈眶,看着他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他下一秒会消失不见:“你好好的是不是?你还在我身边对吗?”
邱北然依旧灿烂的微笑着,歪着脑袋看她:“夏夏,该醒过来了。”
“…什么?”
“该醒过来了。”
滕夏夏看着他,不断摇头:“不,你别走…”
“好好活着,连同我的那一份。”他举起手朝她挥了挥,宠溺的微笑着:“我叫邱北然,一定要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