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深偏过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女孩，眉头皱了皱。

“莫深……啊不对，我忘了我不能这么没礼貌。”孟殃低头，十分严肃地作了个90度鞠躬。

莫深终于彻底停下了脚步，带着某种无法抗拒的疑惑，眉头皱得更深了一些。

“莫……祸影老师，你就当这个是字帖，练练字儿？”孟殃只恨自己没有十只手，与自己形象非常不符地，十分狗腿地把笔和纸，更进一步地，递到了莫深的面前。

莫深闭了闭眼，接过纸笔，正准备写下第一个字，就感觉到后背一股寒意。

果然，女孩子的声音絮絮叨叨个没完，让他一下子好像被设置了定身法。

“莫老师你放心，我不是那么计较的人。你不签本名都没事，祸！影！两个字在这儿，大大的，一共26个笔画，很快就签完了。对，就这里。”

莫深哑然。

怎么能这么理直气壮？眼睛还瞪得这样大。

莫深的内心是一番心思，面上倒是波澜不惊。面无表情地把“莫深”两个字的签名铺满了整张纸签完，不给女孩的要求留一点缝隙。

男人微不可察地低笑了一声，突然猛地凑近孟殃的身侧，弯下腰，整张带着舞台妆的脸慢慢凑了过去。

超级。无敌近。

孟殃活了个二十几年，也没有正经追过什么明星，哪里见过这种和偶像零.点几公分距离接触的距离？真实地被撩得大气不敢出。

莫深停了几秒。

修长的手指把那张签名纸对折，连带着签字笔一起塞进了孟殃的帽子里。

“孟小姐，莫深的笔画更简单，你自己数数看。收好了。”声音低沉而魅惑。

等孟殃反应过来，莫深已经大踏步进了电梯间，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她的视野中。

在一天之内经历了无数种情感的少女站在原地，慢慢从帽子里拿出纸和笔，摊开。

孟殃看着依着自己的要求写出来的硕大的签名，还是没能从追星成功的迷幻当中缓过劲来。

原来，他就是祸影啊。

*

莫深从这面的电梯下去，就接着被引领着上了专用电梯，直达莫以南的办公室。

几分钟后，老头子跟他前后脚，跟在后面的还有导演汉森、股东翟向东，三人的面目皆是有些……不太愉悦。

“定了eric？”莫深嘴里叼了根烟，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点燃，表情藏在一团烟雾中，不甚明朗。

莫以南示意自己的秘书开窗，又摆摆手让人出去。波浪卷姑娘做起事儿来熟门熟路，眼神总是若有若无地往老头子身上瞟。

莫深冷哼一声。

“倒不是，seven，你听我说。不知道于制片和庄代表怎么回事，都把票投给了eric，现在你们是平局。所以这次的角色还没有定下来。”汉森咬了咬牙，有些踟蹰。

“是啊，小深啊，莱意德导演可是认准你这个a角的，只不过这个赛制搞得我们也是很为难，也就是一票之差。”跟儿子同一个搞笑基因的翟向东见着气氛有些紧张，忙赔上笑脸打起圆场。

“莱意德导演怎么说？”莫深对于这些过程不甚在意，只关心最终的结果。

他掐灭烟，一抬眼，直直地盯着莫以南。

“你们单独加试，需要在三天内找到为自己助力的女高音，共同演唱《101夜》这首歌。”莫以南说完，似乎又咽下了什么话。

“只是andrewlee那只老狐狸，把单孜人牢牢牵制在了手里。”汉森叹了口气，“明明是和你搭档得最完美的搭档，叫别人抢了去。”

此刻办公室的门再次敲响，波浪卷抱着一沓资料进来，一一摊放在莫以南的桌前。

“莫深，这是我们公司一些比较有唱歌潜力的艺人资料，跟我们交情好的合作方我们也整理了一些，你可以在里面找一找搭档。”莫以南扶了扶拐杖，“时间还有一个星期，抓紧一点，不要让我失望。汉森，你多帮衬帮衬。”

“以南你放心，seven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这里面我觉得比较有看头的，蓝黛宁刚拿了新人奖，还有这个judy嗓音条件也很不错……”

“是啊，不然叫苏棣再给你物色物色，他人脉广，总能找出几个出色的女孩儿来……”

莫深听着他们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大脑慢慢浮现出一个清晰的影子来。

酒吧的几道蓝色灯光打在面目恬静的女孩身上。

女孩不厌其烦唱着同一首歌，那首令他都久久都难以忘怀的《听你》。

*

天涯酒吧内。

sea&fish一曲《听你》唱毕，乐队四人跳下舞台，轮番抢着要给周廖灌酒。

“咱们sea&fish总算能有个出人头地的一天，来，干杯！”旺仔吹了阵口哨，酒店的服务生又拎了酒过来，在几人的酒杯中依次加冰。

“主唱牛逼！以后每场公演我们几个都追定了！”e神挑了挑眉毛，率先举起了酒杯。

“唉殃殃，你看我们阿廖现在这么厉害，你们俩又都是单身，真的不考虑考虑？”大白两只眼睛在男孩女孩的身上来回扫了扫，故意让两个人挨得近了些。

周廖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瘦弱却有力的手臂上或许是因为紧张，竟是青筋爆出。

孟殃倒是不甚在意，猛地拍了拍大白的背：“你说什么？！当姐姐的怎么能对弟弟有非分之想，别把我们家阿廖吓到了。”

大白和旺仔“切”了一句，只觉得无趣，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周廖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又很快给他满上。

在之后的庆功宴上，这个话题也就没有再继续。

酒局结束后，周廖送孟殃回家。

男孩推着自行车走在前面，孟殃手里攥着那张签名，踩着自己脚尖的影子走在后面，亦步亦趋。

“殃殃。”周廖突然停下脚步，女孩一个没注意，鼻尖差点撞上男孩的后背。

“啊？怎么了，我到家了么？”女孩懵懵懂懂地抬起头。

“今天……我比赛完你就不见踪影，也不接电话，我去医务室找了一圈都不见人，现在又是这幅样子，殃殃，你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叫我怎么放心得下？”周廖一个忍不住，握住女孩的手腕，逼着她与自己对视。

“阿廖，你试上角色了，我真的很开心。我……姐姐为你骄傲！早点回去吧！”孟殃抬眼望了望自己家的方向，心里已经装不下其他，一鼓作气跑上了楼。

周廖站在原地，懊恼地抓了抓头发。原来，心里存放着的别样的心思，一天比一天压抑不住。

但如果真的被她知道了，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又会变成什么样？

*

翌日。

海角三十七号的接待室内。

刚结束当天表演的孟殃此刻头发湿漉漉地绑在脑后，

孟殃正从小邓的手中拿整把整把的松子往嘴里塞，活像一只松鼠。但是这位少女的表情怎么看怎么都不太开心。

孟殃盯着手机里莫深的微信出神（备注改成了“祸影男神”），在对话框里打了很多条消息，又一脸懊恼地删除。

孟殃的内心抓耳挠腮般地心痛。

都怪自己太冲动了。这下好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跟人相处了。

小邓今天的阅读书目名叫《乌云别找我麻烦》，她依旧戴一副黑框近视镜，嘴里嗑着瓜子，眼睛斜着不停地偷看孟殃。

这姐们今天气压也是真的低，明明前几天还挺雀跃的呀。

不管，反正别找我麻烦就行。

于是书虫小邓又接着津津有味地看起了书来，没看几页，就被面前这女孩惊天地泣鬼神的举动吓到无法正常精准的把瓜子送到口中。

“啊啊啊啊啊啊，他给我打电话了。我，小邓你说我接还是不接，我第一句话该说什么？！”

“说你好，您呼叫的用户已停机。”小邓一脸嫌弃，孟殃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压低了自己的声音，按了接听键。

“喂，莫深。”孟殃深吸一口气，“你……找我什么事？”

“帮我一个忙，陪我唱首歌。”

听到这里，孟殃差点一口气没噎住，她一只手抓着喉咙不让自己被呛到，样子有些不堪入目，嘴里艰难又含糊不清地发出了疑问：

“什么？你要我去干什么？！”

莫深的手机举在耳边，从海角三十七号的大门大踏步而进，没有逆光效果，也没有慢动作效果，这是一个平常地不能再平常的阴天。

阴天的连锁效应蔓延到了整个水族馆，连带着在自己宿舍里沉睡中的团团都微不可查地打了个颤。

莫深隔着水族馆接待室的玻璃窗，看到人小姑娘被自己的几句话逗得一边掐着脖子，一边整张脸皱成一团，再加上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他倒是嘴角慢慢漾出一层笑意。

他偏头看了看手机界面，见电话那头并没有挂断，慢悠悠地吐出一句话来：

“啊……掐着脖子对嗓子不好。”

“嗓子坏了。

就不能一起唱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