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话 千般圣,千般魔,任由他人说
作者:跳脱行者      更新:2019-09-11 15:42      字数:3950

陈家,是一个自由的地方,这里的人没有集体荣誉感,没有对家族的至死不渝,用外界的话来说,陈家的人是极端自私的,是不会有太多朋友的,对于陈家来说,朋友,有几个交心的不就好了,要那么多干嘛。

其实这一切都是起源与五十年前,陈家家主的一次顿悟,一次改革,强调了个体,个性,削弱集体对个体的剥削后,实现的一次跨时代飞跃,当初那些利用家族人员生命来实现自己野心的人,都被逐出家族,生死不明了。

当初,有这么一群元老,号称十二元老,天天喊着口号,要为了家族的兴旺而努力奋斗,为了家族而死,燃烧所有人的生命,为了和平,必须要有战争来消灭一切战争因子。

当时,时代的混乱,战争不断,陈家凭借着强大的底蕴,始终屹立不倒,陈家也终于变成了少数人实现野心的工具,喊着为了家族和平的口号,去毁灭了别人的家园,喊着斩妖除魔的口号,对反抗者处以极刑。

那些高位者,不过是利用了陈家人的善良、热血,来浇灌他们冰冷的野心,为了家族?什么是家族?你就是家族吗?所有人要为你的梦想牺牲吗?他们除了给陈家带来无休止的的战争,伤痛,还带来了什么?虚假的和平。

陈家家主看着流血的大地,他悟了,他看清了真正的敌人,也是如此,他被元老攻击,说他没有上进心,没有荡平世间邪恶的勇气,说他老了,不适合再坐在这位置了,为了体现家族对于族人的关怀,分给这位前家主一块地,一条街,让他自生自灭算了。

荡平世间邪恶,你们不就是需要荡平的邪恶吗?

血腥的屠夫披上了正义的大旗,无所不用其极的发动战争,利用别人的善良,陷世间于硝烟。

战争,让很多孩子无家可归,前家主收养了他们,他决定要为家族赎罪,要从根本来教育这些孩子,让孩子明白,所有人都是独立的人,不可以捆绑在任何东西上,无论是世间大义,还是所谓的人情世故,或者说家族,人啊,是自由的!

心无旁骛,在这种教育下,孩子们心中只有对于自己梦想的追求,二十年时间匆匆过去,陈家元老无一伤亡,不过手下的部队里,人是换了一批又一批,他们给太多地方带去了‘和平’。

战争到了尾声,也该进行最终的决战了,陈家元老看着自己天下和平的理想就要实现,站在世人的尸体上俯瞰世间,但是,最后一步很难,敌人太多,为了增加家族的胜算,元老们缓过神来,发现了前家主培养的孩子,这是惊喜,那些孩子很多都快要灵体圆满了,这是何等强大的战斗力啊,陈家养了他们这么多年,是时候让他们回报了,无论用家族大义,还是种族兴亡,一定要让他们为己所用,没有人能逃过人情世故,世间因为一个‘情’字存在。

元老没有想过,这些孩子们没有受到一点陈家的优惠,反而是陈家毁灭了他们的家园,他们都是战场遗孤。

“下令,召集陈骸的那群孩子,这是陈家最后的战斗,不容有失!”命令下来了,用鲜花或者皮鞭,他们必须上战场,为家族而战!

哐!大门被踢开,陈家虎卫冲进了陈骸的前院,这里是很多最近收留的小孩的玩耍地。

说是玩耍地,但是孩子们脸上还是一片阴霾,眼睛没有半点波澜,原来的悲伤,痛苦都随着那些日子的眼泪流得一干二净,现在他们眼底已经没有了眼泪,只有不符合年龄的平静。

刀!剑!枪!还有这身盔甲,又是这些东西,他们又来了,一部分孩子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家人被这些武器所害的,这就是命运吗?哪怕躲到了这里,还是逃不过,并不畏惧这些武器,甚至有一些孩子认为,死亡,就是他们的归宿。

一个小女孩朝着眼前剑尖指地一把剑跑去,白泽的脖子上青筋爆出,只要这锋利的剑轻轻一划,就能将神魂从这个肮脏的世界解放出来。

噗通,没有让女孩得逞,虎卫一脚将女孩踢开,撞在秋千上,嘎吱嘎吱,上面坐着的孩子开始摇晃。

散发着浓郁的血腥气,对眼前的孩子们吼道:“叫你们的大人出来!家族强召令,违者,杀!”

这股血腥气,如果被寻常人闻道,可能会双股发颤,呕吐不止,可惜,眼前的孩子们经历过真正的修罗地狱,那里的血腥味是真的血腥味。

“嗯?”虎卫首领感到疑惑了,这群孩子很不对劲。

从院子后方,走出来一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手里拿着一本线装书籍,书籍里夹着一枚四叶草标本当做书签,眉头微皱,刚才的响声打断了他的思路,现在有点生气。

“陈家虎卫来我道园,有何贵干?”没有弓腰,没有放低姿态,就这样用平常的语气来询问,里面还夹杂着一点暴躁。

嘎吱嘎吱,秋千摇晃的幅度慢慢变小,嘎吱声的频率也在加快,孩子们知道寻死不成,又低下头,脸庞埋在阴影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为首的虎卫拿出一块锦布,大声念到:“陈家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所有陈家人理应团结一心,剿灭贼子,给各家族带来和平,道园成立二十余年,没有要求对家族做出任何贡献,这是元老的恩赐。现在为了家族荣誉,为了和平,为了让所有人过上美好的生活,下达强召令,所有十六岁以上修行者,在后天早上八点以前来到家族军机处报道。这是一场荣誉之战,所有陈家子弟必须参加,如过期不至,视为叛族,将其神魂打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用慷慨激昂的语气,说着卑鄙无耻的话语,男子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僵持住了。虎卫首领也不怕他不接,身后虎卫的气势在不断变强。

门边出现了一道道虹影,这是今天出去给孩子们购买食物,帮孩子们走出阴影的‘家人’,手里大包小包的提着,能从袋子的轮廓看出来,里面是如今年代很稀少的糖果,一名女子手里挥舞着一串七彩灵果,还没有意识到虎卫的到来:“喂,白远塘,叫孩子们过来,看看姐姐给他们带了什么好东西,这个是我在一片林地里找到的哦。”

走进被暴力破开的大门,眼前是二十多名身穿盔甲的汉子,正在散发着浓郁的杀气,为首一人捧着一块锦布,白远塘就在那里站着,秋千的声音停了,有一个小女孩坐在地上,背靠秋千,身上的新衣服沾到了泥土,胸前是一个脚印,是陈家虎卫的制式战靴。

手里的一串七色花果被收入乾坤戒,五六名女子随即将武器召唤出来,情形十分紧张,一触即发。

“白远塘,你就是这么照顾孩子的?还有,这里怎么会有虎卫进来,你不知道孩子们最不愿见到的就是这群畜生吗!”双目圆睁,仿佛要择人而噬,美丽的脸蛋上全是杀气,握着双棍的手青筋暴露。

打开了书籍,将四叶草拿了出来,眼神不和这泼辣女子对视,语气里的暴躁也重回平静:“我不是拖延到你们回来了吗?我下手没轻没重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这里交给你们了,我继续回去看书了。”

看着倒地的女孩,小脸上的勾起的嘴角仿佛是在笑,但这笑容是如此苦涩,好像又回忆起了那些伤心的事,看着咄咄逼人的虎卫,童俐一字一顿到:“现在,滚出去,白远塘怕下手重,打死你们,我就不同了,我一定下重手打死你们!”

“这是陈家的强召令。”

“蓬蓬,遮住孩子们的眼,其他人,跟我杀!”

······

给这些孩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小女孩又穿上了新衣服,童俐和一群人穿得花里胡哨的,在台上为孩子们夸张的表演节目,希望能在他们脸上看见枯竭已久的笑容,不时有人为孩子们端来美味的食物,这些天的逃亡,孩子们就没有吃到什么好的,压抑的痛苦,干涸的眼泪,终于因为这温暖的食物,重新爆发了出来,如此天真可爱的孩子们脸上却是经历了战争后扭曲的表情,有喜悦,有痛苦,有悲伤,战争带来的罪恶能从这些扭曲的小脸上看清一二。

现在,燃烧殆尽的希望之火,终于又一次开始迸发出光亮。

“诶诶诶,我们在演喜剧啊,别哭,别哭。”童俐看着台下哭成一片的孩子,她也有点手足无措了,每一次看到这些战场遗孤的哭脸,他都会大脑空白,不知所措,她也很想哭,想安慰孩子,自己的眼睛却也变得模糊。抱着旁边演小白兔的女子:“辰姐,我,好像又看到了当初的我,我知道这有多痛苦,我知道战争带来了什么,我想继续帮孩子们,就像当年陈骸叔叔一样。”

望着怀里如同娇弱小猫的童俐,不再有早上顶天立地的豪情,眼神从柔弱变成坚定,道园就是她的家,道园里的人就是她的家人,嗯,白远塘······也算。

“敬酒不吃吃罚酒!”几名元老看着狼狈回来的几名虎卫,气势暴涨,头发无风自动,一掌拍在白玉桌子上,桌子没碎,白玉的贵啊,舍不得。

其实惹怒道园,是元老故意的,道园大量的新生力量已经有资格威胁到他们了,不能让道园的人以战士的身份出现在战场,要将他们变成奴兵。

“传我命令,道园已经背叛了家族,都是罪大恶极之人,攘外必先安内,铲除家族不稳定因子,明天再去,如若不听,就把他们全变成奴兵”不能让他们在战后有能力吞并我们。

“是!”

微风拂过陈家的象征——和平旗,上面圣洁的神女已经被血染成红色,明明是怀抱世界的姿势,现在看来,更像手握双刀,大肆杀戮。旗帜里面是无尽的鲜血气味,这阵风无法将味道吹散一二,反而让埋藏得更深的邪恶气味飘散到了各处。

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是陈家两个时代的一个转折点。

至此,陈家散尽家财,也就是这些年占领的不义之财,稍微的给战后的群众有了点藉慰,最后的决战没有打响,陈家放弃了绝大多数领地,回到了本族,归来时,少了很多人,也带回来了很多人,从那时候开始,陈家虎卫、十二元老、辎重部队、夜猫子,都没了声息,就只剩一个道园,带着众多的战场遗孤,来到这里修建了一个新的陈家。

三十年过去了,当初的强者纷纷离开,去寻找自己的大道,陈家现在属于年轻人的天下。

没有小偷,没有犯罪,甚至没有太多关于杂事的交流,和其他家族不一样。这里燃烧了三十年的神魂之火,就要将所有污浊燃烧殆尽,只留下了纯净的神魂之火,表面看没有什么活力,却能用神魂之火烧穿这片天空。

新陈家第一代家主,陈骸给修行者们留下了一句歌谣作为祖训:

自有智,自有惑,辨得物与我,百种阴,百种阳,化作天地和。不见善,不见恶,唯留因和果,千般圣,千般魔,任由他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