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小时后，安德烈开车将月慕辰送到了陈羽天的家门口。

“你真的可以吗？”安德烈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嗯，我好很多了，之前只是因为又饿又累才晕的，医生不是都说没关系了吗？”月慕辰脸色苍白，勾起嘴角勉强地笑了笑。

“那好，明早九点我来接你。”

“好。”

月慕辰开了铁门走进院子，直到见她关上了屋门，安德烈才开车走了。

屋子里一片漆黑。

他还没回来吗？

双腿像灌了铅似的，月慕辰虚弱地走向沙发，瘫坐下来。

反正也无所谓了。

明天，她就要离开了。

她向后靠在沙发背上，疲惫地闭上双眼。

在剧场里看到的那一幕，就像按了重播键的电影一般，一遍又一遍在她的脑海里回放。

那一刻，不知是太过入戏还是因为看到了他们的原因，她觉得那把扎向自己胸口的伸缩式道具刀就像是真的扎了进去一样，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然后就碎裂了开来。

从醒来后到刚刚，她想了很多，最终还是决定搬出这里。

她知道，眼见不一定为实，她也不是没想过再向他求一个解释。

可是，又有什么好求的呢？这两周以来，他对她的漠视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再去问他，也不过是再一次自取其辱罢了。

再说了，是谁说眼见不一定为实的？

餐厅里，他对自己的漠然是真的，跟那个女人一家其乐融融是真的，那个女人手上戴着的手链是真的，这两周以来，他对她的冷漠是真的，刚刚，他亲吻那个女人也是真的……

她甚至开始怀疑，他不在家的那段时间里，是不是去了那个女人那里？

那时候，他不是还让她一次性买了很多安全套吗？她怎么就那么轻易地忘记了呢？

她又不是不知道他那方面的**旺盛，自己一直不给他，他就去找别的女人，再正常不过。更何况，对方是他恩师的女儿，这些年又一直陪在他的身边……

呵呵，还是她太高估了自己啊，竟然以为他会对她青眼有加。

算了，都要走了，还想这些干什么。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睁开眼，却吓了一跳。

不知何时，身边竟然悄无声息地站了一个人，从窗外透进来的微光勾勒出了他的轮廓，是那个她再熟悉不过的轮廓。

“你在这里干什么？”陈羽天冷冷地问道。

两周了，他终于第一次主动开口跟她说了话。

“你怎么在这里？”月慕辰下意识问道。

“这是我家，我为什么不在这里？”陈羽天冷哼道。

“嗯。”月慕辰应道，强撑着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是啊，这是他家，他当然应该在这里，不该出现的人是她。

“干什么去？”陈羽天伸手拉住她，在触到她冰凉的手指时，蓦地一滞，“手怎么这么凉？”

月慕辰抽回自己的手，绕开他。

“我跟你说话你听不见吗？”陈羽天又抓住了她，声音里带着一丝薄怒。

月慕辰转头，毫无一丝感情地说道：“放开。”

黑暗中，陈羽天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觉得她转身间，有光在那双眼里闪过。

心中一紧，他松开了手。

月慕辰转身，慢慢地从楼梯口上去。

没有看清脚下，她绊了一下，一个踉跄。

眼看就要向前跌倒，却瞬间被人在腰间一拦，顺势向后跌入了一个怀抱。

熟悉的温度立刻笼罩了全身，不知是不是因为周围很黑的缘故，她忽然觉得自己一下子回到了两周前，他和她之间本就是这样亲密，没有隔着那两周的猜忌与冷漠，等待与彷徨。

炙热的呼吸，带着独属于他的清冽又性感的味道，慢慢凑近她的耳边，脸上感到一阵湿意，她忙偏头躲开。

她伸手要去开一旁墙上的灯，却被他按下了手。

“不要开灯。”他的声音暗哑，在她的耳边低低呢喃，简单的四个字，却像是隔着万水千山迤逦而来，携着她听不明白的饱经风霜。

月慕辰放下手，任由他抱着。

恍惚间，心里起了奢望，就想时光停留在这一刻，不去深究谁的对错，不去过问背后的原由，将旧事当不曾发生过一般全部抛开忘记，就在这一刻放肆地拥有彼此，然后再一起携手向前，哪怕前途如此刻这般晦暗不明。

可是，她无法让时间就此驻足，她的贪恋终究也不过是荒诞的狂想。

她贪恋的是他的拥抱，可他的拥抱终究无法只为她一人敞开。

那就让她保护好自己仅有的尊严，离开这个让她沉沦的陷阱，这样，至少她还能活。

是的，她想活。

她不想像那个被传颂千年的悲剧女主角，生时不能与爱人善终，死后还要成为连黄髫小儿都能评论的谈资。更何况，她能留下的，也不过是他滔滔情史中最微不足道的一笔。

她突然闪过一个奇怪的想法。

如果没有老天作祟、家族阻挠，朱丽叶和罗密欧有情人终成眷属了，那他们之后也会永远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吗？

也不一定吧。

如果终有一天，他们之间的爱因为自己的恶行而非天意变成了恨，那又是怎样的一地鸡毛？即便他们刺向自己的刀子最终转向了对方，即便他们的死状较之现在更为惨烈，那也不过就如这人世间无数怨侣的结局一般，庸俗无聊，毫无值得一提的价值吧？

莎士比亚果然是聪明的。

他知道爱在最浓处毁灭才最是隽永深刻，如怒放的玫瑰被霜冻摧毁，凋零时还是最美的模样，美得人动魄惊心。

这世间，长久的，往往被厌弃，短暂的，才能被铭记。

她不想被他厌弃，她想被他铭记。

“……今晚，你跟你的未婚妻玩得开心吗？”月慕辰剜着自己的心，逼自己问出这个问题。

背后的怀抱似乎轻轻一颤，但很快恢复平静，快得让她觉得，那一瞬间是她的错觉。

“……之前你不在家的时候，是不是跟她在一起？”心痛到麻木，声调也麻木了起来。

他的呼吸似乎滞了一下，很快又均匀了起来，大概，还是她的错觉。

“……我明天就要搬走了。”她轻轻地说道，仿佛这一句话，就要耗尽她所有的力气。

“为什么？”一直沉默的陈羽天终于出声了。

“因为我不想做为罗密欧死的朱丽叶，我想做为自己活的朱丽叶。”不知为何，刚刚还气若游丝的声音一时间又有力了起来。

陈羽天愣怔半晌，讷讷道：“……什么？”

月慕辰挣开他的怀抱，掷地有声地说道：”因为我不想让我对你的爱，变成恨。“

爱？她爱他吗？

恨？她恨他了吗？

所以，他的计划成功了？

可是，为什么心里没有一点欣慰释然，反而如刀绞般难受？

唇上突然多了温软的东西，他再熟悉不过，那是她的吻。

轻柔，清甜，毫无攻击性，却又带着那样的决然疏离。

他伸手拉她，想要让这个吻更加深入，她却先一步离开了他。

“我喜欢你，所以我……放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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