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嫣自然不会对着颜凌一发布追杀令,她面上虽没有多少变化心里却是感激颜凌一,奈何江夏生来是个不会与女儿相处的父亲,上次见着江晚嫣戴着面具都因心中有愧而不敢直视江晚嫣,此时没有面具的遮挡他更是觉着愧疚。
颜凌一坐在屋檐下看着夜里落下的雪,他已经将龙吟草给了江晚嫣,江晚嫣也是借着颜小鱼的伤病之由逃开江夏。
终究他们父女俩是一样的,都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仅剩下的唯一的亲人。
“在想什么?”名城坐在颜凌一身旁。
颜凌一看了名城一眼,说道:“不过是一些琐碎事罢了!你叫名城?”
名城点头。
颜凌一说道:“我有一位旧友,他与你一样唤作名城,他有一种独特的本领,能够嗅出阴谋的气息,可惜他没有嗅出那一场阴谋。”
名城问道:“那他人呢?”
颜凌一道:“死了!和他的小弟一起,死在了去剑阁的路上,我至今也不知道是谁对他们动的手,我和翊川查了许久也没有查出来那个人。”
名城看了眼颜凌一,问道:“你这么相信林翊川?”
颜凌一点头:“我与他本就不应分彼此,我能活到现在是因为他,他的选择才让我有活命的机会。”
“那你们三年前为何会分道扬镳?”
颜凌一看着名城,他相信江夏,但他并不是放下一切的信任,自然不会对谁说出一切。
名城也明白颜凌一的顾虑,笑道:“是我多问了。”
颜凌一叹了口气,寻找着别的话题,问道:“你呢?为何会跟着江夏?他可是龙古云都的六月龙王林钟明夏。”
名城笑问道:“为何你对于龙古云都没有丝毫敌意,好似很了解龙古云都一般。”
颜凌一笑而不语,他自然不会告知名城他是龙古云都十二月龙君残星,他也不会将他所认识的龙古云都告诉旁人。
名城见颜凌一不愿说,眉头轻动,说道:“江夏前辈救过我的命,又是我的引路人,我自然要跟着他。”忽然想了想,继续道:“也不是常年跟着他,我还会帮他暗中关注江谷主。”
颜凌一深以为然的点头,笑道:“难怪这些年奇异谷最为安然,想必你与江夏在其后做了很多。那么……”他缓缓起身,重重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吐出:“你又是谁?”
名城也随着颜凌一起身,躬身行礼道:“在下名城,父姓赵,单名承!”
武当山的日出是武当一绝,奈何林翊川此时没有任何看到日出的机会,纵连正午的烈阳也难以见到,何况日出。
他自然不急,因为有人比他更急,对于君默然他自然是相信其没有任何性命之忧,乔名所想所做大多是为了让君默然看见,东方无玉是在君默然眼前被紫木掌门击毙,慕容云空也是在君默然眼前被打成重伤,乔名在君默然身边有极多机会对君默然出手,然而他却没有动手。
林翊川不是傻子,很多时候他只是不愿意想这些权谋计策,也不愿意去探究一个人甚至一群人的心,但他能够看出乔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染君默然痛苦,失去挚友,众叛亲离,孤家寡人,乔名所谋之事不外是让君默然成为无助的帝王,最后君默然无助之下会想到乔名,乔名便一脚将之踢开。
可惜乔名遇到了江晚嫣,江晚嫣的智慧是乔名也自认不如的,自然地要让林翊川身旁少一个江晚嫣。
“好计谋,果真是好计谋!”林翊川赞叹不已,乔名做得天衣无缝,若不是紫霄殿内乔名看乔安然的眼神让林翊川心生疑虑,昨夜乔名必然会让林翊川大吃一惊,让后乔名看着林翊川的表情大笑着离去。
奈何林翊川没有吃惊,乔名也就只能沉着脸走出了这被监视的院落。
“他对剑阁的仇视,应当就是那一次了!”林翊川紧皱眉头:“究竟是谁?能够在剑阁的范围内做得如此干净!”
屋外来了武当的弟子,四下张望了一番,喊道:“林阁主。掌门与诸位客人嘱弟子前来请林阁主前往紫霄殿。”
林翊川心知今日前路迷惘,没有握着八千性命在手也难以让自己寻出一条退路,若是在智谋上不能够压住乔名恐怕连活路也不会拥有,好在尘霜虽然不在身旁江晚嫣的墨阳锥却被他一直放在怀中。
踏入紫霄殿他波澜不惊的面容也不由得色变,沈南歌与姚秋何正站在紫霄殿中央,紫木众人将二人堵在中间形成合围之势。
“沈南歌!”林翊川咬牙切齿道。
沈南歌见到林翊川,嘴角微不可察的露出些丝邪笑,故作惊容道:“阁主,他们居然囚禁你!”
林翊川心中怒火难抑正要发作,却见得姚秋何发狠道:“既然武当中人敢如此对待剑阁,南歌,我们何必要与他们废话!”
沈南歌道:“段宗主的大军已在山下,我们自然要来谈谈条件!阁主便先委屈一番!”
林翊川心中阵阵惊凉,他自然能够看出姚秋何与沈南歌的一唱一和,这般倒更坐实了剑阁已经与南歌圣宗联手妄图制霸中原。
这个时候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压制乔名,而是他已经洗刷不去身上带着的叛徒标志。
沈南歌满目忠诚,姚秋何慷慨激昂,两人的对手戏唱的比戏台上的名角唱的都要精彩,林翊川真是以为他二人从帝都某位名家手底下走过,认得以为了不起的师傅。
可惜,林翊川不为所动,这也就枉费了他们二人的心机。
紫木冷哼道:“二位这般蔑视我武当山,莫不是当我武当山无人不成?”
沈南歌笑道:“自然不敢,奈何我们阁主的性命掌握在你们手中,但你们想要的仁义却掌握在我们手中,我们也不过是来做个交易的!”
“交易?”
沈南歌诚恳说道:“交易,你们与阁主所谈的交易!”
紫木斟酌片刻,见着十一位帮主看着他的眼神有些恳求,便是说道:“三阁尊说说看!”
沈南歌笑道:“我们放了那八千人,你们放了阁主!剑阁与江南十三帮公平斗一场,不玩阴的,光明正大的打。”
一位帮主嗤笑道:“怎么可能,我江南十三帮怎能任由你们欺辱,林翊川可以活命,但要终身被监禁。”
姚秋何冷笑道:“那便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他悲悯道:“江南十三帮的帮主原来都是些薄情寡义之徒,为了面子不顾八千子弟的性命!可悲,可悲!”
十一位帮主脸色乌青,极为的难看,他们自然知道林翊川不可能动杀手,但今日事传出去江南十三帮在江湖也就没有立足之地。
沈南歌很是冷静,说道:“阁主既然嘱咐我等对江南十三帮下手,也就有万全之策,纵然今日没能下山他日也能下山,只是不知阁中弟子会不会动杀心!”
姚秋何也是嘲笑道:“我早便说过江南十三帮不过是跳梁小丑,只会在暗地里对人下阴手,这次若不是我们抓了个正着还真不知何时才能为阁中弟子报仇。”
林翊川自然不会揭穿他们二人的所作所为,这是他唯一下山的机会,被沈南歌二人一搅和他已经没有把握从紫霄殿中活着走出去,只能看沈南歌与姚秋何究竟是何目的。
南宫柏泉用人之道向来是林翊川极为赞叹的,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剑阁四位阁尊会有三位背离剑阁,对于陈青对于姚秋何对于沈南歌,他唯有对沈南歌有过怀疑,也是南宫柏泉手记中所提及到沈南歌他才有所怀疑。
紫木脸色虽然难看却也只能应允,看着沈南歌得意的笑容,紫木冷笑道:“话已经说到这等份上,二位便与林阁主下山吧,待到八千子弟性命无忧我武当与江南十三帮的诸位再来与三位清算,到那时再看看我中原武林与外域武林孰强孰弱。”
剑阁即是被紫木归为外域武林便也就被套上了叛徒之名,南歌圣宗与光明天宫同中原武林争斗了多年,以往剑阁以中原武林之名抵抗,今日之后那些事迹也将被武林中人遗忘。
“可惜了南宫兄的苦心!”待到三人离去之后紫木叹了口气,叹出了他心中无限的惋惜,惋惜南宫柏泉一生英明毁于林翊川之手。
南宫青秋疑惑问道:“剑阁与江南十三帮有恩怨?我都没有做的事被他给做了出来。”
此话一出十一位帮主皆是满腔怒火,目光尽是聚集在南宫青秋身上。
南宫青秋不屑道:“不用这么看我,我说的是事实,早就想收拾你们了。”
南宫世家与江南十三帮的矛盾众人皆知,只是从未被抬到台面上说事。江南十三帮本是十三个独立帮派,三十年前因帮助过君默然夺取皇位而被授予功勋,也因此十三个帮派结盟成了十三帮。南宫世家行走于江南诸地,与十三帮的交集自然少不了,况且都是当朝圣上钦封名门名帮自然摩擦少不了。
乔名看着南宫青秋眉头直皱,却是一反常态说道:“沈南歌与姚秋何行径有些反常,按理说他们明知林翊川在武当却寻此时对十三帮动手,这其中会不会另有隐情?”
紫白真人冷笑道:“林翊川对枯木师弟动手时可不一定有隐情,若不是掌门师兄不想误会了他昨日我就将之斩于剑下,如今看来也没有什么误会不误会了,待到八千子弟性命无忧我必然亲手取其性命!”
乔名满脸的愁容下不自觉的有一丝摸不着的得意。
武当山下自然不会有南歌圣宗的大军,沈南歌在紫霄殿的说辞仅是虚张声势吓唬吓唬殿中的人,紫木也明白沈南歌的意图,但碍于仁义也不得不放他们下山。
林翊川在沈南歌二人的监视下一同进入客栈,他不能动用内力沈南歌当是知晓,尘霜剑被紫木扣住的时候林翊川没有反对沈南歌便是知道林翊川必然是有所顾虑,否则以林翊川的脾气决然不会让南宫柏泉的旧物被他人扣留。
“三阁尊想要做的事让翊川也极为惊讶,只是不知三阁尊是否有把握?”林翊川冷眼相望,他大致可以确定沈南歌的意图。
沈南歌一如以往那般深邃,让胸中城府让林翊川看不见何处是厅何处为殿:“阁主只需要静心坐看便好,何必要在意我是否有把握。”
林翊川转而看向姚秋何:“二阁尊也想将剑阁拉入地狱中?”
姚秋何别过头让林翊川看不清他的脸,即是看不清面目自然也就摸不清他的心思。
沈南歌笑道:“阁主问得有些多了!我们所需要的不过是剑阁与阁主的这块招牌,若是阁主到此时尚不能安心地坐在阁主之位上我不介意阁主出些意外!”
林翊川冷道:“你威胁我?”
沈南歌一笑:“自然不是威胁,我说的是事实而已。”他吸了一口气:“阁主倒是提醒了我,我似乎并不需要一个会阻碍我大计的林翊川。”
姚秋何起身站在林翊川身后,掌中内力环涌。
乔安然找到乔名,她并不想找乔名,在乔名身上她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在东海第一次相见她便有这种感觉。
“乔姑娘前来寻名可是有什么疑惑?”乔名温雅道。
乔安然戳着手指似是在分神,随意问道:“乔先生是否知道,安然嫁入承王府八年,这江湖中人为何还会以乔姑娘相称?”
乔名一缕微末的忧伤浮现在脸上,只是乔安然没有察觉,她依旧看着自己的手指。
“愿闻其详!”乔名低下眼帘。
乔安然莞尔一笑:“以往人都称我赵夫人,五年前先夫被奸人所害,师哥只身一人独闯北方战场却终究是去晚了一日,他一怒之下当夜便取了敌将首级,随后的日子里师哥徘徊于敌军军营间,以神鬼莫测的手法让敌军每夜消失以为领将,直至敌军溃败退兵方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承王府将父亲的遗物送还,自那之后剑阁中人便不再称我夫人,而是以乔姑娘相称,久而久之江湖中好事之人也就跟着剑阁中人这般称呼我。”
乔名心头阵痛,头也低垂下去:“原来是林阁主,既然林阁主败退了敌军为何江湖中没有人知道此事?”
乔安然黯然道:“师哥觉着愧对于父亲愧对于先夫也就没有提过此事,此事仅有颜大哥与小鱼知道,我也是与小鱼聊天时无意中探知。”
乔名问道:“那乔姑娘对于赵将军是什么样的感觉?”
乔安然不解,乔名抬起头看向乔安然,恰巧与乔安然目光相对,随即又是别过头去,说道:“乔姑娘对于赵将军与林阁主之间的感觉是否有不同?”
乔安然欣然一笑:“对于师哥我自然是兄妹之情,对于书城……他是我丈夫!”
乔名努力平复着心境,奈何心中波澜起伏不定,虽无惊涛骇浪也是波涛汹涌,他用力吸着气又吐出来,随后又闭上眼睛让湿润只有他一人知晓:“乔姑娘为何会对名说这些事?名一个外人居然能让乔姑娘吐露心声,名惶恐!”
乔安然又看着自己的手,分神的说道:“我也不知道,只是对先生有很亲切的感觉,这种感觉我只在先夫身上有过。是安然唐突了,这几天发生的事太多,还望先生见谅!”
乔安然起身离去,留下乔名独自一人在房间里对着乔安然放在所在的位置,嘴里呢喃道:“安然!”
他忽然的一惊,惊得眉头都皱成了一团,自言自语道:“林翊川去过北方战场!难道我错了?”
深秋的夜不比冬的夜温和几分,下过的雨被风吹了一日也散去了湿润,武当山依旧是武当山,不会因为林翊川的到来和离去有所改变。
紫木坐在紫霄殿首座之上,手里拿着一本道书,桌上放着一杯清茶,他将尘霜剑也放在了桌上,独自一人享受着寂静的武当山。
极境,紫木早已是极境,只是他还没有勘破罢了,他的心还有牵挂和执念,悟了二十年他也没能悟到南宫柏泉的心境。
“真人在等人?”林翊川出现在紫霄殿内。
紫木没有惊讶,这让得林翊川反而疑惑紫木的目的和心境。
“真人为何丝毫也不惊讶?”
紫木放下道书,说道:“我本就是在等你,何必惊讶!”
“真人知道我会回来?”
紫木摇了摇头:“没有十分的把握,只是想看看南宫兄的弟子是否有这份胆量。”
林翊川也不理会紫木的目光,径自拿起身旁一张桌上的茶水大口喝了起来。
“你很渴?”
林翊川咽下最后一口茶,说道:“若非晚嫣的墨阳锥,我连喝水的机会也没有!”
紫木眼中神色一凝,问道:“墨阳锥?若是白天在这紫霄殿内你寻不到退路墨阳锥便是你最后的手段?”
林翊川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
紫木也没有多问,拿起尘霜剑随手甩给林翊川,说道:“我知道你不是杀我师弟的人,剑阁所行之事也不是你的意思,看样子应该是姚秋何与沈南歌架空了你的权力。”
林翊川点头道:“姚秋何是我没能料到的。”
紫木道:“你也没能料到他二人会与南歌圣宗联手龙古云都三方联手,陷你于不义之地恐怕也仅仅是他们为了得到你的这个名声而做的其中一步!”
林翊川看着紫木,紫木的模样与八年前在帝都之外帮他拦下二十一位追杀之人一样,只是年纪有些老迈,发间多了些许的白发。
“真人八年前为何要相助于翊川?”
紫木先是一愣神,随即笑道:“程王两家毕竟是忠贞之臣,当年的朝堂之上也只有他们二人敢于违逆陛下圣言,各自参国师一本让陛下也甚是为难。”
林翊川惋惜道:“可惜他二人终究是被国师所害。”
紫木深以为然:“仙门于祭司的确是个人才,可惜他终究是败在你师傅手中。”话锋一转,说道:“你也是个人才!”
林翊川面色惊变,看着紫木掌门说不出话来!
“我自然惋惜人才,可若是人才阻碍了我的路,我也不会有所怜惜!”紫木走在林翊川身周,用手轻轻拍打他的肩膀:“我师弟向来欣赏贤侄,有贤侄前去陪同我师弟想来师弟也会欣慰。”
剑出鞘,掌无风。
杀意在一瞬间充斥整座紫霄殿,有林翊川的也有紫木的。
虽说两人实力有所差距,奈何林翊川怒上心头拔剑便是倾力而战,丝毫不理会顷刻间在体内汹涌的内力携带这尘霜剑的寒气从尘霜剑锋上肆意而出。
他确实是愤怒,没有分毫的掩饰与做作,对于枯木他心中只剩下敬意与钦佩,房梁上的留信在今夜上武当山时已经被他放在怀中,和破碎的玉竹放在一起。枯木所做的从未被人知晓过,也从未被人称赞过,但枯木依旧与一群一样的人做着同一件事,和南宫柏泉一起经历着最为黑暗的地狱。
他不能容忍背叛,只有最亲的人才有机会背叛,他憎恶这种感觉。
“若是你的剑再快一些或者你的内力再高深些许或许能够伤到现在的我!”紫木掌力倾落在尘霜剑上,眼睛里却是充满戏谑之意,他在欣赏林翊川此时的愤怒。
真气在经脉内冲撞,尘霜剑的寒气在很久以前便已经侵蚀了他的内力,而今战力全放他已经没有任何内力再阻拦尘霜寒气,纵然没有死在紫木手中也会在之后被自身内力里无与伦比的寒气寸断经脉而亡。
青华一瞬!
瞬息之间尘霜剑已经刺在紫木右肩,但也没有刺破紫木的锁骨,纵连皮肤也未曾刺破。
林翊川心头惊动挥剑后摇,脚踩虚幻九转曲峰步,剑晃半月点星斩魄霜,辅以青华一瞬意境拦下紫木的致命反击一掌。
“你为何会东方无玉的青华一瞬?”紫木惊颤不已,随即冷声道:“勘破?”
东方无玉的青华一瞬让紫木吃过亏,再见林翊川用青华一瞬紫木不由得想到勘破境界,若真是如此紫木自付没有办法留住林翊川。
心境不一样所拥有的眼界便不一样,别人皆是以为紫木已是勘破,却只有他自己知道,当今世上达到勘破的唯有南宫柏泉与东方无玉二人而已。
林翊川当然没有达到勘破心境,青华一瞬不过是他在剑阁时一时所悟,明了东方无玉曾经的心境方才能够施展出此等意境,但也是偶尔才能够如方才般施展。
紫木看得明白,顿知林翊川没有达到勘破境界,但有青华一瞬这等近乎无解的意境在身,再想要击杀林翊川也是有些艰难,恰巧紫霄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紫木会心一笑,说道:“林阁主深夜前来夺回尘霜剑果然好胆识,我虽被鸣渊刀所伤却也不会任由林阁主再用故友之物霍乱武林。”
旋即紫木一掌打在自己胸膛之上,打得自己口中鲜血直吐。这一掌却是不轻,想来也是紫木用了半身之劲,让得林翊川也不得不佩服紫木。
林翊川不愿多做纠缠,转身便是向着殿后跑去,却在此时他体内的真气猛然间膨胀,携带者尘霜寒气的真气比方才更加凶猛。林翊川脚下一个踉跄,竟是有些站不住脚。
“林阁主快逃命吧!”紫木看了眼殿外,黑暗中的人影渐渐清晰,几个呼吸便将要步入紫霄殿。
紫木含着笑意轻声道:“这弥罗尘烟的滋味可不是我们能够体味的!”
林翊川怒目而视,手里的尘霜剑握得更加的紧,虽然听过很多次弥罗尘烟之名却从未见过,他从未有想过第一次见弥罗尘烟居然是在他自己身上。
惊诧的目光聚集在林翊川身上,他的剑,他身上的红,他脚下的碎石,他面对着的紫木,他成了每个人注目的人,怀疑的目光成了肯定,他再没有机会,因为连乔安然也是满眼的惊诧与难以置信,曾经最相信他的人也对他投注冰凉,让他炙热的心坠入冰冷的湖底。
“师哥……”乔安然颤抖着声音,她如此信任他,在没有踏入紫霄殿之前她依旧相信他不是他人口中的模样,然而她还是见到了最不愿见的画面,她想站在他面前让他离去,可不争气的双腿却如此的无力,竟让她迈不出简单的步伐。
乔名没有率先发话,最先听到的是李前新冷漠的质问:“林阁主深夜折返武当山……”
林翊川不等李前新说完,尘霜剑在手中挥舞,人随剑动奔向殿门。他体内已经经不住寒气的折磨,弥罗尘烟的功效之一是膨胀内力真气,最终服用之人会被真气压迫得经脉寸断。
林翊川没有多少时间,他必须赶快离开这个阴冷的地方。
没有人想到林翊川会如此决绝,丝毫不解释便要夺门而出。
李前新也被林翊川的举动惊得片刻愣神,待到反应过来已经错失了截住林翊川的机会。
眼看着林翊川就要离开紫霄殿,他的剑却停了,停在乔安然喉间寸许。
“你也不信我?”剑在颤抖,是愤怒或是不甘?林翊川自己也不知晓,他看到剑锋前的乔安然时心中一阵剧痛剑便停了。
乔安然眼中湿润:“你让我如何信你?”
一道凶猛的掌劲印在他的后心,打得他头脑发晕胸中闷气,直觉着喉咙里噎着一口血想要从他口中喷出,他却忍住喉咙里的逆血咬着牙又咽下肚中。
李前新的掌虽猛烈,他的伤却在心间。
最亲的人用怀疑的目光注视着他时,他已经忘记了玄尘后山的桃树下捧着《青莲歌诀》的笑魇如花。
“原本紫木真人还为你辩护,觉着这其中必有隐情,可你却让他失望了!”
李前新的话字字诛心,林翊川却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反而内力震开李前新的掌哈哈大笑,笑得如此苦涩:“我原以为,世人皆误我,辱我,憎我,你也不会这般看我……”他一句话未说完又用力将再次袭来的逆血咽下:“原来我错了,我最亲……最爱的亲人……也是这般……”他眼光突然无比凌厉的扫视众人,血红的眼睛看着惊心:“如三年前一样!”
“师哥……”乔安然脸色煞白看不见血色,三年前她也是害怕失去林翊川而设计了颜凌一,三年后她再一次因为害怕拦下了林翊川的生路。
林翊川气势不再压抑,全身没力汹涌不止,竟然仅凭内力掀起阵阵冷风。
殿中人皆是大惊失色,他们并不知林翊川身中弥罗尘烟内力大涨,此时的林翊川单就内力而言已经不逊色南宫柏泉多少,李前新等人自付再没有与之一战之力。
南宫青秋失神道:“为什么……你的内力会如此强?”
南宫青秋只觉着林翊川平时隐藏了实力,他却是决然不信林翊川会如此深沉,光明磊落是他对林翊川的认定,只是如今局面让他不得不信。
“抓住他!”十三帮某位帮主大声喝道。他们自然不会再有顾忌,黄昏时他们已得到几位堂主消息,帮中子弟压根没有被沈南歌所擒,沈南歌的意图他们猜不透,传消息之人的目的他们也不知晓,但现下所发生之事确确实实是林翊川意图斩杀紫木,纵然不愿意冤枉林翊川也不得不制度住林翊川。
“杀了他!”有人似乎也不愿意再纠缠此事,李前新已经厌倦了心中疑虑,想来是觉着再去探究林翊川是否背叛中原武林太浪费心力,不如直接斩杀来得痛快。
宁可错杀本就是李前新的行事风格,只不过年纪大了藏下了一颗狠厉的心。
林翊川手中尘霜剑终于完全施展出尘歌诀,他自身感悟所创出的尘歌剑诀追随他度过千百个日夜,依稀记得第一次封喉还是八年前为救人而染,八年后他却是用来救自己。
江南十三帮的十一位帮主中,大半已经认定林翊川与南歌圣宗结盟,虽有几位心中仍有疑惑却也难抵众怒,他们自然不会为了林翊川而让自己陷入不义之,况且大半帮主已是满腔怒火全然不做思量,一心只想着擒下或击杀林翊川以泄心头之愤,出手更是丝毫不留情面,几位帮主心中虽是无可奈何却也由不得他们,唯有出手时留下些许情面一面日后悔恨。
林翊川剑舞山河脚踏烟云,惊浪汹汹峰峦莽莽,如凌霄之上曲歌雅乐,似红尘之中叶飞潇舞,剑势玄妙又是自然,少有破绽,虽未至浑然天成之境却也相去不远,竟是令得十一位帮主不得不全力应对。
他已经步入寂静之境,三年前颜凌一离去也未能在他的剑心上划开撕裂的刀痕,虽然一直不解颜凌一的选择但一直相信颜凌一的无奈。乔安然一直被他看成亲人,虽然颜凌一之事与乔安然有关林翊川却没有过于责备她,远离也是为了让她能够独自生活,可她终究是选择了她眼中的事实。
被至亲之人怀疑,确实是会让人目中无光。林翊川一直藏在剑鞘里的剑出了鞘,锋利的剑上却藏着一道裂痕不为人所知。
紫木再紫白的护法中冷眼旁观紫霄殿中的身影交错,林翊川今日没有任何活路,从他进入紫霄殿开始已经注定他没有任何活路可走,纵然逃出了紫霄殿逃出武当也逃不过弥罗尘烟的结局。
乔名的目光扫来,向着紫木不着痕迹的微微点头,温笑着的脸上看不出心中藏着的城府,紫木也是不着痕迹回应,心中盘算着乔名接下来将要做的事。
十一位帮主越是与林翊川交手越是惊心,林翊川的内力着实强盛,十一人联手也未能从林翊川狂乱的劲力中寻出破绽,纵然偶尔地有一两道破绽林翊川全身的凶猛内力也让他们无力下手,这其中虽有几位帮主未尽全力也证明林翊川内力的高深,心惊的同时也觉着林翊川城府太深藏得太狠,手上的劲力也就狠下了几分。
萧月笙轻咦一声,他一直如同一个被遗忘的人一般在一旁看戏,自始至终未曾说过一句话也未曾动过一次手,他本就是一个旁人,只是被枯木邀请来武当做客的人,站在寒星楼的位置他也不会动手,他一直在与南宫柏泉较量,无论是实力或是侠义。萧月笙此时却是眼前一亮微凝眉目,面上带着些丝好奇之色。
十一位帮主被林翊川的剑势相逼不得不全力应对,林翊川的尘歌剑诀剑势与招式玄妙,看似无章却让人找不到突破口,时而凌虚长乐时而红尘清幽,有着中原武学的厚重典雅也藏着外域武学的诡异莫测。
李前新忽然的出手,与他一同出手的是萧月笙。
南宫青秋面色一凝也是出手,东方原见着南宫青秋出手的瞬间便是跟上。
四只手两掌一拳一指相继袭来却同时打在林翊川的身周,也仅仅在他身周。
尘霜剑不知何时已经插在地面之上,林翊川双臂舒展内力玄妙柔和带着一股引力如同旋涡,吸附着四人的手掌难以脱身,身躯顺着林翊川的引导偏移。
“萧楼主!”眼见着即将与萧月笙指掌相印,李前新内力猛然一收与萧月笙擦肩而过各自落在林翊川前后反手一掌打在林翊川后背。
萧月笙也是一指点在林翊川胸口,东方原与南宫青秋各自被林翊川用左右手接住招式也是被内力吸附不得离手。
有两位帮主顺势也是各自出手打在林翊川身上,在手接触到林翊川之时心中暗道不好,立即呼喊道:“别碰他!”
余下的九位帮主正要出手,听得这般一叫唤也是停了手,这般情形奇妙让他们也不敢轻易动手,但见六人额头皆是冒汗大有比拼内力之势,九位帮主更是心惊林翊川的内力,便是有四位帮主冷哼一声各自走在四人身后伸出手搭在四人身后。
内力方才惊动四人心中便是悔恨不已,萧月笙四人并不是在与林翊川比拼内力,在林翊川体内有着股内力,却是李前新南宫青秋与东方原的各家绝学,加上萧月笙的内力恰好四股内力,林翊川反而没有多少影响,他的内力仅仅是做个引导罢了。
“萧楼主!可是你的《寒星密鉴》功法?”李前新冷着脸问道。
萧月笙面色也是凝重,问道:“李大人的可是那股有些螺旋的劲力?”
两人对视一眼不再说话。
南宫青秋与东方原也是极为无奈,南宫青秋见萧月笙与李前新动手心中不忍,意图暗中帮衬林翊川分毫,奈何东方原一直盯着他,出手便将他招式打断,此时他二人被林翊川内力吸附难以脱身,原本那股牵引之力只需脱力便可安然离去,奈何触碰到林翊川的玄妙内力,让得二人体内真气不由自主地向着林翊川体内奔涌。
“这是什么玄妙的武学?为何会如此诡异?”四位帮主愈发的惊心,他们内力本就比萧月笙之流低上不少,虽不弱南宫青秋这等年轻一辈却没有世家底蕴,功力多是不如南宫青秋东方原持久的,被林翊川这般吸引过不了多久定然元气大伤。
“如此诡异的武学!”
萧月笙李前新面色凝重,他们二人是八人里功力最为深厚之人,只是再是深厚的功力也禁不住林翊川这等的消耗,虽然能够强行收回功力脱身而去,奈何拿不准对方是否也有收功的心思,更拿不住对方收功的时机是否与自己一致,若是有所偏差必然会伤及自身。
“师哥!”
“林翊川!”
一声呼喊一声低语几乎同时从乔名与乔安然口中道出,乔名听得乔安然的呼喊复杂着眼神看了眼乔安然,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心中叹息一声转身离开紫霄殿。
紫霄殿内余下的人也不敢有所异动,林翊川的功法太过于诡异,居是让向他出手的几人相互内力比拼难以脱身,若说中原武林中能够牵引招式借力使力的武学也并非没有,武当武学便拥有这等奇妙的技巧,紫木自付凭借高深内力也能够做到这一点,但让对方内力不沾身转而牵引内力的技巧紫木也自认做不到,更何况看萧月笙等人模样更有着内力被强行吸出难以收放自如的状态。
紫木不知此功法是否出自南宫柏泉之手,一阵后怕从心底油然而生,庆幸着当年终究是没有做出几日这等类似之事,否则以南宫柏泉的心智定然是一眼看穿,也就没有任何活命的机会。
林翊川面色苍白,双手终是交错再分开嘴里怒喝一声,被吸附的八人只觉着一股极强的劲力将他们震开,当即心中惊喜想着林翊川终是难以维持方才的玄妙,随即惊喜化作苦楚,苦楚变为惊怒。林翊川原本徘徊在身周用于护体和牵引的真气在瞬息间炸开,狂暴的真气中尽是刺骨的寒意,稍稍沾染这股寒意体内真气运转便被寒气冻住。
烟尘缭乱,尘霜剑在猛烈的真气暴乱中从地上弹出飞向于管家,从于管家脸庞上轻轻滑过划出一道浅淡的剑痕最后插在紫霄殿房柱之上。
于管家站稳脚步惊魂不定,方才若非借助剑势翻身一旁尘霜剑只会从他的眉心穿过,随后他也会被带到房柱之上,不过是被尘霜剑钉着了无生息。
摸了摸脸上冰冷的剑痕,于管家的脚不觉想着紫霄殿更里面挪了挪,若非林翊川此刻离殿门不远他定会夺门而出。这个时候于管家倒是羡慕乔名趁着八人拼斗内力从殿门前安然离去。
未散开的烟尘中林翊川双目不复方才的精神,一口鲜红吐出面色更加苍白,体内经脉被寒气冻住真气暂顿难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猛烈的内力纷乱让他的经脉已经错乱,方才瞬间消耗大半真气虽然让他得以减轻膨胀内力带来的痛苦,但尘霜寒气已经附着在他五脏六腑,再战下去待到寒气入骨他也唯有死路一条。
悠然地明悟如黑暗中的一点青芒,他右手成爪向着插在房柱上的尘霜剑猛然一抓,尘霜剑顺着他的一抓之势发出淡淡的铮吟,旋即从柱上抽出剑身向着林翊川飞去。
紫木面露惊容,大声喊道:“拦下他,被让他握剑!”
萧月笙自然不会出手,他也带着惊容看着林翊川,嘴里嘀咕“南宫阁主”四个字后便是微微一笑退居紫霄殿边缘。
十一位帮主被紫木一叫也是从林翊川诡异的武学给他们的惊讶中回过神来,联手攻向烟尘中的林翊川,意图让尘霜剑不被握住。
东方原半步踩住桌角飞身而上,他倒是握住了尘霜剑,偏偏在他正要退离之时剑上传来一阵清爽的凉意让他感到极为的舒适,正享受间忽然一阵心惊内力运转受阻,这才发觉体内的经脉已经被一股轻淡的寒气附着,心中迟疑也不等反应便是不自觉的松开握剑的手,却是林翊川以隔空内劲夺回尘霜剑。
剑未到林翊川手中,仅仅是飞至他身前丈余,他也没有伸手握剑,任由尘霜剑锋飞旋寒光轻舞,剑中冷霜挥洒剑意如冰。这一手可不正是南宫柏泉最为得意之作,亦是《凌虚赋》中最不可能之学。
剑意寒霄尘霜惊魄,逼退袭来之人后尘霜终是握在林翊川手中,他正要提剑再起意外乍生,弥罗尘烟终是不给他再动用内力的机会已经开始侵入骨髓,他的经脉也被再度膨胀的内力扭曲,难以歇停的鲜血不停地从口中涌出。
“他无力再继……”十一位帮主与李前新杀手尽出。
四道冰冷星光,两道从殿外飞射而来,两道从殿内飞腾而出,星光相互击撞出火花的瞬间寒星四射烟起云涌,李前新众人杀招未至又被万丈寒星笼罩,不得不暂缓手中杀气退守回防。
烟散尽的时刻,林翊川已经不在紫霄殿内,只留下一滩鲜血与破碎的寒意。
“萧楼主!”李前新面色难看声音冰冷。
萧月笙皱眉凝目疑惑不已,摇头呢喃道:“不可能,怎么可能,是谁?”
见问不出这四道“寒星万丈”的源头李前新只得作罢,心中虽有不甘也只是冷哼一声甩袖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