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新的开始
作者:永夜公爵      更新:2019-09-11 20:56      字数:5071

大约三个小时后。

“呼啊——”我躺在训练场内的平台中央,握着太刀,喘着粗气,感觉整个身子只有头部还属于自己。鬼知道我这三个小时都经历了些什么……

不对,我身边就站着一只“魔鬼”,真真实实的“魔鬼”。

“怎么?才这么短的时间就不行了?”久凌依抱着双臂站在我身旁,略带嘲讽地说道。

“不行了……好累啊……”我闭上双眼,宛若一只失去梦想的咸鱼。

久凌依轻轻叹道:“算了,你也够努力了。在我见过的贵族少年里,你是资质最好的了。有些人能差劲到连武器都拿不起来,你居然还能跟木桩打这么久。”

“那当然,我可是……哎哟!”我刚想吹嘘一把自己的时候,身上的酸痛便开始发作。

久凌依看着我这般惨样,道:“看样子,应该是劳损和抽筋了吧。我给你按摩一下吧。”

哎哎哎?凌依姐姐给我按摩?我没听错吧?

这么漂亮冷艳的大姐姐给我按摩?哇!我今天莫非是得到了上天的眷顾?

我抑制住心中的喜悦,连忙点了点头。久凌依把我扶起来坐着,说道:“可能会有些疼,你得忍一下。”

“嗯……嗯?”疼?按摩怎么会疼?

我心中略微一凉,刚想问她怎么一回事时,她双手抓住我的双臂,突然用力地往后扯,她的右脚还直接踩在我的背上,弄得我更加疼痛。

“啊!!”我被她弄得大叫出声。

“别叫。”她淡淡说道。

“你这、你这、你这tm叫按摩?这tm是卸胳膊还差不多吧!”我忍不住开始爆粗口。

“小小年纪爆这么多粗口?亏你还是莫森公爵的儿子,这么肤浅吗?”她皱眉问道。

我抓狂叫道:“这种情况,就算是安琪也会爆吧!快放开我啊!我快被你拆散架了!”

“啊?什么我会爆?”

门口传来一个我熟悉的声音,我转头望去,看见安琪正好站在门口。那一刻,安琪身上仿佛在散发着无比闪耀的光芒,就像是真神一样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然而身后的这只“魔鬼”并不打算放过我,她还在折磨着我。

安琪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们两个,问道:“你们……这是在……干嘛?”

“回大公主殿下,莫森少爷刚刚练功走火入魔,我在帮他按摩。”久凌依回复道。

“这种……叫做按摩?怎么跟我想的不太一样?”安琪好奇地问道。

我欲哭无泪地叫道:“安琪!别想那么多了!快、快救我!我要被她卸了!”

“哦,”安琪答应了一声,“那凌依你继续吧,我去别处逛逛。”

“喂!求求你!”原来“真神”也有要抛弃我的时候,我就那么不值得救吗?

“噗哈哈哈……”

不知何时,莉娅也站在门口。见到这一幕,她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行了凌依,你的‘按摩’快把他弄残废了,放开他吧。”笑完,她终于缓过气来,说道。

久凌依这才把我放开,在她松手的那一刻,我整个人就像是失去骨头一样瘫在台面上。我的胳膊,你们好可怜啊……我都感觉不到你们了……

久凌依站起身来,朝莉娅行礼,恭敬道:“陛下,莫森少爷刚刚练习有些过了,伤及了自身身体,臣只是在帮他恢复而已。”

莉娅笑道:“朕知道你的心思。不过,你把他带来这里,是在教授他武艺吗?”

久凌依点了点头,道:“是的,陛下,我看莫森少爷骨骼清……咳,资质不错,又善于使用太刀剑术,便教了他一些关于剑术的技巧。他学得也很快。”

能听到这般说辞从她的口中迸出,我是该高兴还是该抑郁呢?这的确是个问题。

莉娅闻言,低下头去微微沉思着什么,她看看我,又看了看久凌依,却始终一言不发。安琪也在一旁静静地站着,母女两像是商量好了一样变成了木头人。

就在此时,莉娅像是听见了什么一样,连忙向后转身。在莉娅和安琪的夹缝中,我瞥见了一个白色的身影。

莉娅回头朝我笑道:“杰尼,快来看看是谁来了。”

我有些吃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踉跄着步伐走到莉娅身边。在莉娅身后,有一名身着正式贵族服装的白发女子等待着我。她就是我在这里唯一的亲人——尤妮?文斯。

那一刻,我从尤妮血红色的双眼中,仿佛看到了奈洛的影子,泪水便止不住地外流,以至于该说些什么都哽咽在喉咙里,音不成字,字不成句。

安琪在一旁连忙拿出纸巾来擦拭着我脸上的泪水,一个劲儿地安慰着我。莉娅虽一直保持沉默,却也始终在温柔地摸着我的头,仿佛世间所有的温暖又回来了一样。

尤妮在我身前蹲了下来,接过安琪的纸巾,在我脸颊上轻轻地擦着。她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得空灵悠远,若即若离:“杰尼,姑姑接你回家。”

我强烈地点了点头,身上的酸痛,甚至心灵的痛楚,在那时都有不同程度的愈合。

金色的阳光散落在皇城里,在一块块石砖上点醒了沉睡中的花朵。所有金色的花儿在风中舞动,随着风远行。我抬头看向蓝天,刚好有一朵长得像花儿的白云飘过。

安琪在我身旁有些不舍地说道:“杰尼,看来你不得不离开了呢。跟你回来的路上,聊得真得很开心。嗯……祝福的话我就不说了,以后有机会再见吧。”

“谢谢公主殿下,若是有缘一定能再见。”我忽然想起以前拉雅说过的话。

安琪的脸突然变得有些红润,结巴道:“才、才不是我想见你……好了,你走好吧。”

她的这番话,让我在她的身上看见了珍妮的影子。平时珍妮老是在欺负我,但是关键时候她真的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妹妹,可以说,我的性格里也有珍妮的影响。

莉娅在安琪头上轻轻拍了一下,道:“文斯子爵,朕还有事要处理,不能远送。你快些带着杰尼回麦科尔城吧,这孩子这些天受尽苦难,还是让他安心是好。”

“是,陛下,臣一定会照顾好他的。”尤妮回答道。

说完,尤妮牵起我的手,带着我向皇宫的出口走去。我回过头去看,发现莉娅已经带着安琪朝我们相反的方向走远了,训练场的门口,久凌依还在驻足目送着我远去,并且朝我轻轻挥了挥手。作为回应,我高举起右臂朝她大幅度地挥了几下。

我忽然发现身上的酸痛的确缓解了不少,而且,刚刚凌依姐姐教我的几招剑术,也的确非常实用。如果她能接替奈洛的工作,继续训练我的话,可能是一件好事儿吧。

但无论如何,此刻也是新的开始。未来的路是什么样子,朝向哪里,终点在哪儿,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现在的我有两个目标:一个,就是尽自己所能找到奈洛、伊莉娜和珍妮的下落;另一个,就是继续坚定两年前的目标——到达神峰之顶。

我看着远处如同波浪一般此起彼伏的连峰,不禁攥紧了自己的双拳。

当天夜晚,麦科尔城

经过约四个小时的车程,我们终于到了麦科尔城。这座城市位于圣魂帝国和北方燕灵帝国的交界处,是一个贸易热点城市。近年来,燕灵帝国开始减少与圣魂帝国的贸易,这座城市也就不再像之前那样繁华,但却比莎莲城的情况好得不能再好。

尤妮作为一名子爵,自然不会拥有像奈洛那样气派恢弘的公爵府。尤妮拥有一块面积不大的封地,负责麦科尔城东北部的管辖治理,而麦科尔城西南部,则是由一个姓“阿克瑞尔”的伯爵管理,阿克瑞尔伯爵只是“阿克瑞尔”氏族的一个小分支罢了。

先不管他们如何,我还是先说说尤妮的情况吧。尤妮的府邸更像是一座别墅,面积不大,风格较为简约,跟公爵府相比可以说是宏大与小巧的完美对立。子爵府设立在一个人烟较为稀少的地方,府前只有一条小路,小路的另一端便是广阔的麦田和农家。

尤妮说,这片麦田种的都是春小麦,现在的时节还没到它收获的季节,等到秋季来临时,浓郁的麦香、金色的麦浪便是这里最美的风景。

说来也奇怪,子爵府周围没有任何侍卫,也没有任何佣人。尤妮带着我走进房内,刚一进大厅,我就被一个圆不溜丢的东西撞了一下,然后我又被什么人抱住了。

“哈哈,你小子可算是来了,姑夫我都想死你了啊!”

刚被久凌依的“魔鬼按摩”折磨的我,现在又被一发“肉弹冲击”打了个正着。我被那人抱得有些喘不过气来,艰难地说道:“姑夫,你别压我了,我快……没气了。”

好不容易说完,那人才放开了我。他身材有些发福,个子较高,圆鼓鼓的肚子挺露在外,一头神清气爽的短发里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几根白头发。他长得虽然有些显老,却丝毫不会给人萎靡不振的感觉,从他的精神头儿来看,他反倒给人一种二三十岁的活力。

尤妮在一旁不满道:“凯斯,杰尼这几天都没休息好,你就别折腾他了。对了,儿子呢?”

凯斯用大拇指指了指里面,道:“已经睡着了,你去看看他吧。来,杰尼,姑夫专门儿给你做了些饭菜,都是你爱吃的,进来吧。”话音未落,他就一只手把我送了进去。

尤妮去二楼的卧室里看护刚出生不久的马克表弟,一楼就只有狼吞虎咽中的我和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儿的凯斯。好久没吃到像样的饭菜了,这些天都是在和小狐狸采野果、吃野菜、烤野兔……好像最后一个还像点儿样子来着。

凯斯用左拳杵着脸,问道:“怎么样?好吃吗?”

我一边吃着饭菜,一边点着头。

他笑了笑,但随即笑容便慢慢收敛起来,正色道:“杰尼,你放心好了,姑夫姑姑一定会找到你的爸爸妈妈还有妹妹的。在你独立生活以前,就一直待着这里好了。姑夫是商人,不经常在家,你有什么事情可以找你姑姑帮忙。”

我放慢了吃饭的速度,微微扬起嘴角,道:“我不指望谁能够找到他们,只要他们还活着,就比什么都重要。不像拉雅……”语毕,我低头看着我左腕上的“铭镯”。

凯斯默默不语,起身摸了摸我的头,然后便去了二楼。我将之前的密码输了进去,再次打开“铭镯”。以前我还没有仔细看过里面究竟有些什么,只是着急拿药医治小狐狸,现在我已经暂且安定了下来,就可以好好看看“铭镯”里究竟有什么了。

药物、衣服、鸡毛掸子、扫帚、拖把、茶具……怎么都是这些?

我不由得有些灰心,就在我即将放弃梳理的时候,有一个黑色的大盒子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将那个黑盒从“铭镯”内拿出,将它轻轻放在桌子上。黑盒的重量告诉我里面装着的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于是我将黑盒打开,发现里面有一个纸张有些泛黄的厚厚的黑色本子,本子的周围摆放着一堆我以前的玩具和写着歪七扭八字体的纸张,本子下面又压着一堆的照片。这些照片保存得都很好,而且每张照片上都有我。

我将本子拿了出来,翻开第一页,上面只写着两个清秀的字:“日记”。

这是拉雅的日记本?我迫不及待地翻开下一页,上面写着许多清秀的字,其中第一行写明了时间地点和天气:“神历1993年12月3日,莎莲城,雪。”

1993年?那都是好远以前的日期了。

我继续读着,但是由于字数太多,再加之我今天疲倦不已,便没有耐心再读下去,就索性关上笔记本,把它放回原来的位置。有一张照片从黑盒里掉了出来,我将它从地上拾起,仔细观察了一番,想起来这张照片就是奈洛口中所说的“最美的一张”。

我看着它画面中的内容,当时的我还在比划着剪刀手,在樱花树底下傻乎乎地照了几张照片,而拉雅就坐在我的身旁,轻轻抱着我。

我盯着照片中的拉雅,忽然察觉到了几丝不同,我以前没有发现的不同。

照片中的拉雅,双眼一直含情脉脉地注视着我。那双眼睛里透发出明亮的光芒,仿佛吸纳了全世界的柔情,化作伊人秋水,守护所爱之人。她脸颊上的那道伤疤也在那一刻被她柔情的目光所掩去。我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人。

樱花、流水、和风、青草,这些照片中的极美景物在她的目光中也黯然失色,只能作为陪衬凸显出伊人的如水柔情。那日拉雅环抱住我的双臂,仿佛是世上最温暖的源泉,在我心中注入股股暖流,让我能看到这个世界美的一面。

此刻,我忽然想起,拉雅那晚的神峰故事;

此刻,我忽然想起,拉雅隐瞒的花海成因;

此刻,我忽然想起,拉雅为我、为莫森家所做出的忍让、贡献和祝福。

而此刻,拉雅却因救我而与世长辞。

我的心再次被苦痛占据,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视线渐渐模糊起来。

我将照片翻了个面,打算将它放好,但我却在泪眼朦胧中看见了照片后的几行字:

“愿你拥有不惧未来的勇气,和向黎明永远前进的决心。拉雅姐姐,也很爱杰尼。——拉雅,神历2006年5月15日。”

“啪——”

我的手再也无力拿着这张照片,它就这样跌落在地上,背面朝上地平躺在地上。

“人生在世,一定要有不惧一切的勇气,和向黎明永远前进的决心。”

我蜷缩身子,将头埋入双腿中失声痛哭起来。

在我五岁生日那天,拉雅告诉我“不惧未来,永向黎明”;

在我畅玩花海那天,拉雅告诉我“任何人事都有另一面”;

在火烧风雨的那天,拉雅告诉我“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但是,你把我留在生的人世里,自己却步入了死的天堂。

火噬梦乡,雨落花黄;寒夜凄凉,徒留悲怆。

人世无常,生死两茫;追思成惘,但闻离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