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同一水平线上的人
作者:木诗      更新:2019-09-12 22:04      字数:5441

第一节:之灵的磨难

田之灵三个月的身孕,尽管她怎样小心翼翼还是自然流产了。

之灵的婆婆来到之灵的娘家,她是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进来的,知道不该来干预人家的事情,可是如果不是亲自来田家探讨一下,又不甘心,那话真的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她走进来时,最怕之灵那个还没有出嫁的姐姐在场,进来时并没有见到田之素,她心里安稳了许多,不可迟疑,一进来没有几句话就转到了正题:“我找人看过了,之灵这是犯上了,姐姐还没成家,她先成了家,神医说了,之灵不可以在姐姐之前成家生子,她上边的姐姐还没有成家生子之前,之灵怀多少也站不住,她姐有神冥芘佑。”

妈妈半信半疑:“咋会有这事儿呢,妹妹在姐姐之前嫁人的多去了,别人咋没有这些说道呢。”

“哎呀,可不敢不信,人和人不一样,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人,命都不一样的,还有时辰呢,同一个时辰生的人,命也不会一样,一个时晨还要分八刻呢,对吧,你想想,之素那么聪明伶俐,她不是一般的人。”

“有啥不一般的,她现在比谁都窝心,要是真的有神冥护佑,就不该有今天的下场了,上不上,下不下的,连嫁人的心思都没有了,这咋还算是不一般呢,是不一般的苦命吧。”

“那个唐僧西天娶经,还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呢,磨练还不够呗,不过,人到什么时候,就得办什么事,到了该嫁人的时候,就得张罗嫁人了,这个时候,主意全得当老人的给定,这可不是一般的小事,她这个年龄,过一岁就晚一年了,越是往后拖延,越遇不上好的了,那不更窝火了,要是过个三十奔四十了,这辈子就完了,一个女儿的好时光,全都过去了。”

妈妈每次听见有人说起之素的婚姻大事,都无限烦恼忧愁,她的眉头紧蹙,满面忧伤地说:“我何尝不想快些把她嫁出去了,可是,她现在呵,好的不敢嫁,怕人家日久天长了瞧不起她了、嫌弃她了;差一点的呢,她又嫌弃人家,看不上人家。你说这脑子灵活的人,想的事也多了,嫁人都这么前思后想的,真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送走了親家母,母亲一个人在外面转悠了许久,街坊邻居,有关这样的议论,她早有耳闻。大家都这样议论纷纷,说一定是田之灵在姐姐之前出嫁犯了说道,再流产几次,田之灵恐怕连命都要搭上了,田之素为了救妹妹也该早一天嫁人了。之灵的命咋这么苦,书没念几天,活可没少干,十四岁就跟大人们一起下地干活,跟妹妹之灵比一比,之素在田家的姊妹当中,是最享福的一个了,可是她还是这样不满足,在娘家享多大的福,也不算福,能嫁个好婆家享福,那才叫福气呢,可是之素现在的条件真的很难找到合适的人了,想一想,做母亲的在之素这终身大事上,是不是真的失职,之素最倾心的两个男孩子,如果做父母的当时不是贪图眼前的利益,之素随便跟了其中的一个人,她这一生也会随心所愿了。

田之灵有这么一个怎么也顺不过心的姐,读书的人有那么多,哪个也没像她那样一条道跑到黑,谁说啥都听不进去,做母亲的也明明知道之素心里的抱怨,可是你就生在这样的环境里,有什么办法,说白了这都是人的命,抱怨什么呀?各家个户的女儿们不都是这样嫁出去的吗?

妈妈在外面转悠了一会儿,战战兢兢地来到女儿的房间,坐在田之素身边:“之灵的婆婆刚走。”母亲说。

“我知道。”之素回答妈妈说,她脸上的表情冷漠而平淡。

“之灵又小产了,这已经是第四次了,这可了不得,再有两次,之灵这小命都难保了。”母亲说完,打量了一下之素,之素没有任何反应,板着面孔翻看手里面的书籍。

她似乎知道母亲想要说什么,外面的传说她不可能一点都听不见,她烦躁地躺下,把手里的书本盖在脸上,声音有些无耐、有些悲哀、怨愤:“妈妈,我连这样一点点的自由也没有了吗?一定要把我嫁出去才满意是吗?”

母亲当然知道,这个世界上,她田之素想嫁的人却不能嫁,把她嫁给一个跟本谈不来的人,让她怎么跟人家一起生活?她又不善言表,不善于沟通,如果真的逼着她嫁了人,不把她委屈死才怪呢。这辈子,她除了学习,恐怕别的什么也不想要了,嫁给一个她根本不喜欢的人,硬梆在一起过日子,对于之素这种性格的人来说,根本行不通的,那样就等于是往死路上逼她了。

“妈妈,”之素轻声叫了一声妈妈,把自己最真实的想法说了出来:“要么哪里有庙宇,我出嫁当尼姑去算了,这样是不是就能把这些说道解了?让我嫁人,是根本不可能的,您就省省心吧,我宁可死了,也不可能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两个人必须是相互了解、情投意合的。”

沉默了一会儿,妈妈接着她的战战兢兢地说服:

“我们那代人,两个人一直到结了婚才能见到面的多了去了,日子不也过得红红火火的,感情可以一点一点地培养。”

“我不嫁人!”她的声音强硬而又坚决。“你就不要跟我说这些多余的话了,说多少也没用的,我就是想要试着一个人过日子。”

田之素脸上一直盖着书本,情绪激动地跟妈妈对话。

妈妈长吁短叹,“嗨,怎么可能一辈子都不出嫁呢,现在有老爸老妈在,怎么都好说,等我们都去了那天,谁能全心全意地照顾你,你不是那种很要强的人,不是那种能拿得起,也能放得下的人,你仔细看看你自己,除了会读书,真的没有一点过人的本事了,你说说,你是不是这样的人?你锄田刨垄不行,缝裢补绽也不行,咱有啥资格挑三拣四的呢?之素,听妈一句劝吧,心高命不强,差不多就嫁了吧,能养活你一辈子,不让你缺吃少穿的,就可以了。自己过日子,你想都不要想。之素,听妈话,把心收一收,找一个能照顾自己一辈子的人嫁了吧。”

妈妈的话,像一颗颗子弹一样,字字都打在了女儿的心头上,

之素愤怒了,她说:“是的,我就是这个水平线上的人,怎可以超越,那好吧!你就把我嫁给那个老刘好啦呀!”

话刚出口,她就大哭着说:“你们真的敢把我嫁给老刘那样的人,出嫁的当天,我就一头撞死在老刘的那个破门框上,我说得出一定做得到的!”

妈妈吃惊得目瞪口呆,她仿佛看见了那个血淋淋的场面一样。

之素的声音变得缓和了,哭声也变得轻轻地抽泣:

“妈妈,我找不到一辈子都对我好的人了,郝文宇,他曾经对我那么好,为了自己的前途,都可以抛弃我。我怕嫁给一个根本没有一点感情基础的人,日子过了没多久,人家发现我,干啥啥不行,到那时候,我真的很害怕人家打骂我,欺负我,怕人家嫌弃我什么都做不好,我要自己一个人生活,听说东院郭家的房子要卖了,我要把那两间房子买下来,把自己的户口迁出去独立门户,这样我也就等于自己成家立业了,就不会影响到之灵了吧。”

之素现在只是害怕,如果之灵真的有什么不好,大家都来埋怨她怪罪她。

“那结果还不是一样的吗。”妈妈说:“之灵就是不能在你之前有儿女,真不知道这啥事儿一到了咱家,咋什么都行不通了,或者就是你之素真的方性太大了。”

“妈!我也是您亲生的女儿,您就可怜可怜我吧,不要逼我,千万不要逼我,那样,我真的没有一点活路了,妈!我求求您了。”之素绝望地哭着求妈妈,千万不要逼着她嫁人。

妈妈见之素哭得如此伤心,就把话题转过来:“其实之灵有今天,完完全全是她自己不小心,之灵这丫头太要强了,第一个孩子如果不是她拼命地挖山造田,硬是把自己累坏了,导致孩子早产,就不会有今天的结果了,这跟姐姐出不出嫁又有什么关系呢。”

关于这件事情,母亲压根就没有埋怨过之素,母亲只是对之素对生活的这种消极态度担忧,这些日子以来,母亲一直在观察华成,他对之素的衷情和爱慕,一点都不比郝文宇差,听说他发誓,如果娶不到田之素,他就单身一辈子。这样对你一往情深的人,将来他能不好好珍惜你吗?那小伙子大家共认的,他是华家最憨厚的一个人,诚实能干,软的不欺负,硬的又不怕,能找到这样一个为自己瞻前顾后,遮风挡雨的男人,这辈子还能用得着你去奔波劳碌吗?

“我想你该把郝文宇放在一边了,去好好想想华成,他是一个很能吃苦很能干的年青人,咱不敢高攀,就捡个同一个水平线上的人上人,不亏啥。”母亲说得很轻松、很干脆,可是之素却觉得母亲怎么会如此很心,自己的生身母亲,真的就忍心往死路上逼自己的女儿吗?

之素的眼泪还在流,或者是因为她心里面的那个她永远也放不下的男人,或者是她对未来那个陌生的世界太无信心,对那个她不想靠近的人充满了恐怖和厌恶,这一切都让她伤心至极,她更希望自己能化作一缕烟雾,一阵轻风倾刻间在人间蒸发飘散。从此不再留心任何一件人间索事,恩恩怨怨、你争我夺她都只是个旁观者,那才是一个登峰造极的境界,她田之素这辈子就应该活在那样一个至高无上的境界里,闲云野鹤,神仙般的生活,她梦寐以求。

“妈妈,求求您不要阻拦我,让我试一试再说,我实在不想这样糊里糊涂的把自己嫁出去,您放心,其他女儿们给了你多少彩礼钱,有朝一日,我一定加倍给您。”

眼看着母女俩的谈话,又要谈到了僵局。

“你这丫头,咋越来越不知道好歹了?你睁开眼睛看一看,现在,除了我这个当妈的,谁还愿意理你的事情了。”

之素哭得更伤心了,是啊,原来也没有人愿意管她田之素的事情啊,一个个的都只知道瞪着眼睛盯着她看,看她嫁了谁?看她给不给家里过彩礼,如果她开了个例外,她田之素心里明镜似的,一个个的定会跑回来义愤填膺。大家关注的都只是田之林的第一个媳妇、第二个媳妇,有谁还在乎她田之素的死活,之素怎么想也想不通,为什么要这样千篇一律,为什么一定要将她堵在这条死胡同里,她田之素的出路不是没有过,而是被人给挡住了,封堵了:“妈妈,你知不知道,陆翔提出要供我上学的事情,你不该背着我给拒绝了,你知道,如果不是他觉得我这样放弃太可惜了,会主动上门来要求帮我吗?如果你能为了我的前途去考虑一点点,就该替我把这件事情应下了才对呀。”之素一直把这话憋在心里的,今天她是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才一口气把这话全道了出来。

她真的很向往陆翔给她的这个出路,如果他真的能把她送到日本,她一定会在不远的时间里,赶上所有人的步伐。

“他是个有妇之夫,”妈妈说:“把你隔山隔海的带到国外去,这叫什么?一旦走出去了回不来,你怎么没的大家都不知道了。”

“总比这样纠结地活着有意义!你们知道他在我的人生当中,是一位多重要的人吗?他和郝文宇一样,只要我受到一点委屈,他就会豁出命来去跟人家拼的,他是能带着我一起飞翔的人,是能让我生出翅膀飞起来的人!你们大家合起毁了我的前途,又毁了我的幸福,还回过头来假装同情我,可怜我,你们可都是我最亲最近的人啊!我的确懦弱,外人可以欺负我,你们咋也忍心欺负我?一个个地都巴望着我倒霉倒大霉才高兴!我越是落魄你们越开心!一下子从山尖上掉下来,摔死了,你们大家更开心了!”

之素由于内心的悲观矛盾,一下子说出了这么多能把人心肺肝胆气炸的话。

她这样胡闹一阵之后,心里面的堵塞似乎通畅了许多。似乎对自己刚才的胡搅蛮缠有些自责。

她的声音变得又如以前那样踌躇满志:“我才不嫁人呢,多一个亲人就多了一层灾难,这才是我最真实的命运。这辈子,我就这样一个人独立生活才最好。”

妈妈无耐地摇着头,强忍着女儿由于愤怒,说出的那些不着边境的、过了头的话:

“可是你知道吗?你如果真的把自己独立起来了,这辈子你就真的把自己给毁了呀!等你知道后悔那天,可能一切都来不及了,不行,我绝对不可能让你去试一试那段少有人走的路程,因为之素,你真的不是属于那种顽强、勇敢、强者行列里的成员,那样你就等于是自我毁灭。”

“不然我又能怎么样呢?我的路全给人家封上了,堵死了,你们大家,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我,失去了一个又一个的机会,不但不帮助我抓住机会,反而还在路上设卡拦截、拆桥、毁路,硬是把我赶进了这条死胡同。”之素又要开妈胡搅蛮缠了。

“之素,我忍了你半天了!”

妈妈的声音开始强烈而激动:“实在是忍无可忍了!你如果说我们只顾给你哥哥娶媳妇,把你的事情给耽搁了,这我承认,可是,如果你说我们是合伙欺负你,盼着你倒霉,这就太过分了!当妈的咋能不希望你好,如果你觉得跟那个姓陆的同学走,可以改变你的命运,那么你就去找他跟他去吧,妈不拦你了,只要你高兴就行。”

之素又委屈地哭了起来:

“你明明知道我没有那股勇气,我可能去找他吗?晚了,已经错过了,彻彻底底地错过了呵!也许,这辈子我都不可能在见他一面了。”

妈妈强压住冲上头顶的怒火,尽量让说话的声音变得缓和、平稳:

“所以呀,之素,咱就认命吧,认命吧!听妈话,没有错,别再想那些不可能实现的事情了,咱和人家根本就不是一个阶层的人,人就是要到哪河,脱哪鞋,你得适应你生活的这个环境,不能一错再错了。”

妈妈的话虽然说了很多,可是之素她会不会把这些话装进心里去,晚上睡不着觉的时候,仔细掂量掂量。妈妈忧心重重地推开门,打着哎叹走出了那间小屋,留下田之素她自己一个人,在那间小屋里,又要哭上好一会儿,她能不能接受妈妈的劝告,去好好反省反省自己,去给自己寻找一条新路,毕竟她人生的的路程还很长,不可以把自己迷在那条小巷子里,未来的路不管怎样艰苦漫长,她都要坚定不移地一步一步走下去。

每当提到个人问题,就象揭开了一块旧日的伤邑一术,一阵撕心裂肺般的疼痛,郝文宇,她原来一点也没有忘掉他,她还在深深地思念着他,她用枕巾盖住双眼,泪水在潮涌般流着:郝文宇,你是不是已经把我忘记了,可是我却怎么也忘不了你,你知不知道我想你,我现在真的很想很想你,你也要让我嫁人吗?这辈子嫁给谁我都会觉得委屈,一定要让我嫁人,还不如让我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