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疑点了吗？”那道熟悉的男声再次在脑海中响起。

“什么疑点？”沈御尘明知故问。

“苏善卿，蓝落，还有汝救的那个叫邹禾的女孩，在他们身上，不都有一个显而易见的共同点吗？”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何必装傻呢？”男声叹了口气：“吾相信汝早就想到了。”

沈御尘仍旧没有说话。

“他们都和恶魔有关。”男声道：“汝不觉得，汝在这段时间里见到的恶魔数量实在是太多了吗？”

“要知道，绝大多数人类可是一生都遇不见一个恶魔的。而汝，仅仅这段时间看到的恶魔，就已经是他们的几倍。

别忘了，这时候，汝还没有成为驱魔师。

这难道不奇怪吗？”

男声说完，停顿了很长一段时间，似乎是在等待他思考完毕。

既然男声已经提出来，沈御尘也不想再兜圈子，他点了点头，道：“确实很奇怪。”

在苏善卿的身上出现了一个恶魔，而在此之前，蓝落私下从事的也是有关恶魔贩卖的生意，加上被自己救下的邹禾，自己身边已经出现了三个和恶魔有紧密联系的人。而不久后会发生的孤儿院惨案，更是一帮a级以下的恶魔所为。

恶魔几时变得这么常见了？

在这之前，自己的生活一直都很平静，倘若幻境里的事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就意味着，在他所不知晓的过往时间里，自己的身边已经布满了恶魔。

与其说这件事不符合常理，不如换个说法。

此事有鬼！

“你这么说，是知道原因吗？”沈御尘道。

“……”

“果然，你知道。”沈御尘口气笃定：“而且，不出意外的话，这就是你想让我看的东西吧？”

“是。”男声承认的很干脆。

“接下来你是不是要告诉我，真相必须让我自己来挖掘，你不能插嘴？”说到这，沈御尘的声音变了点调子，让它听上去多了点讽刺的意味。

“是。”男声像是没有听出其中的挑衅，仍然不疾不徐的回答。

“你就直说吧----”沈御尘道：“你有什么事情是能告诉我的？”

“什么也不能。”

沈御尘无语，索性不再理他，而在这句话之后，男声也像是离开了，不再有一点动静。

刚才虽然表现的并不在意，但经过那不明身份的男声的确认，沈御尘的心头也终于沉重起来。

苏善卿，蓝落，邹禾，孤儿院惨案……

如果这些都不是巧合……

那会是什么，人为吗？

如果是，那人的目的是什么，目标又是谁?

是蓝落，苏善卿，还是……自己？

这一猜测所包含的用意太过恶毒，一时间竟然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无法思考。

他突然产生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仿佛他和蓝落会在今天被云菲两人袭击，落入幻境，然后看到过去这些都不是巧合，而是在很久之前就已经被计划好的定局，是冥冥中的注定。

然而这种想法只维持了一瞬就被他否决了。

开玩笑，这得是一盘多大的棋局，谁能布下这样的局？

为了谁？他吗？

沈御尘笑着摇了摇头，自己该不是受了幻境的蛊惑，连思考都开始开始变得不靠谱起来。

将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脑海，他再次将视线投向沉默坐在自己旁边的蓝落。许是车里灯光的原因，后者映在窗玻璃里的面目不复往日的温柔自信，反而显出几分阴沉和灰白。

电影院的事情发生后，蓝落在把状态极差的苏善卿送回家后，才如约来找端木睿。在这个有钱能使鬼推磨的时代，他毫不费力的透过端木睿的几个狐朋狗友打听到了他的位置，把他堵在了酒吧外。

在来之前，他曾设想了很多可能，甚至包括一见面就不说二话的上手揍，但以蓝落温文尔雅的性格，似乎还是做不出这样的事。

他只是看似凶悍的威胁了端木睿，但谁都知道，这是最没有威慑力的方式。

甚至在听说苏善卿被他夺走了初夜后，他也没能做什么太出格的举动……

沈御尘看着蓝落的双手在思考中将真皮座椅抓出十道深深的痕迹，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妥。

“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刺耳的尖叫划破了夜晚的寂静，路上的行人纷纷向声音来处望去。

正兀自陷入沉思的沈御尘卒不及防，亦惊了一下。

这声尖叫到了后面几乎变了调，让人不禁猜测当事人是遇到了什么样的恐怖，才能发出这种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沈御尘感到疑惑，那声音的方位正是他们刚驶离的酒吧。

他忍不住将视线投向蓝落，却见后者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额头上也有青筋爆了出来。

他顿生疑窦。

“外甥，后面……”“二舅”忍不住出口。

“没事。”蓝落道，双手更深的抓握进座椅中，指尖泛白。

沈御尘心头的疑惑更重了。

虽然觉得这事多半和自己没有关系，但不知为什么，沈御尘就是很想走下去看看。

后面的骚动声渐大，但他们坐的这辆车还在四平八稳的向前开，距离刚才的地方越来越远。

沈御尘的心里像是有几百只猫同时在抓挠。

他非常，非常想要回去看看。

不是好奇，而是他有种非常强烈的预感。

仿佛错过了这件事，就会引发某些他绝对不愿意看到的后果。

“蓝哥哥，后面……”他情不自禁的的出言提醒。

但话一出口他就猛的闭嘴。

奇怪的是，不论他做什么都不会有反应的幻境中人----蓝落这时却像是有所感应似的转过头，直直看向他的方位。

沈御尘的目光和他对视。

半晌，他紧绷的身体才松懈下来，自嘲的笑了笑，转过头去。

他当然什么也没看到。

这是第一次。

进入幻境的第一次，沈御尘试图干涉幻境本身的运转。

他周围的空间在那一瞬间裂开了几道微不足道的小口子，昭示着他刚才因为失手造成幻境崩毁的痕迹。

“外甥？”正在开车的“二舅”从后视镜中发现蓝落的异状，试探道。

“没事。”蓝落疲累的揉了揉太阳穴，见“二舅”还在看他，便又补充道：“刚才一瞬间我好像听到了小尘的声音，估计又是我的幻觉了。”

这当然不是他的幻觉。

要知道，一直以来，沈御尘之所以没有被幻境中的人们发现，是因为不管他自己的情绪如何变化，有一条底线始终都没有触碰过：那就是在情绪冲动的情况下干预幻境。

但刚才那一瞬间，他竟然真的萌生了就这样打破幻境的想法。

他想要扭转蓝落的决定，让他把车开回酒吧看看。

他的影响也因此在那一瞬间辐射进了幻境，从而被蓝落发觉。

如果不是收声的及时，他可能会真的将幻境破坏掉。

但蓝落还没有救出来。

结果就是，他会出现在蓝落面前，然后除他之外的幻境全部崩溃。

包括幻境中出现的所有人和物，还有真正的蓝落。

他沈御尘会成功的逃出幻境。

而蓝落的灵魂会被卷入时空的裂缝中。

搅碎，再不入轮回之道。

好险！

沈御尘感到深深的后怕。

自己往常绝不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那就还有一种可能：这个幻境可以吸收人的精神力，在潜移默化中慢慢降低人的警戒心，影响决断力和情绪控制能力。

自己在这个幻境中待的时间已经太长了，精神力应该已经受到了损害。

自从白狐异种之后，他的直觉就从没错过，这或许可以归结为是兽类的一种天赋能力，甚至曾多次在战斗中救下他的性命，所以这次他同样相信。

他眼睁睁的看着窗外的景物变换，一点一点远离他想要倒回的地方。虽然不知道心里的感觉源何而起，但这种明知道不妥还不要任它向坏的未来发展的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即使是现在，他还是非常想要干涉，对于提醒蓝落的渴望比之前的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他的眸光沉了沉：不知是自己的自控力变弱了，还是幻境对于欲望的渴求加强了，亦或是两者都有？

这个幻境的通关难度比起上一个似乎强了不少，只是坚守本心不失已经不足以破除。

这才是真正的九级脑力进化人的精神攻击吗，看来之前穆教授对自己还真是手下留情了不少啊。

这里不能待太久，必须要在情绪被完全腐蚀之前逃出去。

这次的幻境和之前那个的不同之处在于，那次的自己是失去了现实世界的记忆，只要不被眼前的世界迷惑，记起真正的自己，幻境就可以告破。

但这次不同，他还保留这现实世界的记忆，似乎随时可以打破幻境而脱出。

但真实的情况是，为了救蓝落，他不仅不能贸然出手，必要时候甚至要维护这个世界的正常运转。

在这里，蓝落才是那个迷途中的人，要想带他离开，就要等他自己想起一切，有击破幻境的意念的时候。

沈御尘之所以直到现在都在旁观，就是在等待这个时机，或者说在等不到时机的时候，自己创造一个。

但不论怎样，他能做的都只是引导，而不是决定。

这才是这次幻境的憋屈之处。

沈御尘于是叹了口气，盯住蓝落。

眼下，他还是只能是等待。同时抑制住心里这该死的，蠢蠢欲动的冲动，不能让它坏事。

值得庆幸的是，在如何抑制自己欲望这方面，他还算有点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