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剑四击,准确命中同一个位置,战士胸甲处显露出一个凹陷,在神识中清晰可见。剑术基础的快准狠,在武者时,剑老已冠绝荒城。如今修为精进甚多,剑老不再练狠,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并不是剑的本质,而是剑者的心性。
剑老并无修者的法门,一切都得自己摸索。既然如此,便直指剑的本质好了。于是快和准便是剑老修行的核心。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只要足够快,便可以破开一切,包括天空之铠。当然,前提是剑剑命中。
但是,胸甲外有一条手臂死死地挡住了凹陷处,纵有千般准,万般快,他也无可奈何。
夜更深了,月光却更加皎洁。林家宅院虽被神识笼罩,挡下了大部分的明亮。肉眼看不清人,但却隐不去身形。两个战士一前一后侧立,正对着剑老。他们也不管命中对方什么部位,揪着身形就是一击。相较于普通空矢,天矢威力极大,蓄力又缩短到一息。只是天矢的连击威力会大大缩减,至少需要十息,天矢周边的细微颗粒才能恢复到圆满,天矢一击才能达到最大杀伤力。然而天矢最可怕的不是它无与伦比的杀伤力,而是它的可控性。普通空矢和地矢都需要蓄满能量才能击出,而天矢,几乎可以随心所欲地射击,只要蓄力到最低的三分之一。空矢蓄力三息一击,地矢二息一击,天矢满能量是一息一击,而三分之一的天矢一击,攻击已在地矢之上,一息间却能连发数次,生生不息,连绵不绝。若非受材料所限,满能量攻击百余次便会报废,天矢早已无敌于天下。
“砰砰”又是两击,剑老将神识密布前方,何处湮灭便逃离该处。
小男孩坐在里屋,小女孩还在酣睡。林天夫妇听到外面交手的声音时便熄灭了屋里的灯,闪到窗前,将外面的一切尽收眼底。整个宅院比周边更黑,像一个阴深深的窟窿。
神识被湮灭四次,剧痛让男孩大汗淋漓,他趴在地板上,浑身抽搐。他的神识牢牢地挡住了法眼的视线,但这还不够。
男孩看到了挡在胸前的左臂,右臂上的天矢又要蓄力射击了。必须尽快移开左臂。他哧牙咧嘴地调动起部分清泉神识,层层叠叠十数层堆积起来,一个漆黑的眼罩凭空出现在左臂眼前。左臂感觉眼前一黑,本能地将左臂往眼前挥去,有战士顶在身前,他也不相信对方的暗器能绕道近身。“哧哧哧……”好似一声又好似无数声摩擦响起,“噗”“啊呃”,飞剑入体的声音和临死前的惊恐痛呼同时传出。头盔下他双眼圆睁,死不瞑目。他无法理解,对方是怎么做到的。短短一息间竟能攻击数十次,招招命中。怎么可能这么快?昏暗中他凭借战铠的增幅也只能看到前方战士那天矢的轮廓,而对面的敌人,离自己有十几米远,他怎么能够看见?他如何能击中同一个位置?他带着无数疑问慢慢软倒在地。
“砰”天矢一击,剑老循着神识的剧痛,往侧面跳跃,他的大半心神都在飞剑上,一口气出剑四十余次,才破入心脉。天空之铠果然不是常人能破的!这一刻,拼着神识硬闯的他略微松了一口气,但神识的剧痛却“嗡”地闯入意识,他呆立当场。“砰”,他的神识在正前方应声湮灭,但是他已来不及跃走。生死之际,他竭尽所能向侧面倒去,“嘶”地轻响,他的左腿中击。“啪”他掉在地上,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做出两个轻微的翻滚,便动不成了。“砰砰”,剑老滚过的地面留下两个深坑,没有尘土溅出,里面空无一物。
男孩的神识中,师傅的左腿慢慢融化便细了,化为白骨,血肉全无。“嗷呜”,他的喉头发出低沉的咆哮,他似化身为一匹狼,双目血红,表情狰狞。
他放开球形空矢的控制,任由空矢将他的神识卷入其中。这个六角星真是鬼斧神工的设计,无法想象工匠之能真可夺天地造化。它竟能吸纳所有种类的细微颗粒,无论什么颗粒。哪怕是神识,这种玄妙飘渺的能量,于它而言居然也只是一种颗粒,它在吸纳男孩的神识。男孩从未让神识吸入过其中,对于未知,他是很好奇,但是强烈的危机感让他不敢以身涉险。
可是,没有别的方法了,再圆满的普通空矢,也没有一丝可能对天空之铠造成威胁。唯有这令他自己深感恐惧的神识射击。这超出他意料之外的攻击手段,他将所有的希望寄托于此。他将希望寄托于未知。
但是这也太慢了,男孩循着被吸纳的神识,将其他神识强行塞入,他以为只要压缩到一定程度就可以发出攻击,这已经过了数百次检验。“轰”,一声惊雷在脑宫响起,男孩哗的七窍流血,他怎么也没想到,空矢远不是单纯的压缩那么简单。它里面竟藏有个磨盘,将纳入其中的神识统统碾碎,然后再转化成另外一种不是神识的陌生能量,这股能量带着无尽的毁灭与疯狂。“不够!”男孩惶恐地望着空矢,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他投入的神识颗粒已经比往常测试时投入的其他颗粒多太多太多,居然还无法形成一击。他脑中涌现太多的疑问,但他没有时间思考,也没有时间去验证。
剩下的那个战士缓缓地向剑老靠近,他确信对方肯定有什么部位化为了血雾,在空中弥漫,涌入他的口鼻。天空之铠已经有了质的飞跃,和大地之铠相比,它不只更轻便,更具韧性,更强的防御。它真正的恐怖在于增强战士的六感,看得更远更清晰,听得更远更真切,触感嗅觉也更加敏感。淡淡的血雾,带着亲切和熟悉,他深吸口气,将血雾吞进胸膛。就是这种感觉。天矢一击,必有血雾。向来如此。
可是今夜?这简直非人。在他成为天空战士五六年来,从未有人对他造成过威胁,哪怕一丝也欠奉。而对面这个男人,竟有神一般的预判,每次都能避开天矢的射击。这是神迹。身后同伴的倒地,在天矢轰击声中,弱不可闻,但铠甲中的他却听得清清楚楚,这是泰山崩塌的声音。让他第一次生出滚滚惧意,浓浓的寒意直冒,他全身有些僵硬,手脚有些冰凉,却又有湿滑的汗液流出,浑身湿黏,很不舒服。
只是此时他的眼角闪过惊喜,他于慌乱中的随手一击,居然奏效了。那只是他的直觉,他的下意识。可惜只是三分之一击。所以他立马补了两个三分之一。他觉得就算是神,连中三击也该陨落了。不过,只有死了的敌人才是最好的敌人。他小心翼翼地往前挪去,这次,他准备等十息,十息一过,他便朝那片漆黑如墨、不辨行迹中射去,一击圆满。
男孩看着战士的靠近,他不能让他再靠近。他疯狂起来,将海量的神识不要命地往六角星送去,他的身体不住地颤抖,但他的小手无比稳定。有巨大的毁灭能量出现在他的小手。
“啵”的轻响,笼罩宅院的神识快速收缩。剑老的身体在皎洁的月光下清晰地呈现出来,战士嘴角露出胜利的微笑,将天矢举起,对准他的头颅。
剑老睁不开眼,也抬不起头。身体和神识的双重剧痛剥夺了他对身体的控制。他以强大的毅力在逼迫自己快速醒来,但这需要时间,虽然只要几息。但有时候一息也不能等。
就要来不及,男孩松开了手,彻底昏迷过去。“嗡”,一股超出所有人感知的恐怖能量一划而过,战士的微笑僵硬了,天矢抬起却来不及蓄力。“砰”,不是天矢的攻击声,却是战士倒地的声音。
“咳咳”,战士倒地,溅起灰尘,恰好醒来的剑老被呛了个正着。
“砰”又一声响,却是林天夫妇夺门而出。他们察觉到了两个天空战士的死亡,再也待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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