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设局

我是林麟的心魔，经过一番波折，我终于将他变成了为我所用的人类。

不得不说，林麟并不是一个很好掌控的人类。但是，作为一个善良的心魔，我不会要了他的性命。我又不像死神那么无聊，活着的屡败屡战又屡战屡败的人类多么可爱，就像人类饲养的那些小动物一样，多有活力，有时还挺聪明的。

再者说，这只小动物或许还能带我找到我想要的那样东西。

而我需要做的，就是在暗处当一个操纵本体的影子。

“林麟，按照我说的去做，你很快就会见到你想见到的人。”

“是。”

这个人类很是顺从，很好。

我看着风中的娆儿，她还是那样小小的，纯净的蓝色眼睛，稚气地学母亲的样子，踩着时刻变幻颜色的高跟鞋。

林麟说娆儿是可怕的彪形大汉，这真是可笑。我们心魔一族要是没有面具和变装术，早就被不怀好意的同类干掉了。

娆儿，哥哥知道你很想见到哥哥，但是现在不行。你不要怪哥哥，等到哥哥找到那样东西，哥哥就能解开困在全族上的禁锢。禁锢一开，我心魔一族，定能凌驾于当世。

只有哥哥足够强大，才能好好保护你。

哥哥隐藏了这么久，也是时候让那些用正义伤害过我们的人付出代价了。

娆儿，你看，这个正义之士的后代表现得多好……

波旬望着他的娆儿，慷慨激昂又絮絮叨叨地诉说着。直到他忽而想起他现在只是一个影子，娆儿此时又听不到他说的话，才默默放弃了念想。

“救命，爸爸，救救我……”林麟哽咽着，残喘着，无助地看着波旬娆，真像一个无辜而可怜的孩子。

波旬娆静静地盯着林麟，这个人类求救的样子，简直和那个负心汉一模一样。

那个在她心中到达了神之境界的人类，面对死亡时，和凡夫俗子一样怯懦，一样不堪。

绝对不是自己信错了，是那个男人太会伪装。

念及此，波旬娆掐住林麟脖子的手，渐渐加了力气。

她不想让他死，但她非常非常想看到一个人类在临死前的挣扎。自从那次满心的期待落空后，她就喜欢上了这样的场景。

“主上，或许这人类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毕竟，波旬大人的法力极限在哪里，至今无人知晓。更何况若是波旬大人不想让我们知道他的行踪，我们就算再逼这个人类，也是没办法的。”楚野瞥了林麟一眼，很快反应过来。

“我知道。”波旬娆沉声道，看着林麟满脸通红，渐渐发不出声音的样子，也觉得腻了，就把人举到高空中。

“不……不要……”已是沙哑的反抗。

波旬娆睥睨着林麟发红的瞳孔和不断扑腾的四肢，嘴角微微勾起，下一秒便松开了手。

林麟重重地扑倒在肮脏的地面上，双手抱住自己的脖子，虚弱地吸气呼气，蜷缩着，像一只被虐待的小兽。

波旬娆看着地上的林麟，笑了。

她想起自己小时候和哥哥波旬第一次用法术幻化出的蝴蝶。

哥哥从小就被认为是法术上的天才。原本哥哥和自己的出生都只是一个只有代号的低等心魔，但是哥哥与生俱来的天赋和灵气让他在五百岁之前就继承了第一心魔的称号，并被心魔一族尊称为波旬大人。

“波旬”一称，向来只有做出了前无古魔后无来者的心魔才能担任。与人类相类比，“波旬”相当于无敌的“君王”。

哥哥成为“波旬”之后，作为家属的自己也顺理成章地被称为“波旬娆”，但其实自己的法力连哥哥的万分之一都达不到。

波旬娆仍旧记得那只完美的蝴蝶。绚丽妖艳的翅膀，灵动优雅的动作，旋转飞舞，在黑暗中绽放着的斑驳陆离的光彩。

的确很美。

但对波旬娆来说，最美的一刻是当这只蝴蝶失去了哥哥所给的灵力，渐渐消失的翅膀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奋力扇动。

苍白扑扇一下，最终落幕。

波旬娆也仍旧记得哥哥波旬在不远处蹲着，与低飞的蝴蝶同高。他静静看着这只蝴蝶在没有法力支撑下的垂死挣扎，由生至死，一言不发，只是在生命消逝后，摸着她的头，告诉她，“死亡是最美的。没有见过死亡的心魔，不可能成为波旬。”

波旬娆知道，哥哥是在亲眼见到父母被强大的心魔吞噬之后，才成为波旬的。

因此，小小的波旬娆在哥哥的手掌下认真地点点头。

死亡，是一场属于波旬的艺术盛宴。

“波旬”这个称号，就是用无数死亡换来的。

当然，对于心魔一族来说，单纯的死亡是无趣的。只有变态的心魔才会单纯以杀戮为乐。

上层的心魔宛如在角斗场观看猛兽决斗的贵族，他们不是低等的屠夫，才不会让自己高贵华丽的服饰沾染上低等动物的血。

而能够被称得上“波旬”的心魔，他是角斗场的主人，他看透了贵族心中的欲望和低等动物心中的恐惧，他把他们聚在一起，并用这座角斗场困住他们。而他，在黑暗中静静看着他们的表演，不悲不喜，不明不灭。

此刻，波旬娆蹲在劫后余生的林麟旁边，看着他徒劳的颤抖，笑问道，“林麟，你想回家么？”

“我……想……”林麟的声音越来越弱，慢慢的只剩下一片沉默。

如愿以偿的，他终于昏厥过去了。

波旬娆看着受尽折磨的人不再挣扎，表情略有些失落，纤长的手指勾住地上的人的下巴，细细端详着。

一旁的楚野看到的场景就是他的主上，粗矿大汉波旬娆，用粗大的手指抓起脆弱的人类的下巴。楚野从前就曾听闻，波旬皇室贵族好男风。主上波旬娆就曾和雄性人类林泽元有过一段生死缠绵的爱恋。林泽元背叛离去后，主上还像个失了恋的雌性人类一样，哭天抢地闹得全族上下不得安宁。

如今，主上是要把恶魔之爪伸向这个无辜的可怜人类了么？

对于楚野澎湃的内心戏，波旬娆浑然不知，但她明确地知道，这个人类并不是那个负心汉的亲儿子，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能力，一样都不像。然而，波旬娆越看着这个人类，越觉得这个人类和那个负心汉好像也有哪里非常相似，可是就是想不出来。

垃圾场的风越来越狂了，吹散了波旬娆纷杂的思绪。波旬娆解开林麟的衣物，手一寸一寸地抚摸着林麟的身体，目光斜斜地看了一眼旁边的楚野，用魅惑的声音问道，“楚将军觉得，你想要的那样东西在哪里啊？”

楚野一惊，看着波旬娆挑逗的蓝色眸子，重新恢复镇定，十分配合地狷狂笑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东西，是主上和波旬大人想要的东西，而不是我等平庸之辈想要的东西。”

楚野上下打量着蜷缩在地的林麟，片刻后，就指着两个地方，对波旬娆道，“如果那东西真在这人类身上，那就要么在这儿，要么在这儿。”

波旬娆闻言，真用纤纤玉手朝那两处无比私密的地方探去。若是林麟此刻醒来，这十八岁的小处男说不定会羞得再昏过去。

“楚将军真是聪慧。”波旬娆找准目标，深深探去，果真从那无比私密处勾得一份信。

这封信看起来平平无奇，素白的信封，薄薄的厚度。这里面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引得多方强大势力勾心斗角，明争暗斗？

楚野的目光紧盯着波旬娆手里的信件，看着波旬娆就要拆信，心里一紧。

波旬娆的手做出拆信的动作，一瞥楚野不慎流露出的紧张神情，莞尔一笑，薄薄的信封瞬间化作利刃，楚野的脖颈处立刻多了一道不深不浅的伤口。

藏在林麟体内的波旬见波旬娆此举，也不由得惊叹，吾妹娆儿终是长大了。

波旬娆舔了舔信封上的血，唇红齿白，缓缓道，“楚将军，你瞧，这封信的力量多大。我是不相信，怀璧的匹夫，是无罪的。”

楚野在一瞬间只觉得脖颈一凉，而后便是如万蚁噬心般的灼热感。他不禁咽了咽唾沫，血止不住地往下流，鲜红刺眼。

“主上，就算得了玉壁的匹夫也不过是个匹夫，玉壁对他来说，也不过是个华丽的玩意儿罢了。匹夫是成不了什么大器的。”楚野皱眉，用手捂住伤口，流动的血霎时间凝结成伤口。

楚野在波旬失踪后跟着波旬娆很久了，他清楚，波旬娆留着他还有用。只不过，自己这次太不小心了。

“哈哈哈……大多数匹夫确实成不了什么大器，但能说出楚将军刚刚那一番话的匹夫，可畏啊。”波旬娆将信收回，七龙剑稳稳地附在素白信封上，攻不可破。

“主上谬赞。”楚野垂着头，心中默默算了一卦。

波旬娆念想一动，便得到了楚野心中的算计。看着的楚大将军心中的盘算，只觉得烦腻。

作为顶级的心魔，只要她想，比自己法力低等的心魔心中所思所想都会涌进她的脑海里。

那些怎么也止不住的恶意贪念虚妄，如同翻涌的垃圾，让她反胃而晕眩。

因此，波旬娆不常用这种能力，也发誓不用这种能力去窥探所爱之人的内心。可惜，也许正因为如此，那个她所爱的人离开了她。

波旬娆默叹，又怪自己不应该沉浸在可笑的情感之中，木着脸帮林麟穿好衣服，道，“楚将军善始善终，把他送回去吧。”

“是。”

“今日这事，在他的记忆中不曾发生。”

“……是。”

垃圾场上的狂风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