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情到浓时分两头
作者:相思枕愁眠      更新:2019-09-11 01:50      字数:2921

从相逢到离别,伊人来时阳光明媚,佳人去时烟雨朦胧。阳光?烟雨?存在总是伴随意外,矛盾总是拥抱无奈。

余图坐在细雨中,看着远去的马车,内心更无奈。

烟雨中,余图看见葛天心从车内探出头来,用复杂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急忙就退回到车内,接着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从车窗外滑落下来了,在烟雨中时隐时现。

余图欣喜万分,跌跌撞撞的冲过去,他从没觉得自己能跑得这么快。

在烟雨极为干扰视线的情况下,余图还是看清楚了,那是女孩用的香囊,贴身之物,亦是贴心之物。

为了表现自己的冲动和物欲,余图一招恶狗抢食就扑了过去,其实完全没必要,现场没人和他抢,但他就是那么奋不顾身。

余图将香囊拽在手里,可惜已经感受不到了葛天心的体温,体温没有,体香还是有些,算是利息吧。

香囊有点沉,余图打开来看,有两锭银子,约二十两。余图有点心慌,看不懂是什么意思,如果是作为当家丁的遣散费或者跑路费,成本甚高,是不是太看得起他了。幸好银子下面有张纸条,估计是银子如何使用的说明书。

余图思想斗争一番才决定打开看看,纸上有两行清秀的小字:黄妃塔下孤帆过,希孟图中双璧合。

余图一声惨叫,头发也扯下一拽来,书读得少,害死人。这些字单个出现都认识,组合起来什么鬼,沟通障碍啊,写个“滚”字或者“留”字不就言简意赅了吗?

余图把红布拿出来将纸条和香囊包好,只觉得学问人的天下最难登堂入室,吃了才疏学浅的亏,书读的少害死人。

余图思虑万千却终指一处——杭州,他满怀希望地继续前行,只望能找到个读书人翻译翻译。

余图蹒跚地走了两天,终见几处农家炊烟袅袅。

饥饿、疲劳、脚底的伤痛让兴奋有余,松懈下来的余图昏倒了。

余图醒来的时候看见自己躺在一块木板床上,一个朴实的老农正在给他包扎伤口。

“遇劫与主子走散了?”老农见余图醒来问道,见余图不答话,老农自说自话道:“打劫的砍人脚底?却不曾听闻。”

余图也不做解释,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摸出纸条对老农说:“请老丈帮在下看看,纸上所说何意?”

老农也不含糊,直接说道:“老朽不曾识字。”

半文盲遇到真文盲,心里失落的余图心里也亮堂,想起了周邦彦说的白居易写诗念给老妪听的典故,于是他也念给老者听。

老农听了摇头说:“不懂,但老朽知道黄妃塔,此塔在杭州西湖,乃钱氏祖上吴越王钱弘俶所修,也称作雷峰塔。”

离真相更进一步,余图兴奋得起身就要开跑,但脚伤还是让他摔了一跤,冲动常常让人不能动。

“何苦呢?”老农扶余图起来摇头说:“你若有钱,我有一驴,五贯卖与你,可作代步之用。”

奸商了,但余图觉得被人宰客居然如此快乐,他摸出一锭银子大方地放在桌上,也不听老农说什么,高兴地跳出屋外,骑着驴子就要跑了,心里那个兴奋简直不可言语。

老农也是厚道,冲出来拉住驴子说:“这位小哥见主心切,老朽不敢多留。只是老朽是本分人,见不得人吃亏,你且带些伤药和干粮上路,路上也少一些伤痛和饥饿。”

余图感谢了老农的周全,备上伤药、干粮,欢快地上路了,一时半刻也不想耽搁。

农家的小毛驴不愧是干农活的,速度不争气,体力却争气,十来日就到了杭州,可惜的是一路上连葛天心的马车“尾气”都没吃到,让余图饥渴难耐。

进入杭州以来,余图一路上见得最多的不是行人就是佛寺。古诗有云: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南方佛门之兴旺,果然是百年老店,积淀甚高,历史悠久。从佛寺修建的气派上来看,还在东京之上。许多佛寺依山傍水的,风景优美,一看就是风水宝地。

可惜余图不是来欣赏风景的。通过不断地问路,终于骑驴来到西湖边看到了雷峰塔。

此时,对风景不感兴趣的余图心里也不得不感慨,这里山水之美,配得上文人们夸下的海口。

见此圣地,余图诗兴大发,挤了半天却挤不出诗句来,只得真诚地叹道:“此处风景乃杭州之冠,多少痴男怨女来此,生米也得煮成熟饭。”

的确如此,良辰美景对泡妞绝对是有属性加成的。自然的天然雕饰,人力的鬼斧神工,是自然规律和生物规律对美好事物追求的完美碰撞。

当年,钱弘俶为祝宠妃黄氏得子而修黄妃塔,从因果上来说,这六根清净之地在雄性激素与雌性激素的化学反应下,又如何能够清净?

心里不清净的余图果然听到一些浮躁的声音。

湖边字画摊处,一个书生模样的青年正被几个大汉按在地上暴揍,领头的大汉光着膀子,边打还边解说:“对,打头、踢裆;错,歪了,偏了。尔等会不会打人啊。”

领头的大汉抱怨命中和输出不够,但青年躺在地上听不见抱怨,更听不见叫唤,也不知道他是被打晕了还是被打死了,反正他就像木桩一样完全不动,任由对方测试操作手法和检验输出水平。

以多欺少,以强凌弱,换谁也看不下去啊?可惜围观的百姓都没有出手救场的意思,大家都看得很过瘾的样子,从他们满脸的期待看得出,他们都希望剧情能在复杂点,过程能在精彩点。

要打死人了,不明真相的余图围观不下去了,他跳出来吼道:“住手,不知这位公子与你等有何恩怨?你等居然下如此狠手,欲置人于死地?”

余图成功的吸引了众人的目光,打人者停手了,其中一个脾气不好的打手当场对余图吼道:“你是那家的仆人?你家老爷裤子没系好,放你来出头?”

百姓们高兴地笑了,对故事突然的转折很满意。不满意的只有余图,他紧握的双拳在空中发抖,酝酿着出手。

百姓们见余图酝酿半天,开始有点不满意了,嫌他“拖节奏,拖剧情”。

打人的大汉们捏着拳头向余图走来,但百姓们高涨的情绪还是被领头的大汉浇灭了,领头大汉脸色沉下来说:“我等且走。”

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余图心想:通过这些时日来的激战,自己的武学修为进步显著,杀气之重简直不同往昔,算你等识相。

余图还在自我陶醉,只听见领头的大汉对满脸疑惑的手下们解释道:“打狗需看主人。摸清此人底细,方好行事。”

余图心里骂娘不断,原来这帮人怕的不是自己,怕的是自己这身衣服后面的主人……

可见,无名之辈行走江湖果然举步艰难,盛名天下者不行寸步却能大道朝天。

百姓们见一场好戏就这么收尾了,心中很是不爽,骂骂咧咧地四散开去。

人群散去,余图正准备过去查看那书生的伤势,却见那书生嗖的一声跳起来,病怏怏地咳嗽着拍去身上的尘土,然后找到地上的酒壶,猛喝过爽快,才对余图行躬礼道:“多谢阁下救命之恩。”

余图回礼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那书生微笑着又鞠了一躬,然后不再理他,只顾着整理自己那七零八落的字画摊。

对方的冷漠让余图有些失望,余图只好退场,结果他一回头更是失望,自己的毛驴居然不见了,不出意外是被看热闹的人顺走了。

看来城市越大,人情越冷漠,城市病从古至今都传承得很好啊。

余图的情绪从失望变成了失落,他叹口气,回头又看了看正在忙碌的书生,突然间觉得找到了救星,急忙把纸条摸出来,恭敬地走上前,呈上去说:“在下学浅,望公子帮在下解读一二。”

书生楞了一下,接过余图的纸条,吐着酒气当场念了出来:“黄妃塔下孤帆过,希孟图中双璧合。”

书生的表情严肃起来,放下纸条,又行躬礼道:“小生王希孟,请问阁下高姓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