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高高在上的温柔
作者:类人袁      更新:2019-09-10 08:38      字数:4352

韶光每次请求出院,大夫都回绝,他只好让牧乔去说说,允许他早点出去,可是牧乔比医生还固执。他哪知道牧乔的计策啊,即使大夫同意,也不会让他出院的,才伊桑父母已经回南岸,谁看着他,一定要让他住到才伊桑离开中国才行。

没办法,韶光又偷偷溜去找刘波,问京城里有没有比赛,刘波也不配合,警告他有比赛也不会让他参加,最少再养三个月才能让他上赛场。

韶光垂头丧气回到医院,彻底绝望了,他开始怨牧乔了,是他的误伤导致他错失那两笔奖金,他必须负责。牧乔一来他就说:因为你打伤了我,害我耽误了两场比赛,奖金八万,你得赔我。

牧乔听后愣了好几秒,八万他不是出不起,只是从未想过韶光会从他要钱。宁可被打死都不求饶的人,怎么会死乞白赖要钱呢,真是让他大跌眼镜。

他不屑地瞥了韶光一眼:哪冒出个八万,打麻将呢,我凭什么赔你。如果说是解救才伊桑的车马费,或者出院后的营养费,我无话可说,其他的,休想。

韶光对这笔钱势在必得,他讲的很清楚,以自己的实力,比赛时赢两笔奖金毫无问题。可牧乔一口咬定,那是没发生的事,他管不着。

两人争执不下,韶光最后放狠话:你不给,那我就告诉妹妹是你差点踹死我。

牧乔心里顿时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虽然嘴上没说,但他已经后悔打伤韶光,也叮嘱过刘波以后多罩着他点。可韶光却张口要钱,这让他很不爽。他一向欣赏韶光的不屈不挠、刚正不阿,今天却大失所望,还以告密为要挟,真让人鄙视。

既然如此,牧乔没什么好说的,他摇了摇头:小人!

第二天,牧乔把一个信封扔在床上,不屑地说:八万,封口费。

韶光本来也没过要想告诉才伊桑。虽然看不好二人的感情,但是他不想干扰妹妹的判断。妹妹对牧乔明显走心了,分手也好在一起也罢,韶光都希望她能自己做主,并发自本心。所以,知道牧乔好几次对他动了狠心,但他从未跟妹妹透漏过,更不会推波助澜。

无论出于什么考虑,韶光都不会告诉妹妹的,于是,他点了点头。

见他如此,牧乔看了就厌恶,更恨自己看错了人,他充满鄙夷:你是最投机最世俗的野心家。你从未真正拥有她,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因为你早就发现了我是极品,你要敢碰她,我肯定不会要她了。

这些话完全超出了韶光的意料,骂他无耻、无赖、没气节,他都认。他也从未想过证明自己对才伊桑的爱,这有什么好质疑的,因为爱,所以更要珍惜。

牧乔却不同意,他认为从韶光知道了他的身份后,最开始制造机会,云台山栈道、高台跳跃、雪山之夜,每次韶光都把才伊桑留给了他,目的就是想把她推销给自己。

这种说法,让韶光震惊不已。他从没想过,牧乔会以自己的多谋狡诈揣度他对才伊桑的爱。这对他和妹妹都是侮辱,他大声嚷道:你太自恋了,别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满脑子都是算计。

牧乔并不生气,而是慢悠悠继续补充:别表现的那么倨傲和清高,我心里清楚得很,你特别希望她紧紧抓住我,生怕她错过女人的第二次投胎。

韶光再一次领会了牧乔的心机和险恶,也彻底看清了他对妹妹的感情,从始至终他从未把二人放在水平的位置上,他的爱是赐予是恩宠,而不是恋慕和欣赏。可爱情是平等的,与身份、地位、才华无关。妹妹不必向任何男人乞求爱情。

越是激烈冲突的时候,牧乔情绪越稳定,韶光已经气得满脸通红,他还悠然自得:这八万只是封口费,买断你对她的感情,需要多少钱,你出个价吧!

韶光就像被泥石流淹没的人,想要逃想要反抗,却被猛烈堆积的石头泥土污浊压得喘不过气,用不上力。他真想把那些钱甩在牧乔脸上,但是,这已经是他能做的最后一件事,无论什么委屈,他都必须撑住。他气的浑身发抖,大声吼道:出去,我不想再看见你!

牧乔很平静,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说了句“错失了一次发财的好机会,你别后悔啊。”说完走出门去。

送走最后一个室友,才伊桑实在不愿面对一屋子的空荡,可她又无处可去,就来到了医院。刚到门口,就听见牧乔和韶光又在吵架,怕激化矛盾,她就没敢进去。听到韶光最后一句话,她立即躲进了对面病房,待牧乔走远才走出来靠近了二表哥的房门。

里面传来了韶光撕心裂肺的闷吼和哭声。从她记事起,他就经常被二表叔打,也经常因约架头破血流,可一滴眼泪未曾掉过。今天,这个坚硬、刚烈的男人,却被伤得肝胆俱焚抱头痛哭。

她的心就像被一把迟钝的电锯反复切割,很想进去告诉韶光,她不在乎,无论他以什么理由从牧乔要钱,她都会原谅他。因为他是韶光,而自己,是他的妹妹。

可那痛彻心扉的绝望和哀嚎震慑了她,她胆怯了,不敢靠近他,只能蹲在走廊,默默地听着,陪他一起肝肠寸断。

韶光不知道妹妹曾来过,承接了牧乔给的精神和身体创伤,他脱下病号服,来到一家商场,挑了三个手镯:一个五万、一个两万、一个一万。又按妹妹的尺寸买了很多衣服,还有袜子发卡这些小零碎。

买完他又把东西打包送到了妹妹楼下,给她留了个言,就回医院了。

自从苏芳走,才伊桑每晚都在医院赖到很晚,今天却一直没出现,韶光很担心,给她打了几个电话,她只说有事忙着,他没催她,只是纳闷明天就要上飞机了,还有什么事没料理清楚呢。

已经很晚,她终于来了,韶光带她去了一家冷饮店,嬉闹着看她吃完三个红旗奶棒,然后拿出那三个手镯套在了她的手腕上,告诉她:这不是首饰,这是保命的,黄金世界通用,关键时刻能当钱,无论如何,一定要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他没法去美国陪她,只能送她个小礼物了。

不是赔偿费、不是封口费、不是买断费,而是保命费,给她的最后一道保障。才伊桑替牧乔羞愧,也自惭形秽。二表哥根本不用求得任何人谅解,他的心日月可鉴。

交代完手镯的事,韶光又拿出一套证件和文件,告诉她明天的航班不是去夏威夷,而是波士顿的哈佛,那才是她应该去的地方。

才伊桑头皮发麻,不敢相信二表哥竟然和牧乔联手篡改她的志愿。可韶光却坚定地告诉她:要自信,无论去哪里,她都不会被男人以爱的名义控制,她一定能强大到不惧任何纠缠。

如果他们三人也有食物链,那么无疑,韶光才是最顶端的,才伊桑会听从他的劝告和安排。因为她了解二表哥,他视她如命,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她更好。

两人沿着马路一路慢慢走着,韶光又嘱咐了很多异国他乡的生活细节。很晚了,必须得回去了,明天她还得起早赶飞机,可她却说:今晚我不想回去了,你也不许回医院。

韶光楞了一下,只好继续陪她往前走去。北京是座很大的城,它的路纵横交错,仿佛没有尽头。不知哪里有统计数据,北京所有道路加一起有多长,一个人一辈子能不能走完。反正今夜,他们是走不完的。

才伊桑累了,她站在寂静的深夜,非常笃定:我困了,要去睡酒店。

韶光在黑夜中,看向了她湖水般的眸子,一眼就看尽了两人在一起的十九年,不,应该是二十年,因为从她还在妈妈肚子里,两人就在一起了。

进监狱后的七年来,他最大的愿望不就是把眼前的小人儿搂在怀里安安稳稳地过一夜吗?他立即找了一家酒店,并做了登记。可进到房间,却发现事情超出了他的想象。

平时二人打打闹闹,根本没距离感,也从未有过任何逾越。可今夜,躺在一起,他的心却狂跳不止,就像一部火力强大又失了控的机器,按都按不住的感觉。他浑身僵硬,就像一块石头,真变成石头还好,可他却又浑身滚烫,不停冒汗。

才伊桑枕着他的胳膊,看了看空调,已经调到最低了啊。她往下蹭了一下,窝在他的腋下,靠近了他的心脏,听了一会。她突然把脸埋进他的背心,使劲儿吸着他的味道。怕她把自己憋死,他赶忙拉起她的脸。

她却满脸是泪,瑟缩着说:我不想去美国了,你送快递,我找个学校当老师,这样的日子,多好啊。今晚你要了我吧。

牧乔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但韶光是爱惜她的,不能在最后一刻功亏一篑。他擦去她的眼泪,认真地看着她:你还爱牧乔吗?

才伊桑沉默了良久,木纳地说:可他几次想置你于死地,而你就是我。这样的男人,不值得我爱。

他真希望妹妹笑着轻松地说“爱呀,牧乔那样完美的少年,谁不喜欢。”如果她如此说,他会毫不犹豫地拥有她,可她却有一股动了真情难以磨灭的忧伤。韶光就像吃了一颗黄莲,苦涩得天崩地裂,可他却必须坚强

他弹了她一个栗子头,装出一副调皮:别傻了,快睡吧。

才伊桑没反驳也没说话,伸手开始解他衬衫上的扣子,他却紧紧抓住她的手,说到:妹妹,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值得你放弃自我,他们只是你生命的点缀,而不是主导因素,也不应该成为你堕落和逃避的借口。

才伊桑皱着眉看着他:可我爱你,离了你,我没法活。

韶光把她搂进了怀里,开导她说:你对我的爱不是爱情,是依赖、是习惯、是感恩。

才伊桑泣不成声,连忙否认:可我不想去美国,更不愿接受牧乔,就让我留在你身边吧,求求你了。

韶光从未想过妹妹会因为这件事求他,这是个诱惑,他无法拒绝。可理智告诉他,千万不能冲动。于是,他勉强给自己和她找了一个说辞:一年后,你还这么想,那我就去美国找你,好吗?

才伊桑不答应,她要立即结婚生子,可他再一次拒绝。她绝望、失落,无助极了,哭着哭着慢慢睡着了,就像小时候一样。

他却不敢合上眼睛,因为他做梦都想要她,所以,他连梦都怕。

她像一只清晨的小鹿,弯弯着湿睫毛,紧皱着眉毛,就像刚刚破土,还未张开的嫩笋,而那小小的嘴巴,就像一口神秘的水井。她温顺而又慵懒地蜷在他的腋窝里,脸上身上蒙着一层月光的清辉。朦胧的夜色中,她就像一湾凉爽的泉。

多么美好啊,就像小时候互相依偎的四千多个日夜。可是,他们再也回不去了,纯真的童年早已远去,他们无法拒绝长大。

二人在一起的前十二年,他可以无忧无虑以任何姿势搂着她。现在,哪怕只是轻轻挨着她,他就浑身燥热,早已汗流浃背,深度渴望着她蕴含的清凉。

人性终究战胜了理性,在无法控制自己的最后时刻,有件事必须做,他撤出自己的胳膊,蹑手蹑脚出了房间,飞奔下楼跑向了最近的一家成人用品店。倒霉的是,明明写着二十四小时营业,里面还亮着灯,门外却上了一道锁。

他只好又奔向下一处,街上几处摇曳的灯光,不是小吃摊就是烧烤店。好容易找到一家营业的小超市,又说没有安全套。终于来到一家大型超市门口,整栋楼都黑着。他又走了两条街,可卖那种东西的地方,都放下了卷帘门,有的熠熠生辉,有的锈迹斑斑,却都足以把他拒之门外。

当他无功而返再次路过第一家成人用品店时,锁不见了,门也开着,他恍恍惚惚地走了进去,老板问他需要什么,他没答话,又两手空空出来了。

他再次踏上回酒店的路,到了大门外,却没进去,而是铺张报纸坐在了对面的马路牙子上。他不会再回到房间,又不忍心留下妹妹一人,所以,她在房里,他在楼外。

浩瀚的地球,偌大的北京,他们的距离很近,仿佛就在一起,又很远,因为隔着好几道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