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卦故事永远是街头巷尾地流传,有闲者无聊,有心者中伤。这一传,就把消息传进了宫。
宫中御医与民间游医,向来是风牛马不相及,但一旦相遇,必是要论个高低的。何况如今这消息说得越发传神,说萧若素如何如何地神,如何如何地厉害,太医院率先坐不住了——这要还沉住气,太医院以后不用混了!
太医院院首蒋太医向皇帝请命,希望邀请萧家大公子萧若素入宫为二位殿下诊脉。美名其曰,讨教医术。
如此请求,理由说得又冠冕堂皇,更何况皇帝的确对这位横空出世的神医有了好奇之心,当即应允,下旨到萧家,让萧若素后日入宫。
萧家成了全长安的目光焦点。
长安城不可避免地再次暗潮汹涌了。
当夜,萧家
“啪!”萧衡摔碎了茶杯,气怒难平地坐在右下首,封氏站着侍候在旁。萧老夫人坐在上位,萧若翎站在旁边。
堂下,萧若素寡淡地站着。
萧衡瞪着萧若素:“逆子!你说,是不是你故意要出风头,去卖弄手段?!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带累整个萧家!你这些日子在你祖母身边到底学了什么?!”
封氏低着眉眼,暗暗嗤笑。
萧若翎眉头紧皱,看萧老夫人不语,一时想说什么又不敢说。
萧若素淡淡地反问:“父亲,您难道没有打听过,这话是潞王世子说的,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一直没自己的院子,自然也没有得心应手的人,父亲如果一定要这么说,请拿出证据,我派谁去办的事?潞王世子跟我有交情吗?”
“你!”萧衡被顶得一梗,当即暴怒,“来人!把这个逆子……”
萧若翎急了:“爹!”
“好了!”一直沉默不语的萧老夫人一声断喝,打断了萧衡的话。
一时沉寂。
萧老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看了萧衡一眼,“若素,过来。”
萧若素上前去,萧老夫人拉住他的手,郑重地问道:“你可有把握?”
萧若素看着那眼睛里混浊但不失精明的光芒,余光里看到萧若翎担忧的目光,颔首:“有。”
“好,”萧老夫人点点头,如释重负般长呼一口气,“事到如今,萧家已经是骑虎难下,好在这个消息不是萧家传出来的,就算陛下要怪罪,也不能怪萧家。”
萧衡还想说话,萧老夫人越过他看向后面的封氏。
“封氏!消息不是萧家传出来的,我无意为难你,但我不希望萧家的任何人,对这件事再有风言风语!”
封氏被点名,慌乱地低头蹲身行礼:“是。”
“无论如何,如今我们要全力支持若素。萧家上下,谁再敢看不起若素什么,或者对他不利,先问过我老婆子!”
“行了,若素和若翎留下,其他人都回去吧!”萧老夫人扫了一眼周围人,断然下了逐客令。
萧衡不忿地起身,封氏被萧老夫人明里暗里的话音惊得差点跳起来,看萧衡没有起疑,也就放下了一半的心。闻听逐客令,也只是不舍地看了一眼萧若翎,就跟着走了,生怕再出纰漏。至于后者,脸色阴沉着,完全无视了她的不舍。
“若素,若翎,”萧老夫人缓了缓脸色,“这件事,我相信你们已经明白了。你们兄弟俩,好好说几句吧。”萧老夫人说着,目光忧愁。
两个人虽然如今一同在她名下教养,说起来,这还是第一次让他们兄弟好好谈一谈。隔在这对兄弟之间的事不好好说明白了,萧家,谈何振兴?
萧若翎抖了抖嘴角,他早就有所怀疑,直到萧老夫人点名敲打封氏,他才确定了猜测,一时有些茫然无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在他看见萧若素之前,他是家里唯一的孩子,享尽宠爱,一直把振兴萧家当成他的使命。直到他看见萧若素,他才发现自己还有个哥哥,还来不及高兴,恍恍惚惚里他想起那些下人们窃窃私语的传闻。看见他第一眼,他就敏锐地知道大哥是回来做什么的。
到底还是没能阻止母亲继续做错事啊……
萧若翎自嘲地想。
却听见一道低沉的声音:“怎么?不打算叫我一声吗?”
萧若翎抬头看他,萧若素清俊的容色,淡淡地回望。
“我在想,该叫你一声什么。”
萧若素轻笑了一声:“说吧,你是怕我抢了你的家主之位,还是怕我报复你母亲。或者,两个都怕?”
“都不怕。”萧若翎摇摇头,“论长论嫡,我一个都不占。你回来了,这家主位本就该是你的。至于我母亲……”
“萧家要振兴,人必和。我只求你能留她苟活。”
“好,有大局观。我应你。当年的事我虽然还没有查明白,但是你母亲只是个推手。”萧若素转头看萧老夫人,“祖母,既然您也知道我回来做什么,我就明说了,这家主位,我不感兴趣,也没大志气。您好好培养若翎吧。毕竟萧家众位长老大概是不会希望我这样的人上位的,尤其是我做了点什么之后。”
萧若翎被他话里的意思吓得吃了一惊,萧老夫人神色复杂地点点头,萧若素转头看他,挑眉笑道:“如今你满意了?萧家家主位是你的,人也给你留着了。”
萧若翎反应过来,弯腰行礼,正要道谢。就见萧若素勾唇,扇子一挥,扶住了他要弯下去的腰,风流倜傥的样子:“所以我和你没有矛盾。来,好弟弟,叫声哥来听听。”
“哥。”
三皇子府,夜深人静
江靖渊躺在床上:“我怎么也没想到,萧家会忽然杀出来。”
栾廷玉躺在一边,给他盖上锦被,“怕什么?这药绝对万无一失。的确是能够让人生病的药,我特地安排减轻了部分药量,对你身体不会有害,但你病得可是实打实的。”
“你说萧家忽然杀出来,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
“……”栾廷玉无声地冷笑,“顾宸,顾家最后的血脉,竟也要参与朝廷争斗了。”
“你的意思是,顾宸偏帮了太子?那萧家呢?萧家如何?”江靖渊转头看他。
栾廷玉轻抬眼睫,“话是顾宸传的,他自然也要进宫看看,到时只消看看萧家对顾宸什么态度就对了。”
江靖渊皱眉半晌,眼睛无意识地转来转去,忽而戳了戳栾廷玉:“廷玉,明日忠肃侯府大婚吧?”
“请帖三天前已经到了,在管家手里。如今这件事是没法管了。”栾廷玉搂着他,呢喃道,“睡吧,天塌下来,还有我呢。”
同一时间,宫中
皇帝坐在龙椅上,黑衣人站在堂下。
“最近有什么消息?”
黑衣人微不可见地点头,平静无波道:“有三个。”
“一,陛下传令查的,顾宸的确已经是东宫麾下人。”
“……”皇帝继续批奏折,毫无反应。
“二,陛下,江州那边传来消息,江州疑似出现了瘟疫。大概还有一两天,奏折就会抵京。”
这次,皇帝抬头看了他一眼:“疑似?”
“是,陛下,臣斗胆,您恐怕得召国师回京了。这次江州如果真是瘟疫,据臣看,比十几年前那一场,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么严重?”皇帝拧眉,忽而一笑,笑得有些阴狠,“朕说呢,老三为什么忽然病了,原来是这样。老二刚回来,老五刚得罪了青筠,太子久病,他怕朕派他出去冒险!”
黑衣人无视天子震怒,低声道:“陛下,臣也如此猜测,如此一想,再加上顾宸已经奉东宫为主,只怕这件事也有顾宸的手笔,太子这一下忽然病重,只怕就是为了提防三皇子……”
皇帝铁青着脸:“此事关系国计民生,按照惯例派官员,灾银灾粮往往要收到他们腰包里去。派皇子……被他们这么一做,朕还能派谁去?!”
黑衣人却忽然低声笑了,笑声不大,但皇帝真真切切听见了,一时没有动怒。就听低低地笑声回荡在御书房里。
“陛下,”黑衣人笑完这一声,“这第三个消息,您一定很感兴趣。”
“什么?”
“三,顾宸和沈青筠,在一起了。我们确认过了,是真心的。”
这次,皇帝不是抬头看了他一眼,而是眼冒精光站起来,激动地问道:“你说真的?”
“郡主院子里有个丫鬟是闻人府派去的,臣近日要做件事,派人去控制了闻人婧,听见那丫鬟说前几天早上,沈青筠一夜未归,回来时带着顾宸进门。臣疑心,查探了一下。”
“好好好,这样太子手里就有了顾家,沈家还有苏家。老三手里有朝中除兵部外的六部和御史台,也算是势均力敌。”皇帝眼睛亮了亮,“你说你要办什么事?闻人府?”
黑衣人缓缓弯腰下去:“臣提前跟陛下打个招呼,有个人跟臣做了交易,指明要天牢里的一个人。臣权衡了一下,觉得还是还是给比较好。”
“谁?”皇帝警觉道,天牢里有些人可是不能动的……
“许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