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屋子里的气氛陷入一瞬间的剑拔弩张之后，端着姜汤的君瑶从门口进来了。
身后领着的几个小厮放下了几盅药汤，这才缓缓退了下去。
君瑶对着宁戚俯身一礼，随后便瞅见跪在地上衣着单薄的陆云卿，顿时吓了一大跳，差点连手里的姜汤都没有端稳，还洒了不少到地上。
“公、公子？这、这是怎么了？”
那厢陆云卿低垂着头，还没来得及回答她的问题，这厢宁戚就已经蹙着花白的眉毛，对君瑶开骂起来了：
“你这妮子，怎得如此的莽撞？陆云卿，你选丫鬟的眼光也实在是太差了，你就是这么调教你的丫鬟的？怎得连个我府上捡来的野丫头都不如？”
该有的规矩、教养、说话的礼仪什么的，都是一塌糊涂。
大户人家将养出来的丫鬟，不该是这个品质啊？
被宁戚突如其来的一段关于人格的辱骂，着实将君瑶骂出了一脸的黑线。
其实君瑶心里真的特别委屈。
她本来就不是什么丫鬟，在这里自降身份给陆云卿当丫鬟，屁要求和规矩什么的居然还这么多，还让不让她活了！简直是欺人太甚！
见君瑶的面色不太好，似乎都已经绷不住的要哭出来，陆云卿头疼，终于还是顶着宁戚施加的压力，给这位老丞相好好解释了一下：
“丞相大人，瑶儿她……并非我陆家的奴仆。她是晚辈在草原的时候，在路上捡的，是个汉人，练过武，但是并没有受过传统的礼仪教养。所以……”
“所以你是让老夫不要跟她太过多计较是吧？”宁戚抽了抽眉毛，脸上的表情十分不屑，“直接说她是你的小媳妇不就得了，你这么说，老夫又不会计较你什么。”
呃……
小媳妇！？
君瑶都快要惊呆了。虽然觉得有些害羞，但是不得不说，宁戚老丞相您的眼睛还真的挺毒辣的啊？好眼光！
但是面上自然还是得娇羞解释一阵：
“不是的，奴婢怎么敢对公子有非分之想……”
哈哈哈哈，她就是有非分之想！而且不仅有非分之想，而且还想把陆云卿占为己有！
不过。
君瑶在佯装害羞的同时，却也从这位八十岁的老人身上，隐隐约约的看到了草原上白纳文吉学堂里面那位宁夫子的影子。
于是君瑶不得不感叹。
丫果然是叔侄俩，就连这皱眉的腔调、嫌弃人的语气，都是一样一样的……
不过，如果非要说二者有什么区别的话，那就是君瑶可以很明显的感觉到，宁戚比宁致远的要求更加苛刻，也更加的不苟言笑。
宁致远……终归还算是一个刀子嘴豆腐心的老人家。但是宁戚，就是纯粹的刀子嘴，直接扎人自尊，不给人留一点余地的……
“好了好了，你又开始做戏了。”宁戚挥挥手，“不管你到底是陆云卿的小媳妇也好，通房丫鬟也好，还是护卫也好，这些通通都不重要。你且喂你主子点吃食，然后便退出去吧，老夫与你家主子，还有话要说。”
宁戚的态度也是十分不耐烦和冷漠的，似乎接收了他们一对主仆进府，是给了他们莫大的恩赐一样。
君瑶虽然心里不爽宁戚的语气，但是想想自己现在可是蹲在人家的地盘上，而且还吃着人家府上的饭食。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也没办法了，就算受点委屈，也只能忍忍。
强忍着心中的怒火，给跪着的陆云卿小心翼翼的喂了点药和食物，君瑶又给他灌了一大碗姜汤，细心的用帕子将他额头上的冷汗抹去，这才端着空了的碗盘，对着宁戚一礼后，这才缓缓退了出去。
哼！出去就出去！
你们这种费脑子而又深奥的对话，本姑娘才不屑听呢！
宁戚没说什么，只是在君瑶关门的那一刻，又冷冰冰的加了一句：
“不许听墙角！”
呃。
正打算门一关就蹲在门下偷听的君瑶顿时尴尬了。
有些无奈的在门口侍卫们的眼神中幽幽吹了个口哨，君瑶终于还是跑到一个角落蹲了起来，老老实实的在墙角长蘑菇了。
不过那也只是暂时的。
这点小事情，还难不倒君瑶。
最开始门口那两个护卫瞅着她的时候，她装作没心没肺的吹口哨，过了一会儿，就假装肚子疼上茅厕，跑到了两个侍卫的视线盲区。
之后，就是君瑶的天下了。
她默念了口诀，很快便将身形重新化作了雪雁的模样，扑楞着翅膀轻松往上一飞，就飞到了屋顶上。
透着屋顶的砖瓦缝隙，她就可以清楚的看见屋内的情形啦！
当然了，门口的侍卫也意识到了这只鸟儿的存在。但是刺客上房什么的他们的确会管，鸟的话……呃……
大概就不会管了。
君瑶得以特别大摇大摆的偷听。
“好了，你先起来吧。”
说话的宁戚，他看了一眼陆云卿的脸色，觉得这个年轻人似乎是真的今天体质状态不好，这才大发慈悲的暂且放过了他。
然而宁戚让起来，陆云卿却不一定就敢起来。
他还是依旧跪在那里，“晚辈不敢。”
宁戚无奈，长叹了一口气，“叫你起来就起来，哪里需要这么多繁文缛节，老夫又不是那礼部的人，你怕些什么？”
其实陆云卿之所以对宁戚如此的恭敬，主要还是出于一种晚辈对前辈的敬仰。
尤其是，以宁戚的年龄，做陆云卿的太爷爷都绰绰有余，那更是十分夸张的老前辈了。
在礼数上，陆云卿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所以说老夫才讨厌你们陆家的人。”宁戚喝了一口茶水，“不过，你们陆家的确还是有不少可圈可点的地方。只可惜这一代，全都毁在你那糟心爹的手里了。”
呃……
陆云卿闻言，嘴角不动痕迹的抽了抽。
糟心爹这个称呼，怎么说呢，起的实在是……太妙了。
简直妙不可言啊！
见陆云卿没有说话，宁戚掀着铁灰色的苍老眸子瞄了他一眼，这才缓缓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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