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夜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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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更浓！
光线越发柔和，酒楼内一片寂静。
言聘躺在地上，注视着胡二先生的一举一动。
胡二的剑不知何时已被他收入袖中。
小李的酒也刚好三杯！
胡二侧目看着小李，缓缓开口道：“三年的时间，你的剑术想必也提升了不少吧？”
小李苦笑道：“毫无进展。”
胡二道：“那今夜你可能要失望了。”
小李道：“我也希望是那样。”
胡二道：“还记得当初我们的约定吗？”
小李道：“当然记得，昔日你本为胡家之主，为人乐善好施，在西湖一带留下极好的名声，同时在江湖中也有一定地位，凡是白道之人无不佩服胡二先生的仗义，黑道之人听闻袖里藏剑之名更是闻风丧胆。”
胡二先生点了点头，道：“这一切都很好，不过却要付出极重的代价。”
小李道：“南唐武林中很少有胡二先生得罪不起的人。”
胡二笑道：“此言过矣！”
小李道：“当初本该取你性命，不过在下看胡二先生也是仗义之士，所以……”
胡二道：“所以你才不忍杀我？”
小李点了点头。
胡二道：“当初，我也以为你是我胡二的仇家聘请来的杀手。”
小李道：“现在呢？”
胡二道：“我把你看得太轻了，如果你是杀手的话，关佣金就没人付得起。”
窗外月朗星稀，酒楼内一片昏暗。
黑暗角落里长脚蜘蛛正在吐丝织网，倒塌的木板之下恶心蟑螂左右来回游动，好像迷路了一样。
小李拿起酒杯悠哉悠哉，小啜一口，道：“这三年你都做了些什么？”
胡二目光无神，道：“那夜过后，我本想找个地方终结此生……被你这样的一个人盯上，确实没人逃得了，即使逃得了也会终日忧心忡忡、坐立不安。”
胡二一声叹息，接着道：“那甚至比死还难受！”
一个人等死永远比死还要痛苦百倍。
黑暗中的小李，眸子中闪烁着光芒，他道：“然后呢？你改变主意了？”
胡二肃然道：“我苦练剑法，本想以应付三年之约。”
小李笑了笑，道：“临时抱佛脚？”
胡二沉默，他事后也是这样想的。
小李道：“不过，你的剑却练成了。”
胡二面色诧异，道：“你怎么知道？难道这三年来你一直盯着我？”
小李道：“若无成就的话，是你等我，而不是我等你了。”
小李计算过，自己到荒镇已经两个半时辰了。
胡二点了点头，黯然道：“我杀了胡家上下十三口！”
言聘闻言后，一声惊呼。
“什么？”
能忍心杀死自己家人的人，那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简直令人作呕！
言聘不敢想象。
言聘震惊地看着胡二，这可是一个威震江湖的大侠啊！难道这就是他隐藏在侠义背后的丑陋面目吗？
胡二一双泪眼凝望着月光，语气低落道：“回想那夜你的剑法确实很高超，我也不再抱有任何必胜的决心。”
小李端起酒杯轻抿一口，仔细倾听。
胡二接着道：“我行走江湖三十余载，结下的朋友固然多，但仇家又何尝没有！”
小李叹息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我想，你死了之后，你的家人定要受尽仇家的凌辱，那确实糟糕至极。”
胡二道：“宁愿让他们受尽仇家的折磨，不如由我做这罪恶之人。”
小李道：“其实，有些事你不必操之过急，也虚无抱有最坏的打算，至少你的朋友会在你死后尽他们自己的一份微薄之力，想方设法安顿你的家人。”
胡二苦笑道：“朋友？”
小李道：“难道是你不想拖累他们？”
胡二点了点头，道：“何必为了自己的一点小事，而害了朋友一家？”
小事？这是小事吗？
侠义之人最看中的莫过于忠义二字。
或许这与朋友间的义气比起来，确实是小事。
小李微笑道：“我现在才知道，你在江湖上能如鱼得水，靠的不是武学，而是朋友！”
胡二报以微笑，道：“在下平日里也只会拉拉二胡罢了。”
对街漆黑的屋檐之下，一只嗜血蝙蝠扑打着翅膀飞了过去！
小李垂目看着干裂桌面，说道：“屠戮亲人不仅需要一个人的绝情，更是一种对逆向境界的追求。恭喜你，先生的剑法终于练成了。”
胡二颤抖着双手，双眼发直，空洞无神，他一字一顿道：“血腥……很恐怖！”
小李深呼吸道：“现在是不是让你感觉很亢奋？”
胡二混浊的双眸缓缓合闭，道：“每当我想起残杀家人的那血腥之夜，我就感觉自己是天下第一无情之人，定要受到后世千万人的唾骂……”
小李道：“这也成为了你剑法走向巅峰的动力。”
一个做了一件好事的人，又何尝不希望再做第二件呢？
一个做了一件错事的人，又何尝不抱有一错到底的负面心态呢？
胡二黯然伤神，道：“本想杀死家人后，我胡二也一同与家人共赴黄泉。”
小李道：“然而，你却无意中从满地血腥里窥见了剑法的捷径！”
胡二道：“正是！”
小李道：“这确实是一个没人能抵制的诱惑。”
胡二道：“这仅仅发生于七月初一！”
小李道：“也就是我们约定前的十四天。”
胡二叹息道：“真是上天诚心捉弄我胡二啊！”
小李沉默不语，言聘更是无法体验胡二的复杂心境。
……
酒楼的柜台空无一人，灰尘累积约莫肌肤之厚。
一个漆黑的酱油瓶缓缓自柜台上滚落下来，咕噜咕噜，咔擦一声，酱油瓶碎成两半，酱油已经干枯。
嗖——
利剑顿时飞射而出，只听黑暗处传来一声惨叫。
那是猫儿凄厉的叫声，它躲在柜台上静静等待着老鼠的出现，准备美餐一顿，不曾想尾巴不经意的一扫，酱油瓶跌落，却为它带来了杀身之祸。
很无辜，也很不幸！
言聘快速跑了过去，从黑猫的尸体上拔下利剑，嘀咕道：“原来是只猫！”
接着，言聘双手恭敬地将剑递还给了胡二，道：“胡二先生，您的剑！”
胡二一把接住。
小李看着神经兮兮的胡二，说道：“看来你这半个月是苦苦煎熬过来的。”
来自各方的压迫，以及心里上的恐惧，伴随着梦魇的作祟，这让胡二终日提心吊胆，夜不能眠。
小李扫了一眼酒楼之外的荒凉街道，道：“现在我才发现你亲戚真多！”
胡二重新将剑收入大袖，道：“此话怎讲？”
小李道：“你大舅子正在追杀你呢。”
胡二随便找了条板凳，坐下。
小李将桌上的一樽翡翠酒杯，缓缓推向了胡二，道：“你现在需要酒！”
胡二接过酒杯，盯着酒杯，缓缓开口道：“你见过他？”
小李道：“见过！”
胡二道：“什么时候？”
小李道：“就在这镇子上。”
胡二道：“他在哪？”
小李道：“大街，不过现在已经是具冰凉的尸体了。”
胡二皱眉道：“是你杀了他？”
小李道：“我帮你杀了他。”
胡二道：“为什么？”
小李道：“因为你会死。”
胡二叹息道：“我本想以此夜的终结彻底断绝此事。”
小李咋舌道：“真是没想到，大名鼎鼎的‘袖里藏剑’居然跟幼魔这种人是亲戚！”
胡二斜眼看着小李，道：“有些事，本就如此。”
小李道：“往日的注定，现在实难更改。”
小李又道：“现在，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该死了！”
胡二手指轻敲桌面，道：“自从我取了内人以后，她对我只字不提，当我发现她居然是幼魔的亲妹妹时，我已经成名江湖，唯有将此事压制下去才能保全我胡二在江湖上的颜面。”
小李点了点头，道：“所以幼魔才在红花集准备伏击你？”
胡二道：“是的，当然来的不止他一个人。”
小李道：“还有谁？”
胡二道：“他的同党。”
胡二接着道：“那是一个神秘的组织，甚至比你所在的组织还要诡异。”
小李皱眉，道：“你暗中调查过我？”
胡二道：“当然！”
小李道：“调查出什么了吗？”
胡二道：“你是平西王的人。”
小李道：“你确定？”
胡二道：“不确定。”
小李道：“为什么？”
胡二道：“像你这种人，怎会被人轻易追查出来？”
胡二并非傻子！
小李道：“你暗中挑唆江枫势力，以及插手江南各帮生意，这些都是你大舅子在背后指使的？”
胡二道：“在下也是被迫无奈，原来内人是被人布置在我身旁的棋子，此事蓄谋已久，她虽助我出人头地，但也为我今日的祸根埋下了伏笔，与这样的人为伍让我夜不成寐，转辗反侧。”
小李道：“你为了保全自己的江湖地位，便听从了幼魔等人的命令？”
胡二道：“我只希望这一天早点结束。”
小李道：“今夜月很圆！”
胡二道：“我本该在三年前就该死。”
小李道：“但你放不下名利？”
胡二道：“是的！”
胡二又道：“在别人眼里，我胡二在江湖上混得风生水起，可谁又明白一个登高望重之人背后的难言苦衷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