磅礴的黑色魔力如潮水般迅速退去，来的猛，去得也快，协同阵阵不屈的呼啸声，消失的无影无踪。

青光依旧黯淡，可此刻林凝却觉得这光好温柔，好温暖，他轻轻地扬起鼻尖，嗅着青光的味道，如此的香甜可馨，沁人心脾。

不管多少次，这种时候，他总会想起一句话，活着总是好的。

是呀，活着，确实是痛苦的，可更多的是幸运，你会幸运的欣赏美景，你会幸运的嗅到芳香，最幸运的是你能够感受到你的情绪，无论是高兴，幸福，还是痛苦，愤怒，你都应该感到幸运，因为他们证明你是活着的。

喜悦，刚刚搁浅，却来不及停留，便又随海飘向远方。

眼前的情景太过于骇人听闻，惊得林凝心头发颤，完全无法言语，以至于沁人心脾的香味也顿无踪影。

狱罚奴满头的霜丝无风自动，飞舞在空中，然后悉数破裂，如同抖去晨间洒落的霜雪，那白色很美，被青光覆盖，晶莹剔透，簌簌落下。身上成片的白色物质如同蛋壳般碎裂，发出轻微的声响“咔啦，咔啦...”，不知为何，林凝脑海里竟是想起了雏鸡破壳的场景，也许真的很像。

众所周知，世间有几件事情根本无法做到，即便是所谓的神也毫无办法。而其中最著名的便是死者复生，万年来，无数人想要让自己死后重生，以此获得长生，他们或天赋绝伦，或豪强一方，或机遇无数，可终归是痴人说梦，失败是唯一的结局，因为这就是铁一般的规则，不容许被打破。

狱罚奴是死去的，不可能重生，那么林凝眼前又该如何解释。

被死寂的眼睛盯着，确实很恐怖，因为那聚载着死人的怨恨。可如果死寂毫无色彩的双眼，有了许些波动，恢复了常人般的光彩，那么就是无法接受了。

无法接受远比恐怖更可怕。

之前，林凝感到的是恐怖，惧怕，现在，他的内心却是无法接受的。

不可能...这是林凝第一反应。

对方的眼睛变了，漂亮至极，像是蕴含星海，一眨一闪，便是星辰幻动，斗转星移，他的眼睛有着星海最古老的沧桑和秘密，仅是一撇，便可使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正是如此，所以无法接受，因为这是活的人。

不可能...这是林凝接下来的反应。

内心的拒绝致使他语无伦次，林凝盯着对方深邃的眼眸，语气发抖，连自己都不晓得在说什么，“你，你...不可，可...能，我...”

对方见状，没有嗤笑，反而眼神真诚，很礼貌的微微弓着身子，双手合在胸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记大礼，“多谢小友，救老朽脱离苦海。”

很怪异，对方明明很年轻，二三十岁的样子，却自称老朽，可林凝无暇顾忌此些疑点。青光下的他狼狈不堪，恍惚的眼神，如同魂不附体，口中仍在叨叨的念着，“不...可..能...”。

随后他猛地后退，眼中多了惧怕的色彩，那股惧意远比想象的要深，来自于灵魂的最深处，于内于外，不断的告诉他，“不可能。”

对方微微的弓着身子，温文尔雅，姿态礼仪都很标准，低着头，可他的视线从没有离开过林凝，因为在他看来，这是最高的谢意以及尊敬。深邃的眼眸察觉到林凝的惧意，略微的皱眉，思索一下解释道，“小友莫要惊慌，我并无坏意。”

可在林凝听来，这话比毒药还要恐怖数十倍，即便对方行为举止，都看似无害。

如果壁画活了，你可以认为是妖兽作祟，可如果一个千年前就已经逝世的人活生生的站在你眼前，恐怕无法不感到害怕。

对与林凝便是如此，眼前由狱罚奴蜕变而出的年轻人，竟赫然是那壁画中的主人公，要知道那主人公可千年前的古人。

这一瞬，他甚至认为自己仍沦陷在壁画幻化的世界中，可随后他明白，这感觉与之前不同，太真实了，换言之，这一切都是真的，而非幻觉。

洞穴内的气氛很怪异，一人躺着，毫无知觉，一人直立，满眼警惕，还有一人弓着身，姿态恭谨。三个人，三种不同的心态，却有一点是相同的，都维持难得的安静。

气泡的声音又一次“噗嗤，噗嗤...”的响起，回荡在整片洞穴内，它是在为暗淡青光喝彩，还是在为狱罚奴的变化而高兴？反正这些都与它没有太多联系，恐怕在它看来，它只是尽着自己的本分罢了，或者是完成自己的一生，从水底到水面，一生短暂，可它依然在尽职尽责。

这就是所谓的命－－既来之，则安之。

已经不知道噗嗤声是第几次响起，上百，上千，或者上万，林凝这才扭了扭头，长长的舒了口气，眼中的惧意淡了许些，可依然透着一股警觉的光芒，随后也姿态恭敬行了一记大礼，“前辈，恕我多有冒犯，望请海涵。”

对方的眼中闪过一道金光，宛若流星飞逝，划破天际，虽短却美的不可胜收，然后缓缓而道，“小友，我确实无恶意，你修行暗之鬼道，想来也是与我有缘，不用这般生疏。再之你唤醒了老朽，让我重新夺回身体，此乃大恩，老朽感恩还来不及，又岂会...”

话没有继续，可林凝知道对方要说什么，目睹对方的笑意，林凝暗叹，心境终是不够，无法做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可此刻想通，便万不会再矫情，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于是接着道，“前辈，我...”

对面年轻人轻轻地摆了摆手，打断林凝，意味深长的道，“我懂，你有疑问，也有很多话要说，不过小友，先容老朽多言几句，可好。”

林凝心中确有疑问，可见年轻人这般言语，他也不好意思推辞，便默默地点头。

年轻人见状，心头一笑，可面上却不显露，款款的向林凝说道，“老朽如今的名字叫做鬼缠，至于以前的真名，却无法告知，而我变成这般模样，一方面算是我自作自受，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天地间不可破坏的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