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珂宇伸手之时,便已在心中将所有可能的一切做了周密的打算。
若霍胥陵双眼锐利,一眼即看穿他的目的,出招攻来,他便收手架挡,伺机一拳将其轰杀。
若霍胥陵发现异样,却以静制动,他便当作若无其事,先取下那一首《钗头凤》。因为那一首词,写得着实不错,堪称精品,将此献给龚玉清或是邻州知府,又是一份沉甸甸的人情。
若是霍胥陵并未察觉其中危机,只是静静站于一旁观望,他便先发制人,在出拳的刹那之间戴上金莲花,如此一拳必然直截了当地要了霍胥陵性命。
若是霍胥陵后退一步为他让出一块地,他便一脚向前,顺势运气提拳,相信这一记势大力沉的铁拳轰出,霍胥陵倘使反应过来亦无法阻挡。
以及其他种种...
在这些诸多可能发生的境况之中,又以第一者为最。毕竟霍胥陵曾打得沈末斗志全无,显然是个中高手。
只是他万万没有料到,霍胥陵竟然将他当作一个偷窃他人成果的歹人...
在陈珂宇吃惊的时候,绝佳时机已悄然流逝。他只好收了手,负在后腰,佯装笑得宽厚温柔,“哦?小兄弟,此话怎讲?”他时常要与一些自己所厌恶的人打交道,因而出于礼貌而装出的微笑,看上去发自内心。
霍胥陵瞥了一眼守在栈桥之上的八名大汉,很快收回目光。他虽然不曾踏入过江湖,但是敏锐的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位看上去温文尔雅的读书人,很可能是只披着羊皮的狼。“你若是好人,那他们为何虎视眈眈地盯着这里?”
陈珂宇不知道眼前看似弱不经风的男子是否果真已经猜到了自己的身份,便试探性问道:“哦?那你说我是谁?”
霍胥陵的面庞立时变得雉冷,甚至散发出阵阵杀气,饶是久历生死的陈珂宇亦不免不寒而栗。“你是陈府的人吧!回去告诉你们老爷,库房的银子不是我偷的!”
陈珂宇费了好大的劲,才保持住了看似发自内心的友善笑容,“这句话你得和老爷去说。不过我不介意为你带路。”
霍胥陵正待答话,却望见陈珂宇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凶光。他便立时运起内力,果不其然,不过眨眼的工夫,陈珂宇脸上依旧挂着笑容,右拳不知何时已戴上金莲花,向他胸口轰来。
二人相距不过一步,此等距离之下,想要施展轻功逃离已是不可能,不过霍胥陵也没有逃离的打算,当机立断提起右手,以食指正面撞向金莲花。
陈珂宇见此,不禁窃喜,心底暗暗道:以指撞拳?原来是个莽夫!看我这一拳砸烂你手指,下一拳,直接砸烂你的脑袋!他便将毕生力气汇于右拳之上,戴着金莲花的右拳愈加气势汹汹。
一拳一指正面相迎。
霍胥陵这一指正点在金莲花的凹陷之处,两方交锋,那只刚硬无比的金莲花,竟被一根血肉手指生生击断。
陈珂宇只觉手指传来剧烈疼痛,几要粉碎,只好卸力撤出数丈之外,迅速摘下金莲花查看时,赫然发现金莲花已断。
这是何等的力量!
他忽然明白了霍胥陵是用什么招式伤了想要销毁他画作的阴险小人。
近可摧金断石,远可拈花伤人。这正是枯骨道人的拿手绝技,一指拈花!
陈珂宇失声叫道:“枯骨老道是你什么人!”
而霍胥陵已掠出船舫,向上腾起,在月光的映衬下,宛如得道之人羽化升仙。
守在栈桥之上的八人看得直了眼,只是痴痴地望着。
钱正龙自始至终埋伏在脂女屋顶,当下见陈珂宇战败,虽然吃惊,并未忘记任务,见霍胥陵腾身而起,毫不犹豫地搭箭上弓,瞄准霍胥陵心口激射而出。
只是距离稍远,他这一箭射出,到达霍胥陵身前之时,已落下数尺有余。
霍胥陵本欲去到街尾,收了自己的《凤凰傲意图》,但见一支箭矢迎面而来,举目望去,赫然发现远处的屋顶之上埋伏着数人,便顺水推舟,一脚踩在箭身,愈加向上腾起。
埋伏在屋顶的另七人见钱正龙率先出了箭,各自在心中想到:不行,不能让那个人抢了风头!若是能将兔子射杀,除了五十两白银之外,陈帮主兴许还会给上一大笔的赏钱!
七人纷纷搭箭上弓,对着那个浮于半空的身影,激射而出。他们虽然武功不如钱正龙,但因多年练习射箭,臂力倒丝毫不逊于钱正龙。七支箭瞄着霍胥陵心口射去。
霍胥陵见月光之下,数只羽箭带着破空之声激射而至,明白屋顶上的人非杀自己不可,叹了口气,连连摇头,先是侧过身,向左一指送出,拦腰击断一支羽箭,而后向右又是一指,另一支羽箭亦应声而断。
另有五支羽箭,其中一支射偏了方向,对他构不成威胁。其余四只二上二下,先后射来。
霍胥陵折叠双腿收向腹部,以下方两支羽箭为踏板,向上纵起,而后双脚分开稍许,踏上上方两支羽箭,乘着这两支羽箭,向后飞行数十丈后,察觉箭矢余力不足,才再次挺身一纵,以踏云步消失在夜幕之中。
七人大是不甘,各自继续搭箭上弓,箭矢激射而去,“簌簌”作响。却不知落在何处。
倒是那一阵激烈的响声,惹得在画街之中欣赏画作的路人抬头仰望,却只见到当空一轮皓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