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股无法抗拒的睡意上涌。
即使知道这种现象并不正常，现在闭上眼也绝不会发生好事。
但他的眼皮还是渐渐沉重起来，终于缓缓的闭上了。
他是被一声尖叫吵醒的。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白色的房间，白色的衣服，白色的床，所有的东西都是白色的。
又是病房，他感到头痛。
眼前的人影渐渐清晰，他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有病人要自杀。
一个穿着病号服，半张脸缠着绷带的女孩站在病床边，手中拿着的水果刀抵在自己的脖子边上，刀锋接触皮肤的地方已经渗出了一道血线。
“别过来。”绷带女孩尖利的喊：“你们再往前走一步，我就割下去。”
“好好。”聚在门口的人们中，领头的那个医生慢慢向后退去，小心的看着女孩。
在那群人中，有一个沈御尘熟悉的身影。
云菲。
于是他有些能猜到这个想要自杀的女孩是谁了。
邹禾。
果然下一刻，云菲就道：“小禾，你冷静一点，我们不过去。”
“让他过来，你们把他藏哪去了，让他过来。”邹禾喊道。
她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神情癫狂，手中的刀拿开又凑近，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极为不正常的状态。
“都说了，他是自己走的，不是我们藏起来的。”云菲道。
“那为什么他在你来了之后就再也不来看我了。”邹禾摇头，显然不信，。
“真的不是小菲，我可以作证。真的，相信我，我是你的主治医生，我没道理要害你。”领头的医生忙拍着胸脯道。
歪着头想了一下，邹禾似乎相信了，便道：“我不管，你们给我找到他。”
“好好，我们正在找，正在找。”医生小心翼翼的试探道：“所以，把刀放下，好吗？听话。”
看着他真诚的眼睛，邹禾真的慢慢垂下了拿着刀的手。
“好，乖，就这样放到桌子上。”医生慢慢靠近：“现在不要动，我要过去了。”
“别过来！”刚放下的刀子再次横在脖子上。
“不要！”云菲喊道。
“你要再这样我就不帮你找了。”医生突然喝道。
邹禾挥刀的动作一顿。
“你要再不听话，就再也别想见到他了！”
“尚医生，病人不能这样逼……”身边一名女医生出声提醒。
果然他话音刚落，邹禾就陡然发出一声尖叫，抱住了头，但手中的水果刀却掉到了地上。
“不行！给我找他，你们给我找他！”两行泪从眼眶中滚落，她哭喊道。
“奏，奏效了？”女医生诧异。
“就是现在！”领头医生猛冲过去，一把将还在崩溃状态下的邹禾扑倒在床上。
九岁女孩的力气又怎么能和成年男人相抗，她被压制陡然完全不能动弹。
“快，镇定剂给我。”领头医生转头喊道。
继他之后，原本挤在门口的一群人也纷纷冲了过来。
从一个戴眼镜实习生的手中接过镇定剂，领头医生对准邹禾的血管迅速扎了下去。
仅仅几秒时间，邹禾的挣扎就微弱下来。
“你们，求你们帮我找到他。”她流着眼泪道。
“会的，我们会的，你太激动了，先睡一觉吧。”领头医生说。
于是邹禾安然的闭上了眼睛。
在她昏睡过去后，屋里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这小丫头也太难搞了。”
“是啊，发起疯来简直跟条……”说这话的人突然发现云菲在看自己，于是悻悻的闭上嘴。
“真可怜欸，也不知道是怎么变成这样的。”还有人说。
“我倒是很好奇，她口中的那个‘他’到底是谁啊？”
“那人真狠心，都这样了也不知道来看看她。”
“兴许人家已经死了呢。”
“好了，不要说闲话了。”领头医生道：“你们很闲是吗，跟我去看下一个病号。”
……
人都走光之后，屋里只剩下昏睡着的的邹禾，和看守她的云菲。
如果不算站在角落的沈御尘的话。
“知道她口中的‘他’是谁吗？”坐在床边的云菲突然起身朝沈御尘的方向走来，在后者面前停下，完全像是已经看见了他。
但这里是幻境。
“是我，对吗？”沈御尘一点也不觉得奇怪，沉声道。
“是啊。”云菲盯着他的眼睛，像是想要把隐藏在温和表象下的残忍和虚伪一一揪出：“你就不想知道，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
“是因为我的离开，对吧。”
“呵呵，看来不用我说了。”云菲的笑容凝固，指着床上的女孩，字字用力：“看着她为你变成这样，你难道不会感觉到内疚吗？”
“老实说——”沈御尘道：“确实有一点，不过——”他回视云菲的眼神毫无波澜：“事到如今，内疚还有用吗？”
“没用。”云菲笑道：“这也是我想说的。”
“所以，这是你欠她的。”
“我欠她？”沈御尘突然笑起来：“如果我救她也算欠她的话，那我当初岂不是不该救她？”
云菲一窒，一瞬间竟然找不出反驳的话。
“云菲姐。”沈御尘凑近她，轻轻道：“这是谁给你灌输的世界观，看样子他并不是好的人生导师啊。”
“你在说什么笑话？”云菲好笑的看着他：“谁敢给我当人生导师？”她的语气转为妩媚：“如果沈小哥哥你不介意的话，也许可以。”
“噗，别开玩笑了。”沈御尘忍俊不禁，表情倏的冷下来：“想拿这种事让我心甘情愿的献祭，还差点火候。”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里应该是云菲的记忆，而他现在身处的，应该是脑力进化人的高级技能之一：幻中幻。
所谓幻中幻，顾名思义，就是在已有的幻境中再次构建一个新的幻境，引人进入。
而进入的方式有很多种，其中做梦就是最常见且简单的一种。
想起刚才突如其来的强烈睡意。
应该不会出错。
他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