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这番话让仲轩惊讶不已,他万般未曾想到母亲口中竟然提出这番话来。
仲轩陷入久久的沉思当中。
在刚听完母亲的话之后,他其实是有些高兴的,自从那日在北院中他与她深深相视一眼之后,仲轩心中何不曾想过让她永远这样相伴在自己身边。
但他又想起那日在矮墙之下,她与彦林说的一番话,在她眼中,自己是个用情不专的人,身边目前有的两个女人皆因为自己对感情之事处理得不善而心受创伤。
若是将她留在这样的自己身边,她定是会过上同娴夫人与阿慈一样的日子。
不知为何,对于她,仲轩终究是于心不忍的。
仲轩将衣袍的一角向后挥去,双膝跪于老夫人面前,俯身叩首道:
“还望母亲恕罪,孩儿事事皆可依照母亲的安排,唯独在这件事之上,孩儿无法遵从母亲的意思。”
说罢后,他端端朝老夫人叩首,以表谢罪之意。
随即起身,径直走出了南院。
老夫人大惊,万万没有想到仲轩会拒绝自己的这番提议。
据自己和莲汐收到的消息,二人那关系的进展分明是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的,昨日她特意将二人凑到汤浴阁中,为了延长二人独处的时间,她还特命莲汐前去将汤浴阁的屋门从外面死死锁住,今一早府内上上下下皆看到仲轩将芸姝抱回西院。
本以为二人之间已是郎情妹意,情愫相绕,她才会在此时向仲轩提议让他娶芸姝进门,可谁料到,仲轩竟然会拒绝她的一番提议。
殊不知芸姝与仲轩二人如今到底是怎么一番情况。
芸姝自从汤浴阁回来之后,便躺了整整一天,好在乔桑及时送来驱寒的汤药,让冬青煎给她服下,这才没有因着凉而感了风寒。
傍晚过后,天色便早早黑了下来,看这天色,夜里定是风雪不止的。
“小姐,矮墙那有个声音一直在呼喊你的名字呢!”冬青进屋后,一边将身上的细碎雪花掸去,一边说道
矮墙边?
是彦林!
芸姝随意披上一件冬青递来的披风,拿起冬青放在门边的纸伞,便出了屋门,跑到矮墙边来。
“二公子?”芸姝朝矮墙那边轻唤
矮墙的那边先传来几声低沉的咳嗽音,之后才闻彦林的回应:
“听说你又病了?”
一阵冷风袭过,芸姝将披风的领子拉拢了些,说道:
“只是受了些凉,有劳二公子挂心了。”
“咚咚!”彦林朝墙上敲了两声,从空花处递来一个精致的长盒。
芸姝抬头看去,伸手将这木盒接过,问道:
“这是什么?”
说着将盒子打开,只见里面整齐码着一个个素色棉布缝制而成的小包,芸姝取出一包,将其放到鼻下一嗅,一股花草的方向伴着药草的清新之气扑鼻而来。
“这是母亲特意让名医为我配制的驱寒茶,最适宜在冬日饮用,你拿去试试吧!”彦林道
“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方才听见你咳嗽了几声,你还是留着自己喝吧!”芸姝说着就要将木盒递回去。
彦林无奈着,苦笑了几声后,傲言道:
“我这已是陈年顽疾,什么灵丹妙药,对我的病,一点作用也起不了,与其把这茶放我这儿浪费了,还不如赏给你,好让你记住本公子的大恩大德!”
大恩大德?芸姝一时间被他这番话逗得哭笑不得:
“那奴婢就谢过公子的大恩大德!”
“嗯!”彦林扬声一应,倒是丝毫不推辞地欣然接受了芸姝的一番道谢。
不知不觉间,天空飘落而下的雪花变得越来越密集而大朵。芸姝口中每呵出一股热气,在空气之中都化成一团白雾。
矮墙那边,彦林的咳嗽声,也越来越频繁。
“天色已晚,风疾雪大,二公子早些回屋歇息吧!以免着了凉!”芸姝劝道
积雪在彦林的头与肩之上镀上了薄薄的一层,但他却丝毫未在意,伸出指尖在瓦檐上滴落下来的的雪水上沾湿,缓缓在墙上写出一个娟秀的“姝”字。
芸姝在北院同仲轩学武之时,彦林也偷偷透过窗户观望,这几日他每天在窗边观望等候多时,在院中唯独只看见院中树下大哥的身影,未见芸姝。
若不是今日听到府中传得沸沸扬扬大哥抱着她从汤浴阁送到西院的消息,彦林险些以为她就这么人间蒸发了。
彦林自从天色微暗之时便等在这矮墙下,为的就是与她说上几句话,并将那驱寒茶送给她。
无奈这天公不作美,刚与她说上几句话,就飘起大雪来。
“那好吧!你也早些歇息。”彦林的语气中满是不舍,“本公子还等着你米糕侍奉呢!”
芸姝嫣然一笑,说道:
“奴婢明日一定做好热腾腾的米糕,给二公子奉上!”
“这还差不多!”
说罢,彦林便转身朝北院寝屋走去。那早已湿透的鞋袜每一步踩在石板上,都留下一印水迹。
但彦林那张苍白的倦颜之上那泛白无血色的双唇不自觉得向上弯起,依旧挂着喜悦的笑容。
他悄悄踩着步子,回到屋中,正要因没被任何人发现他溜出屋子而窃喜之时,屋门突然被人推开。
彦林吓得浑身一震,立马转头朝门口看去。
只见大哥仲轩一张俊颜阴沉着,进屋来。
“大......大哥,这么晚了,有何事啊?”彦林声音有些微颤,眼神躲闪着,全然一副做了“坏事”刻意隐藏的慌张之态。
他知道,若是大哥知道了自己每晚偷偷从屋中溜出去的事情,虽不至于到母亲那告状,定也会狠狠斥责自己一番。
仲轩冷冷瞪了彦林一眼,轻声将身后的屋门掩上,一言不发的走到彦林身后的桌边,将炉上热着的茶水斟了一盏,递到彦林跟前。
彦林伸手接过茶水,凑到唇边大口饮尽,茶水的温暖瞬间从喉咙漫向心间,整个身子都热乎起来。
他盯着大哥那张板着的脸,明白大哥早已知道自己悄悄溜出去的事情,于是耷拉着脑袋,小声道:
“大哥,彦林知错了......”
仲轩看着他这副模样,满肚子的责备之言此时皆闷在腹中,一句也不忍心说出来。
他只是默默着伸手将彦林头发与身上的积雪掸去,看着眼前的二弟这张常年因病痛而削瘦憔悴的脸,无奈着摇了摇头,伸手将自己身上那件带帽的狐皮大氅解下,递到彦林手中,转身要朝外走去。
“大哥......”彦林将他唤住。
仲轩闻身驻足,他只是微微将头侧过,凛声道:
“夜里风大,出去别着了凉,若是再不留意自己的身子,小心我告诉母亲。”
说罢后,还未等身后的彦林言谢,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彦林的寝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