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都看着皇后，这一场宫斗终于搬到了台面上，大白天下。

皇后站起来，一甩衣袖，走到畅妃面前说：“陷害谗佞这些词，针对的都是忠良。你是吗？你身为后宫贵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守妇道，令人不齿！有什么颜面跟我叫嚣？如今你身陷囹圄，难以自保，想将我拖下水？我身怀皇上骨肉，安心养胎，又怎会参与你的事情，你是不是太自作多情了?”

皇后的气势又回来了，挺着肚子在大堂上走了一圈，是想让众臣看看，自己这才是真正的龙种。而畅妃娘娘，就算是将自己洗白了，如今闹得满城风雨，还有多少人信她腹中的孩子是皇上的？还有多少人会支持这个孽种登上太子之位？

“还有你！”皇后一转身指着玉琮，“凡事都讲究证据，没有证据就像凭着红口白牙，添油加醋，污蔑别人吗？”

此时，是玉琮和皇后第一次针锋相对，不再是曾经的受虐对象。玉琮心想，这个女人果然够不要脸，自己做了，不承认，还敢倒打一耙。只是这证据，确实难以拿出来。碧儿已死，碧儿的母亲并不知道此事。

“父皇，也不是没有证人。”君麟说话了。

君麟一直站在云慕这一边，维护他们，但是并没有亲自出手。毕竟对方是皇后。只要皇后放了畅妃，这事也就过去了。一旦出手，就多了个对手，以后想成大事少不了磕磕绊绊。

但是，看皇后的样子，即便放过了畅妃，还可能针对云慕，他担心皇后再嚣张下去，会不择手段，又恢复过去的样子。那就直接将皇后得罪到底吧。

“蓬逸。”君麟向后唤了一声。

“是。”蓬逸拱了拱手，向殿外走去。

不一会又回来了，带着个孩子。

所有人不明就里。

“这是碧儿的弟弟。”君麟向大家解释。

孩子有些胆小，不敢抬头看人。

“带这孩子做什么？”皇上问。

“问问他就知道了，父皇。铁娃，你告诉哥哥，姐姐为什么送你去舅舅家。”

“姐姐说有人要割我的***，让我见到坏人撒腿就跑。还给了我一把小刀。”

“谁要割你的***，姐姐说过没有？”

“没有说，但是有一个女的掐住姐姐脖子，被我看到了，两人本来大吵来着，后来那个女的掐姐姐，我本来想上去揍她，结果不知道姐姐说了句什么，那个女的就松手了，还给了姐姐一袋钱。”

“可是这个袋子吗？”君麟从怀中取出一个紫红色的袋子。

“正是。”

“你怎么看到的？”

“我躲在院子的后墙根看到的，姐姐并不知道。”

“你听到他们吵架的内容了吗？”

“我离得远，隐约听到娘娘、太监、野种之类的词。后来姐姐说有人要割我***，我猜想就是这个女的。”

“那个女的你能认出来吗？”

“能！”

“那你找找看，这大堂上可有此人？”

此时，大堂上能听到针落地的声音。

孩子的目光流转，就落在赵嬷嬷跪着的后背上。他向前走了两步，又看看君麟。君麟朝他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到正面去。

“就是她！”孩子突然大叫，指着赵嬷嬷，就要哭出来。

“你个小骗子，满口胡说八道！说！谁教给你的！从小撒谎你！”赵嬷嬷凶神恶煞地叫骂起来。

“你太放肆了，赵嬷嬷，这里毕竟是大殿之上，还守着皇上，你怎可满嘴污言秽语！小孩子的话最真实，而且大殿上这么多人，他就指认出了你，你还想抵赖吗？”君麟教育她。

一个又一个瓷实的证据砸过来，赵嬷嬷终于受不住了。

此时，她浑身颤抖，皇后在一旁尚未说话，只听赵嬷嬷说：“皇上，老奴认罪！”

大堂上众臣议论纷纷。“赵嬷嬷可是宫里的老人了，怎么这么恶毒？”

“是啊，平时看着很威严，但还常常教给宫女们规矩，没想到自己私下如此不堪。”

“皇上，是老奴，鬼迷心窍。看到皇后娘娘有孕后，便一心想让娘娘腹中的胎儿出生后成为太子，可是听宫女们议论，皇上已经应允畅妃，保畅妃肚子中的孩子为太子，老奴觉得皇后腹中胎儿只比畅妃孩子小两个月，是嫡出，老奴不甘心，才想到这些阴谋。”

说完以后，赵嬷嬷身体也不抖了，反倒轻松了的样子，只是眼睛朝皇后看了一下，摇摇头，示意皇后不要说话。

“你居然都认罪了？朕还以为你要抵赖许久。赵嬷嬷，朕一向以为你年老持重，和皇后在一起，关心体贴多一些，想不到你连贵妃都干算计，想不到如此阴险歹毒，你说说你一把年纪了，怎么不知道给自己积福呢？”皇上呵斥她。

“赫岑，你可有什么话说？”皇上一转身，第一次守着众臣叫出皇后的名字，大家都知道，皇上这次真急了。自己家内部勾心斗角就算了，真要闹出人命来，那和历朝历代的宫斗又有什么区别。

皇上在大殿之上，看着他们辩论，其实很心寒。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开明宽容不光是表现在处事上，还可以感染身边人，让他们都学会大度。没想到私下的蝇营狗苟就算了，真要闹到鱼死网破的境地。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这个跟了自己十几年的女人。

“皇上，此事与娘娘一点关系都没有。”还没等皇后回话，赵嬷嬷就抢先说了。

皇后赶紧又跪在大殿内。

“娘娘现在身体有孕，本来身子骨就不好，一直喝药调理。我这些事都是私下自己办的，她根本一点都不知道。娘娘是菩萨心肠，如果知道，早就拦住老奴了。老奴自己找到畅妃宫中年纪最小的碧儿，感觉她更好说话一些，吓唬吓唬就能听话，让她改证词。没想到这碧儿胆子很小，她起初不敢，所以老奴就用将她弟弟送入宫中当太监威胁她。她改了证词，奴才又联系人去大理寺查找，结果发现不见了，随后又找了七王爷府上的同乡燕青帮忙搜找。这燕青也是碍于老奴的颜面，起初并不肯，老奴便软硬皆施，她才顺从。一切都是老奴一个人的主意，皇上杀了老奴吧。”

赵嬷嬷又看了一眼跪着的皇后，眼神里满是留恋。

“皇后娘娘她总是这样跪来跪去，对身体也不好，容易早产。还求皇上顾惜一下娘娘的身体，让她坐着即刻。老奴的责任老奴自己承担，不想牵连主子。”

如果说刚刚人们还在愤怒于这个老女人的心黑手辣，此时又被她的忠诚所打动。

皇后跪着低着头，眼泪已经一串串地落在地上，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皇上气得满脸涨红，指着皇后：“你调教出来的好奴才！只忠于你一个人，赤胆忠心，感天动地啊！”

不是看她有身孕，恨不得一脚踹上去。

“皇上，赵嬷嬷是臣妾的乳娘，你能不能看在臣妾怀着孩子的份上，饶她一命？”皇后此时已经知道回天无力，满脸泪痕，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求皇上饶赵嬷嬷一死，其他以后都可以再重新计较。

“哼！还看你的面子？她闹出这样的事情，你想全部推脱掉？饶她一死？畅妃险些一尸两命，如果真的被朕误杀了，她一百个脑袋也赔不起！”皇上忽然想起畅妃还在下面跪着，赶紧走过去将她扶起来，坐到自己龙榻上。

畅妃娘娘并不肯：“皇上，我在地牢待了这么久，浑身酸臭，会把龙塌弄脏的。”

“朕喜欢你身上的任何味道。”皇上说着，扶她坐好。

这个举动意味非凡，皇后也看出苗头，皇上这是有意废后，立畅妃为后啊。但是此时又怎么计较？

“拖出去，留个全尸。”皇上朝风世瑜看了一眼。

“皇上，皇上！求你饶赵嬷嬷一命。”皇后跪着爬向皇上，抱住皇上的腿，乞求他。

“你应该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我已经看在你的面子上，给她留个全尸，如此恶妇，活在世上枉为人。”

风世瑜和其他侍卫过来拖赵嬷嬷的时候，她已经浑身瘫软。用仅剩的气力说：“娘娘，别求了，人早晚一死，你保重身体，让小皇子平安诞生，到时候别忘了告诉老奴一声。”

“嬷嬷，嬷嬷！”皇后又跪着朝赵嬷嬷这边爬，可是，风世瑜他们很快就将赵嬷嬷推了出去。

坏事做尽的赵嬷嬷终于有了自己的归处。

皇后鼻涕眼泪流到一起，这个乳娘，就像娘亲一样，对她太好了。凡事都护着她，到最后，还用自己的性命保全了她。可是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谁还会为自己如此卖命？

赫岑感觉无限凄凉，这个时刻，她突然后悔自己进宫了。当年，还那么意气风发，雄心勃勃。坐上后位的那一天，也曾目空一切，可是现在，一切都变了，仿佛整个世界都颠覆了。

她不知道后半生会怎么样，即便仍然做这个皇后，也不过是勾心斗角一辈子，处处提防别人使诈，自己还要不断进攻不断防守，似乎太过辛苦。，没有赵嬷嬷的打理，自己是否应付得来，还真是个疑问。

“陈达，监管不利，欺瞒真相，贬为庶人！”皇上继续说。

陈达又是一番挣扎，但这一次，皇上很坚决，没有人敢站出来求情。

“既然你们都猜测，这个储位究竟给谁，那么朕今天就宣布，如果畅妃娘娘腹中的胎儿是男婴，朕就封他为太子！”

众臣瞬间炸锅了。

“皇上三思！”古丞相立刻上前发言，“皇上，诸位皇子中，年长者众多，皆为战功赫赫，且他们饱读诗书，文韬武略，都有雄才大智，皇上若在众多皇子中选取以为作为继承人，普天之下，都会臣服。但如果让一个刚出世的娃娃，没有功劳没有能力的时候，就成为储君，只怕老百姓会觉得皇上太过草率。”

“皇上，古丞相所言极是。众位皇子虽然母亲身份不同，但他们都是皇上的亲骨肉，应该唯才是用。立储无需建立在宠溺和愧疚上。”大理寺卿王若青说。

“立谁为太子，朕难道说了不算吗？”

“皇上，不是不算，是请皇上慎重考虑。”古丞相继续说，随后众臣纷纷跪下，请求皇上三思后行。

“你们这是用你们自己的意志强加在朕的身上。这江山是朕的江山，朕指定谁来继承，由不得别人指手画脚。”皇上愠怒。

“皇上，一个未出生的娃娃就有能力当上储君，只怕会伤了其他勤恳理国的众皇子的心。”

“其他皇子可以封王分地。朕也不会薄待他们。他们能力强的，甚至可以做摄政王，辅佐将来的小皇上。”

君麟、君寅等听了，确实都很心寒，辛辛苦苦争了一辈子，抢不过一个未出世的胎儿，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在这个所谓的开明的君主眼里，还不是子凭母贵。

皇上见几个儿子不说话，便问：“你们几个什么观点，都来说说看。朕要你们内心的真实想法。也不用害怕说出来，狼群中总有头狼，就算你们觊觎了朕的这个位置，也没有什么可遮遮掩掩的。”

大皇子实诚，听到父皇这么说，觉得需要表现一下自己的雄心壮志，不然要被几个弟弟看轻了。

“父皇，儿臣觉得年龄是一个人阅历的标志。儿臣比弟弟们虚长几岁，又戍守边疆近十年，屡立战功，西北、西南皆有儿臣攻守下来的城池重镇。如今，四边皆不太平，屡有战报，父皇需要儿臣出征时，儿臣仍然会毫不犹豫，愿为江山社稷殚精竭虑、肝脑涂地。如若说起将来继承大统者，都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那么不想当皇上的皇子，也绝不是好皇子。龙生九子各有所好，儿臣虽然尚武，但是史记春秋也都了然于胸，如果说到举荐储君，儿臣愿意毛遂自荐。”大皇子一番话，处处彰显功劳盖世，野心勃勃。

皇上点点头，看向君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