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廊尽头，悬崖边上，小楼矗立在渺千山万雪的高山之上，绿意葱茏的群山连绵到千里之外。

这原是煮茶下棋的好去处，也不辜负无月费心抓了山中精怪催着他们修造而成。

奈何却有人煞风景。

长璎将大戟放在凉石上，神色复杂地看着她问：“不过十余年未见，你的水灵战甲玉雪长剑呢？龙王大叔竟然也肯放你走吗？”

无月抬头看了长璎一眼，视线落在长的大戟上：“战神长璎都能让她的兵器积灰，我不过是西海小小公主，多年在外，于西海无丝毫奉献，父王为何不让我走？”

长璎看着她光秃秃的额角，长叹一声：“玄帝陛下与商沅陛下成亲的事，就让你这样难以接受吗？”

紧接着，嘭一声，原先还在无月手中的茶盏便对着长璎砸来。

长璎下意识地伸手去接，整个手心却一阵发麻，转瞬之间，方才还在凉石上坐着的人已没了踪迹，她松开茶杯，嘴角挂着一抹苦笑。

玄帝陛下纵得无月一身坏脾气，好多年没人这么下她的面子了。

长璎正欲起身离开，身后却传来一个少年清浅的声音：“玄帝陛下是谁？商沅陛下又是谁？”

长璎回头去看，锦衣少年坐在大剑上，玄衣黑发，长眉凤目，身上缭绕着一股隐隐的龙脉之气，与龙不同，这是人间之龙，承山川龙脉而生的人间之主。

几乎在看到他时，长璎便知道了他的身份——这便是无月的徒弟，人间太子。

长璎企图在他脸上找出半分玄帝温川的影子，然而这少年与温川温润如玉的风华，却没有半分相似，那是另一种年少轻狂，仿佛燃烧的熊熊火焰。

见长璎不回答，元钦追问：“姑娘，你听到我的话了吗？”

也是奇，凡人少有见到自己不变色的，长璎将大戟往肩上一横，勾唇一笑：“他们是谁并没有所谓，只是有一件事你却要知道，你师父是不能插手人间朝堂之事的，像六国会王那日发生的事，要是再出现几次，这四海的法则就容不下她了。”

元钦全身一震，那白衣如雪的仙人已从他眼前消失。

木屐竹剑，月白长衫，那是他的师父无月。

元钦纵身跃上小竹楼楼顶。

圆月之下，无月背对着他站在初秋的风里，吹叶声传得很远，仿佛能到夕阳日暮的天边。

“师父，你为什么叫无月？”

“因为师父出生时乌云闭月，所以我的父亲为我取名无月。”

“师父，我刚才不小心听到你和那个拿大戟的姑娘说话。”

“那是东海海神长璎。”

“师父，玄帝陛下和商沅陛下都是谁？”

吹叶声骤然停止，那是头一回，元钦在无月脸上看到恍惚的神色。

他的师父，在他心里一直是大雨中竹林初遇时言辞寡淡的女子，他贪恋与她在一起时的轻松，念念不忘竹林一遇时的惊艳，偶尔午夜梦回时，耳边仿佛都还能听到那一声声的木屐声。

仿佛许多年前，他还小，母后还在世，时常抱他在膝上，教他读书背诗：‘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诗中所言，仿佛就是他们的相遇，他此生艰难，唯有遇她开始才有幸事发生，他不想和她只是师徒，可这样的感情，他连开口都不敢。

元钦心中一痛，忙道：“师父不想说就不要说，我就只是问问……”

“玄帝温川是四象帝君之一，商沅陛下是北冥海的女帝，是温川的……未婚妻子。”说到最后四个字，无月眼中是藏不住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