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初亮,朝霞于天空晕染开来,日出的第一道阳光洒在了玉衡城上,为它扫除黑暗、装点光辉。然而,黎明的到来却并没有唤醒这座小城的活力,因为其中已空无一人。耳只听得无声寂静,入目处尽是被烧毁的房屋。今日代表这座城市的,不是祥和与人声鼎沸,而是断井颓垣,与街上一具具戾烈族人和兽人的尸体。
太阳渐渐升上空中,寂静的、被毁弃的小城终于迎来了一阵马蹄声。从朝霞城来的戾烈大军到了。
看到被焚毁的玉衡城,所有人心中一沉。族长戾烈晦马上命人调查情况,很快斥候便从城里的战斗痕迹中,分析出戾烈族人逃往玄武林里的避难所。大军立刻挥鞭直奔玄武林,一路上到处都能看见戾烈族人和兽人的尸体。他们的尸体仿佛铺成了一条从玉衡城通往玄武林的血路,让一路行进的戾烈大军,心情愈发沉重。
大军经过血染的城北平原,经过死伤无数的峡谷,经过被焚烧的玄武林入口,心急如焚的戾烈晦与将领们终于在避难所里,看到了幸存的戾烈族人。
“老四,老八!”戾烈晦看见了戾烈望和戾烈铘,马还未停稳,便从马上一跃而下,却因为中了五香软筋散,一身武功尽失,而差点摔倒。两位长老赶忙扶住他,只见他开口便问道:“快说,族人们情况如何!”
两位长老便将昨天那一场惊心动魄、死里逃生的恶战,从头到尾向戾烈晦汇报一遍,戾烈晦边听,脸上边交织着悲痛和狠戾。当听到兽人火攻玄武林的时候,他忍不住急火攻心,喷出了一口鲜血。
“族长!”众人见状,担忧戾烈晦的安危。
“我没事!后来呢?”戾烈晦却马上催促二人说下去。
二人相视一眼,轻轻说道:“后来,燚儿使用了禁术,族人这才终于逃出生天,可是燚儿他……”
戾烈晦闻言,咬牙忍住心中的悲痛,可是脸上已不禁滚落下两行眼泪。他紧握双拳,身体因太用力而微微颤抖。堪堪忍住悲痛,他却说道:“好!不愧是我的儿子!”
然后他又问道:“他现在人在何处?”
“他被一位外来的大夫救了回来!后来经过她和族里大夫们的一番急救,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只是……”戾烈望欲言又止。
“只是如何?!”
“只是,大夫们说他被鬼神俯身,无法剥离。那鬼神之力会不断侵蚀他的生命力,只怕他就算逃过此劫,也……活不过三年!”
戾烈晦闻言,深呼吸一口气,然后缓缓说道:“只牺牲他一人,就能救下这么多族人,我也足以慰藉自己!何况他还活着,只要还活着,就还能再想办法!”说着,他脸上的表情被仇恨所取代,“兽人往哪里去了?”
二人便将昨晚夜袭之事告诉戾烈晦,然后说道:“现在兽人正往西北方向逃离,赵老将军正尾随监视,量他们跑不了!”
“有后辈如此,是一族之大幸!”戾烈晦听完夜袭之事,便赞叹道。随后他翻身上马,调转马头,便欲带大军追击兽人。
“族长,你不去看看燚儿吗?”戾烈铘问道。
戾烈晦闻言,在马上身形一滞,然后轻轻说道:“他毕竟还活着……而我现在,要为死去的人讨回公道。”说完,他沉默了一会儿,又突然接着说道:“告诉他,父亲以他为荣!叫他以后好好照顾自己和他娘!”
戾烈望和戾烈铘正感觉他说的话不对劲,却见这时,戾烈神、戾烈逆、戾烈风三子来到戾烈晦马前请战:“族长,请允许我们一同前往!”
戾烈晦见他们三人虽未成年,却在昨天那场死里逃生的恶战、还有那场夜袭中表现惊艳,点头表示赞许,然后说道:“好孩子们,跟上来吧!”又向两位长老下令道,“老四、老八,你们留下照顾族人!”然后一拉缰绳,纵马狂奔。
大军顿时山呼而应,紧跟其后。带着族难的悲痛和愤怒,戾烈大军如利箭离弦,一路飞驰,直追兽人而去。
兽国入侵的那晚,族长戾烈晦几乎将所有军队都调往了边境支援。而他现在所带领的部队,因为是逝星地区的王牌之师,平时从不随意使用,所以才没有出现无兵可调的困境。而这支王牌之师,便是拥有悠久历史、极负盛名的踏燕骑。
“踏燕骑”一词,最早出现在史太公司马迈的《史志》中:
“方行军时,有燕低徊路上。千军过道,群蹄踏之,而燕无伤。是以帝亲赐名‘踏燕骑’。”
在整个天朝,无论大人还是孩童,都久闻踏燕骑的大名;而所有士兵,都梦想成为踏燕骑。因为它不仅历史悠久,同时也是整个逝星地区,以至于整个天朝的最强战力之一。成为踏燕骑,是最强大的战士才有的殊荣。
除此之外,踏燕骑的马也远非凡品,而是闻名于整个大陆的“八骏”其中之一。
古时候有一位出身戾烈家族的老伯乐,因遭到不识贤良的君主弃用,而黯然返乡。路上,他碰见一匹拉车的老马,惊讶地发现它竟是一匹千里马。而它的主人却不识货,用它来拉车,暴殄天物。伯乐向马主询问它的情况,马主却向伯乐抱怨这匹马拉车的力气太小、吃的还特多。那老马似通人性,对着伯乐流出了老泪。伯乐心疼老马,又伤怀自身际遇,便也流下泪来。一人一马相顾无言,唯有泪四行。
后来,伯乐以重金买下老千里马,将他带回家中,为他繁衍子嗣。经过伯乐以及他的子孙几代人的努力,老马的后代中,竟诞生了许多后来名留青史的千里马。同时,也诞生出了后来名震大陆的八骏之一——纷影。
当一匹纷影全力奔跑时,它快得让人只能看见它跑过时留下的虚影。是以这踏燕骑,在民间又俗称“影子军”。但是老千里马的后代中,诞生纷影的几率也不高,所以现世的纷影数量,只有七千左右,而踏燕骑的数量,便因此定格在了七千。
而此时,这七千踏燕骑已全军尽出,在戾烈族长的带领下,追击那只有两千多、还打了“败仗”的兽人部队。
“报:赵老将军的部下回报,兽人现在已经绕过牛金牛山,往危月燕平原而去。”行军时,一个部下向戾烈晦回禀道。
牛金牛山是当地的一座大山,就算是踏燕骑,绕过它也需要小半天时间。
戾烈晦身边的一个身高马大、气宇不凡的将领闻言,便请缨道:“属下愿带一千人为先锋,将兽人拦截于危月燕平原!”
此人是踏燕骑的三位副骑长之一,戾烈晦对他的本领非常信任,便应允了。而戾烈神三子也主动请缨加入先锋军,戾烈晦也同样应允。于是这充当先锋军的一千踏燕骑便脱离大部队,绝尘而去。
行军时,戾烈逆挂念戾烈风身上还有伤,便问道:“风弟,你身上的伤无碍吧?”
“无妨无妨!昨晚夜袭之前,莺妹妹千求万求,才让杜姨同意用世界树之泪为我疗伤。现在伤口已经完全愈合,至少不会影响我的身手。”戾烈风笑道。
世界树之泪,是魔椿族的母树所生产的一种神奇的汁液,五十年才有一滴,是以十分珍贵。而魔椿族的母树因为一些缘故,已有百余年没有出产过了,是以这世界树之泪对于魔椿一族来说,每一滴都是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也就只有你,才能让莺妹妹如此挂心了!”戾烈逆微笑道。
先锋军行进了半天的时间,最后绕过了牛金牛山,在山脚下休息了一夜。第二天又用了半天的时间,终于在一条大河边,看到了兽人的身影。
三子看见兽人,表情就变得凛然起来,就连一向玩世不恭的戾烈风也是如此。毕竟是不共戴天的血仇,换了谁都会如此。突然,戾烈风看见兽人当中的一抹醒目的白色,原来那是白狐郡主。而白狐郡主似乎也发现了戾烈风,于是两人隔河相望,无言地对视。然后她一拉缰绳,和其他兽人一起继续朝着危月燕平原飞奔而逃。
兵法有云:半渡而击之。当军队渡河到一半,正是最好的攻击时机。但兽人一看到踏燕骑就仓皇逃窜,完全没有依据河流地势相抗衡的想法,就像他们已经完全失去战斗意志一般。于是,那位副骑长便马上下令渡河,继续追击兽人。
两股骑兵一逃、一追,上演了一场追逐战。那兽人的马匹再好,自然还是比不上八骏。虽然兽人骑兵也不慢,但距离却在不断地缩小着。踏燕骑追逐着兽人经过一片广阔的树林,终于追着他们到达了危月燕平原。在平坦的平原上,马匹的差距表现得更为明显,于是那距离一下子就缩短了。
眼看就要追上兽人,最前方的副骑长便下令道:“准备战斗!”
踏燕骑整齐划一地兵刃出鞘,兵刃整齐的声响和无数白刃的反光让人胆颤不已。而那奔逃的兽人似乎是见逃不掉,便早早停了下来,在原地严阵以待。
戾烈逆看着对面的骑兵阵,心中粗略一算,大约只有一千余人。虽然他早就知道兽人当中出现了逃兵,但是却没想到一向悍不畏死的兽人,竟也会逃走了将近一半。
当他如此想着的时候,却突然发现另一队千余人的兽人骑兵,不知何时竟出现在他们身后的树林中。两队兽人骑兵形成合围之势,将先锋军围在其中,他们也终于拔出了马刀。两队兽人骑兵一前一后,向着踏燕骑冲刺而来。
一场生死大战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