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秦梦萝拖着包扎了的右臂,到了正厅。届时秦疏桐秦菥苓和姐姐秦瑾瑄已经到了,瑾瑄用花垫遮了伤口,静静坐着。这伤口有一月了,仍不见愈合。瑾瑄本就爱动怒,额头破了一块后更加暴虐,动不动便处罚下人,苏氏又不在身边管束着,闹得留香轩鸡飞狗跳的。今日倒是安静,直直坐着不说话。另一侧坐着各房的领头姑姑,追云、还有自己房中新来的莫兰姑姑也在其中,这样子还是需她们评的。正对门坐着老夫人,白发如雪却无丝毫颓势,眼神凌厉,手中拄着圣赐的白玉杖,正看着迟来的秦梦萝。
秦梦萝急忙弓身道:“让祖母久等了。”疾走向自己座位。
“好了,我四位孙女儿已到,交验便开始吧。”她顿了顿,“哪位先展示啊?”
“我!”秦瑾瑄害怕别人抢了她风头,忙道。
老夫人大眼看了她的样子,摇摇头道:“我虽已老眼昏花,可你这无丝毫新意!平日里也不好好学,净做些刁难下人的事!”几句话说的秦瑾瑄哑口无言,低头回去。
秦梦萝伤口仍隐隐作痛,正欲告知老夫人自己昨夜遇刺,想起姨娘方封了妃,老妇人可看在她的面儿上饶了母亲,自己若再唱上这一出,难免落个多作怪的罪名,不如省点心瞒了去,对谁都没坏处。
“萝儿,在想什么?”
“祖母,没……没什么。下一个便看我的吧!”她呈上自己的样子,缎子上的凤凰金碧辉煌,十分大气。老夫人欣慰地点了点头,“不错,进步不小。”
“老夫人。”
追云姑姑慢慢上前来,“恐四小姐失了资格。——这是十年前太皇太后登位时所穿,四小姐完全拿了来,无丝毫改进。”
老夫人气的将缎子扔在地上,重重敲了敲白玉杖,“你啊……你!”
“祖……祖母息怒。”秦梦萝本十分恼怒,但想到秦菥苓上了自己的当,心下欢喜,面上仍颓丧地退回。
“姐姐,这梦萝告诉我太皇太后喜粉蓝色,可十年前为何无丝毫粉蓝色呢!”秦菥苓轻轻在秦疏桐耳边说到,双手绞在一起,眼里涌出泪花,“莫非她是诓我!”
秦疏桐一脸惊讶,道:“她怎会有如此大的胆子呢!”
“桐儿与苓儿一起呈上来吧!”
秦疏桐不语,低着头将绢子呈上去,不敢抬头。老夫人看罢,直敲白玉杖,正厅发出巨响,“为何两人偏偏都选了粉蓝色!太皇太后极厌粉蓝啊!”
两人一惊,便齐齐跪下,秦菥苓泣不成声,“祖母,祖母,是,是梦萝妹妹与我说她极喜粉蓝的啊!她,她诓我!”说完便在地上抽搭起来。
“你休要胡说!”秦梦萝站起来,“无根无据便疯狗乱咬人。”
秦疏桐深深呼了口气,站起来,“祖母,昨夜我,我,遇刺了。”
老夫人诧异地望着她,蹙起眉头,“可有受伤?”
“受伤倒没有,只是我的样子被人换了去。这几日苏篱总是寻我学刺绣,送了我些丝线做酬,我本是用那锻捻金丝绣的彩凤,并无粉蓝色。昨晚那黑衣人潜入我房,将我的样子调换,待侍女月儿来时,他已到窗外,只在他右臂划了一下。便让他逃走了。”
“那么,便搜房!”
过了好几株香的时间,一婆子拿着一缎子回来,“禀老夫人,这缎子是从,四小姐房中寻来的。藏得委实严实,那匣子塞在了梳妆台下。”
“萝儿,你可还有话说?”老夫人紧闭双眼,怒其不争。
梦萝惊诧地望着秦疏桐,想要剜去她狠毒的心。疏桐瞧见她的灼热目光,微微扬了扬嘴角。
秦梦萝拳头攥的紧紧的,“秦疏桐,你个贱人!你,你污蔑我!”
疏桐顿时眼中泛了泪花,道“祖母,我绣技在姐妹中本就可以胜出,为何要多生事端呢。况,况菥苓妹妹那日与我说,是四妹妹对她说的粉蓝色!”红了鼻头,抽抽搭搭地哭起来,秦梦萝恼怒极了,扬起手要打疏桐,那一瞬,月儿飞出来,用力挡了她,顺势推了她的右臂。
右臂生出钻心的疼痛感,秦梦萝大叫起来,蜷在地上无法起身。
“祖母,梦萝妹妹的右臂!”
月儿扯去她的袖子,绷带没能掩住血迹,滴滴答答流到地上。
秦菥苓惊叫起来,秦梦萝吃力地爬起来,“祖母,听我解释,我,我昨晚遇刺了!”
“既然妹妹遇刺为何不早说呢!”秦疏桐噙着泪花,泪珠子滚落下来,“偏偏是我的彩凤找到之时,偏偏是月儿刺伤那刺客右臂之后,梦萝!你不觉牵强吗!”秦疏桐红了眼眶,”我与菥苓不知如何得罪了你,要你如此千方百计来害我们!”突然无力地向后倒去。
清漪赶忙扶住她。疏桐睁开眼睛,坐到椅子上。菥苓端了杯茶,疏桐饮了一口。抚了抚菥苓的手。秦梦萝疯了一般向秦疏桐扑来,她惊叫一声,杯盏碎了一地,昏死过去。
“快,快扶桐儿回房!”老夫人急切命令。
醒来时已经是深夜了。清漪端来茶饭,秦疏桐来了胃口,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看到小姐胃口大开,我便放心了。累了几日,终于结束了。”
“那秦梦萝如何。”
“小姐回来后她疯了一样嚎叫,几个汉子才拉住她呢。老夫人说她病的不轻,便送她去莲水庵了。”
“辛苦几日除去这个祸患也值了。”秦疏桐终于绽出笑容,“本是假装昏死,竟真的睡过去了。你和月儿也辛苦了,亏得月儿从那人手中夺来我的样子,否则便完了。改明给你们奖赏。”
月儿持剑进来,“小姐,那日两黑衣人实在找不出踪迹了。”
“一人定是秦梦萝派来的了,她想试探我是否听信了她的话。这二人中可有与那日身手相似的人?”
“右臂有伤的便是。”
秦疏桐放下筷子,“我仍觉着是苏篱。”
“苏少爷看着挺天真的,不似那城府极深之人。”
秦疏桐站起来:“清漪,每个人都会有一具代面,苏氏在父亲面前有一具温婉贤淑的代面,秦梦萝在人前有一具毫无心机的代面,你我何尝不是,我们都戴着这代面度日,戴着它铲除一切我们不需要的东西。苏篱为何不可有一具无邪天真的代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