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琴在看守所一共坐了十五分钟，期间一句话都没有和叶新德说。

但男人却反常地和她说了很多话。

比如他们的初遇，他们的相恋，他们的婚礼。

再到后来叶无妄的出生，叶无忧的死去，和曾经叶无惑的病。

他像是把自己的人生都数了一遍，一边说一边笑，一边笑一边哭。

“我没想过那个孩子会就这样……”

叶新德哽咽了一下，倏然觉得那个死字很难说出口。

当初叶无忧意外身亡的时候，他都未曾尝过这样痛苦的感觉。

或许，这一次是因为叶无惑是在他的怀里断气的，所以他的印象尤为深刻。

就好像是一缕轻飘飘的烟雾……他都还来不及去握住就断开了。

有些时候，人的醒悟往往来得特别迟钝。

他现在才想去当一个好父亲，才开始去后悔自己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陪着自己的孩子。

可是都来不及了。

“叶新德。”

江琴突然喊出这三个字，在这个时候才能发现她已经沙哑到不行的声音。

是由于长时间的失声痛哭所导致的。

“你不配。”

她缓缓再续言出这三个字，从男人的面前缓缓起身，拢着自己的裙摆离开。

一步一步，没有回头。

叶新德觉得，江琴这个女人有时候坚强得令人发指。

明明这个时候她就应该声泪俱下，万念俱灰，可是她凭什么做到如此冷静和淡定？

他凝着面前的一点，缓缓地眼神失焦。

将近三十秒的沉默，他也说不清自己在这短短的半分钟里想了什么，不过最后他有了一个结果。

这个结果……是他活了一辈子从来都没有过的大单想法。

或许，他从来就没有真正地了解过这个女人。

只是单纯地认为她是个累赘，是个替他在身后收拾手尾的女人。

他可真是个人渣啊。

“好了，回去。”

狱警在一旁冷声斥道，丝毫没有因为叶新德这将近半个小时的痛哭流涕而动摇。

他在这里工作的时间那么久，什么形形色色的人没有见过？

那些罪恶的人，总会在隔着一面玻璃看着真正关心自己的人离开的时候，才展现出自己的无能。

哭是不顶用的。

叶新德回头看了一眼狱警，抬手擦了擦眼泪。

他也没机会去忏悔了。

……

叶新德在监狱里自杀了。

是狱警第二天早上发现的，发现的时候他的浑身冰冷。

是割腕的，伤口非常深，看得出来他的死意已决。

江琴是在下午知道这个消息的，那时候她正在替叶无惑擦拭着墓碑。

“伯母……节哀顺变。”

阮瞳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说，只觉得心痛。

江琴淡淡地笑了笑，抬指摸了摸墓碑上儿子的照片。

“瞳瞳，谢谢你。”她站了起来，抬手保住了阮瞳，“接下来伯母的日子都轻松了。”

阮瞳发不出声音，只是抱着她。

谁不知道，江琴只是在自我安慰？

“伯母打算……带着无惑和无忧，去国外走一走。”

这两个孩子没看过的地方，她想在余生陪他们一起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