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记杜十娘后传之——急脚子
作者:老藕      更新:2019-09-13 02:05      字数:4123

疯子吃了中年妇女拿来的药,病情虽有好转,但身体还是很虚弱,只好在这里住多几天。

这天晚上,正是满月之夜,月亮又园又大,就像一面镜子,高高地挂在东边的树梢上。

天上没有一丝儿浮云,干干净净的,星星也很稀疏。月光如银如水,如梦如纱,照得树影婆娑。中年妇女和疯子劫余,还有其他的孩子们,都坐在庙门前的月光下看月亮、聊天玩耍。

突然,从不远处传来几声女人阴阴幽幽,悲悲切切,哀哀婉婉的哭声,在这空旷宁静的夜里,就像鬼嚎一样吓人。

疯子激凌凌地打了个寒颤,紧紧地楼住劫余对中年妇女说:“有鬼哭赶快回屋里去吧。”

而她和大一点的孩子们却不害怕,中年妇女说:“不要怕不是鬼,就是一个女人在那里哭,我们经常看见她。”说着还指着叫疯子看。疯子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见在前方不远蒙笼的月光中,有一个穿着白衣服的女人,站在不远的土堆子上不停地哭。

疯子就问道:“她是谁,为啥在夜里学鬼哭吓人?”

这时中年妇女叹了口气,扶摸着瞎眼孩子的头说:“说起来这个孩子的眼睛瞎了,还与这个女人有关。这个孩子是我一个远亲的姑表弟,和这个女人是一个村的,这个女人的爹是个村长,这事还得从几年前说起。

——我们身后的这个大湖,不知是在什么时候有的,现在水不多了,有的人就在上面开荒种地。这个孩子的爹,也开了一片荒地种上桩稼。可是,这个村的村长,也就是这个女人的爹,看中了他们开荒的地、土质好,就伙同其他几个地痞,给了孩子的爹几个钱,要在上面建砖窑厂。孩子的爹不同意,要和他们打官司。他当然打不过村长他们,一气之下,上吊死了。

村长在建砖窑厂时,不但扒了许多坟墓,还撒了尸骨,至使无数的孤魂野鬼无处容身。

村长建成了砖窑厂,烧砖盖起了小洋楼不久,他唯一的闺女就疯了。说哭就哭,说笑就笑,还疯疯癫癫地说,她妈妈天天找野男人,家里面顿顿做死孩子肉吃。

到后来疯得不穿衣服往外跑,村长就把她送到精神病院去治疗,医生捡查后说她一切都正常,没有病。可回到家后,还是疯癫癫的不穿衣服往外跑。

有人给她请了个巫婆来撵鬼,巫婆又唱又跳了一阵子大神之后,对村长说:“你闺女是被上吊死的,那个男人的魂缠上了。”村长一听就火冒三丈,就要去扒人家的坟头。

这孩子和他娘前去阻止时,被村长推倒在旁边的一堆石灰里,结果,这个孩子的眼睛就被烧坏了。村长他们虽然也赔了一些钱,可眼睛没有了。

有一天,这个疯女人把自家的房子给点着了,村长两口子也被烧成了重伤。从此,也就没人管她了,任其到处乱跑,自生自灭。无论她在什么时候哭叫,大家都习惯了,也不觉得害怕。”

第二天,劫余和疯子她们还特意到那个砖窑厂去看,砖窑厂早已不干了,但被扒坏的坟墓还在,白骨撒的到处都是。

疯子在一个墓穴里,发现了一支雕刻精美的桃木短剑,剑身上还刻着神荼和郁垒的像,知道它能避邪,就捡了起来。

疯子说:“真是做孽,难怪阴魂不放过他们,村长的闺女发疯,有可能是这些鬼魂向他索债,这就是报应:上辈子人做孽,下辈子人还。”

疯子的病本来就没好,又加重了,一直咳嗦不停,还吐了几大口血。劫余吓得直哭,其他人也没有办法。中年妇女说:“在这里也不行,我娘家离这也不太远,就一个老爹在家,我们都到哪里去吧,找郎中看病也方便。”没有其他办法,也只能这样了。于是,他们就离开了这座神秘的土地庙。

这个家里只有一位老人,管中年妇女叫大妮。日子虽然艰苦,待人非常热情。老人赶忙请来大夫给疯子看病。大夫说她得的是肺痨,不太好治,配了几付药喝着试试,也没要钱。临走时瞒着疯子对大妮和老人说:“她这病已到了末期,有今天无明天的。”其实疯子自己也知道没有几天活头了,只是放心不下劫余这孩子。

劫余已经十六七岁了,长得面皮白净俊美,就是胳膊和腿都短,只有七八岁的小孩子那么高,活脱脱的就是一个袖珍女孩。

一天,劫余正和一群孩子在庄头玩耍时,看见在树林子里,有一个老巫婆和一个头戴尖高帽子,身穿白衣服的人说话。劫余觉得好奇,就凑到近前听。

只听老巫婆问:“你和买方谈好价钱了吗?”

尖高帽白衣人回答说:“谈妥了,给的价钱也不低。你今天去那里看看,有没有我忌怕的东西,然后我们还在这里见面。”说完一转身就不见了。

老巫婆也快速地走出了树林子,当她走到有人的地方时,突然两眼翻白,手中的拐杖前后左右地乱捣,严然一个瞎子的模样,摸摸索索地向庄里走去。

有一群孩子跟在瞎子的后面都大声唱道:“瞎子能、瞎子能、瞎子上天拿火龙,火龙没拿到,尿了瞎子一头尿。”

瞎子一边走一边用拐杖轰撵着孩子们,她来到大妮的家门口前停了下来。

此时,大妮和疯子,还有好些村民都在这里拉家常,看见瞎子走过来,有人给她腾了个地方。

瞎子停住了,说:“有要看吉凶和算命的吗?”

有人道:“你瞎着两个腚眼子能看见啥?”

瞎子也不恼,说:“我有只什么都能看见的阴阳眼。”

这时,有个老光棍说:“反正吹牛b不犯法。你能算出来,我现在有几个闺女和几个儿子吗?”

瞎子说:“说出你的生辰八字,我来给你算。”

老光棍说:“我是属猴的,五月十一日子时生的。”

瞎子先是嘟嘟囔囔地说了一些听不懂的话,然后说:“你命中该有三男两个女,”此言一出,大家都笑了,瞎子又接着道:“因为没娶媳妇耽误了。”

大伙听了猛一楞,又有几个人小声商议,把旁边羊圈里,刚出生不久的小羊羔的生时说给瞎子,叫她给算算。

瞎子翻了几翻白眼,还朝四下里看了看,又嘟嘟囔囔了一阵子才说:“这就奇怪了,算来算去,都是毛头毛脸的,就不像是人。”人们又是一场大笑,有的说:“还真叫她给蒙准了呢。”

此时,大妮动心了,就对瞎子说:“我这两天老是心神不宁的,你给我看看能有啥事?”

瞎子就让大妮带着她,到家里各处转转,之后,瞎子就对大妮说:“最近几天,你们家里可能不太安静。”

大妮惊慌地问:“能出啥事,能破解吗?我可以多给你钱。”

瞎子说:“具体能出啥事我也说不准,破是能破,要等到明天,我带着法器再来给你破解。”说完,瞎子摸摸索索地就走了。劫余却不声不响的,悄悄地跟在瞎子的后面。瞎子来到庄外的树林子里,又和那个戴尖高帽的白衣人小声嘀咕了几句,便各自走开了。

天到中午时,大妮的爹拿出半袋子米,对大妮说:“今天我们做白米饭吃。”

大妮问:“爹,你是从那里弄来的大米?”

老人家说:“要说这米是我抢来的,你们信不信?”大家当然不信。

“真是我抢来的。”老人家接着说:“你们还记得发救济粮的事吧?上级给的粮食,大部分都被恶霸孙招《也就是刘大坏的小舅子》他们贪污了。那孙招装了满满一大车粮食往家里拉的时候,刚走到半路,车杆子突然断了,把他从车上摔下来,一头撞在路边的石头上,当场就死了。那天正巧我路过,路上的人也很多,见有粮食谁还管他,就一涌而上抢了个精光。大家都说他平时坏事做的太多,这也是报应。”

大妮拿着米做饭去了,疯子和劫余还有孩子们,都在听老人家兴致勃勃地讲。过了一会儿,忽听厨房里叭的一声响,都跑过去一看,淘米的盆掉在地上,摔成了几瓣,米也撒了一地。再看大妮两眼发直,就像掉了魂似的,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声不吭。大妮的爹说:“你是怎么搞的,盆也烂了米也撒了?”大妮还是不说话,转身回自己的屋里去了。

疯子又找来盆,把米弄起来淘净做饭,到吃饭的时候叫大妮吃饭,她也不理人。等吃过饭,收拾干净天就黑了。疯子越想越不对劲,担心别再出什么事,就拉着劫余去大妮的屋里看看。

刚到门口时,除听见里面有大妮哽咽的哭声外,还有一个人说话:“死了好,死了好,死了死了,一死百了,什么烦恼都没有了。”门没插,推开一条缝往里一瞅,只见房梁上悬挂着一个绳套,大妮正坐在床沿上哭。

疯子和劫余还看见了一个身白衣服,戴着尖高帽子的人,正拽着大妮的手。经过事的疯子立刻明白了,这个就是在破庙里上吊的那个人,原来他的账点就是大妮。疯子忙从怀里掏出那支桃木剑,准备随时冲进去。又听那人说:“你看那里面的东西有多好,都是你的,快进去拿吧。”

在这时,绳套里出现了一处豪华的住宅,雕梁画栋,假山花园应有尽有。花园里百花争艳,枝头上鸟歌婉转,别提多诱人了。那人在大妮的身后面推着她一步步地挪向绳套,当大妮的头刚想伸进绳套时,疯子猛地冲了进去,桃木剑直刺向那个白衣人,只听哎哟一声,一块棺材板落在地上,大妮也昏倒在地。

其他人闻声赶过来,把大妮抬到床上,过了好大会儿她才醒过来。问她怎么回事,大妮说:“我正在淘米时,进来一个穿白衣服戴白帽子的人,他把我的盆夺去摔碎,又朝我吹了几口气,我就晕晕乎乎地看见,那里面的世界非常好就想进去,后来的事就不知道了。”

疯子说:“那是个《急脚子》,我在土地庙里见过他,也认出了他是个急脚子。”疯子叫人把那块棺材板扔进火里烧时,发出一阵劈劈叭叭的响声,还淌了一大片血水。

在血水中,有一块四方的牌子,上面还刻着个骷颅头。疯子说:“这个牌子就是急脚子的信物。”劫余把那个牌子清洗干净收了起来。

到了第二天,那个瞎子果然来了,还带来了许多驱邪用的器物,大妮和疯子对她说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

瞎子假装吃惊地说:“还真的出事啦?”

这时,劫余拿出那块四方牌子说:“我知道你是装瞎,这个牌子是你朋友的吧?”

瞎子听了脸色大变,眼睛也不瞎了。当瞎子睁眼看时,只见从骷颅头的两个眼洞里,发出两道金光,直刺向瞎子的双眼。只听她一声惨叫,两眼疼痛难忍,等她再睁开眼时,面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了。

劫余说:“你好端端的,非要装瞎骗人,这回可真的瞎了。”

这《急脚子》,原本是阴间的一个机构,其成员都是经过严格审查的。主要负责将该死人的魂魄送到阴司。后来,随着贪官污吏,豪强恶霸的鬼魂越来越多,他们或通过关系,或用钱买都进入到里面,继续违法作恶,又和阳间的某些人勾结,像人贩子一样,勾人的魂魄去卖钱。

其实疯子心里知道,凡是被《急脚子》找过的人,大都活不长。疯子说着话,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嗦,还吐了一大片血。大家只能安慰她,叫她好好休息,劫余守在床前寸步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