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间,物是人非。
扶桑喊累了,呆呆地站着。
眼前一片废墟,林子被烧毁,只剩下无数的树桩子坚守着,直到颓然消弭,直到元气尽散,狼狈不堪。扶桑踏在熟悉的地上,根本寻不到一丝生机。
又突然,四周一阵浓雾变幻,模糊了视线,竟然变成了深山老林,杂草丛生,荒无人烟。
陆扶桑开始发疯似的狂奔……
眼看黑暗就要降临,无边的恐惧向扶桑席卷而来,该怎么办?怎么办!
脑海中,全部都是日及的样子——
他现在又是在哪儿?怎么样了呢?
忘却,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当你发现有别的能使你快乐的事,你就会很自然地,选择性地去遗忘那些令你痛苦的事。
就像当初她独自一人生活时的相遇离别忘却。
她总以为,时间是治愈一切伤口的良药。
良药虽然苦口,但终归是利于心的。
但每当夜深人静,万籁俱寂,思念便开始蔓延,在梦中,在泪中,如同毒药般,纠缠反复,深入骨髓,越想要忘记就越痛苦,越放纵自己就越贪婪,贪婪而不得,愈是痛苦。这个死循环,没有尽头,终不得解脱。
扶桑跑着跑着,停了下来,这时她很绝望。
不,或许不是绝望,她笑着,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这到底是什么感觉。
“啊——”
“啊啊啊——”
“啊——”
陆扶桑嘶吼着。
她想:也许她就这么死去了也不错,只是她什么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
她不解,又有些无辜和不甘心。
“啊——”
胸口发出剧烈的光芒!
扶桑有些颤抖,她双手捂胸,可光芒仍透过她的手穿透出来,愈来愈亮。
扶桑能清晰地感受到鲛人之泪在震动,并且越来越不受她控制。不一会儿,鲛人之泪徐徐地向半空中升去,然后巨光突隐,直直地向扶桑飞来。
鲛人之泪竟融入到了扶桑的身体里!
天空骤然明亮,
扶桑感到一阵轻松,人也变得十分轻盈。她不自然地摸摸胸口,空空如也,鲛人之泪真的在她的身体里面!
扶桑还是难以置信,纵身一跃,足足到达了半空。
这可把扶桑吓了一大跳,怎么会这样!
闭上双眼,扶桑能感受到身体中有好几股灵力在四处游走,灵活自如。
她的身体正在悄然改变!
怎么会这样?!
疑惑和震惊之余,扶桑看到远处一红衣男子正向自己走来。
“阿桑,你终于回来了。”
陆扶桑厌恶地打下天枢抚在她肩上的手,“我说了,我不是她!我是陆扶桑,陆渊上神的关门弟子!陆扶桑!”
天枢倒是对扶桑的恶劣态度毫不在意,说道:“好,我不管你是谁。”
他神色一正:”这一次,我一定会将你保护好——“
扶桑刚想回绝,却发现自己开口根本出不了声音,这莫名的熟悉感,不禁让她的态度变软,她内心的小兽狂叫:他不会伤害我的!我应该相信他!他是真的对我好的!
难不成,从前真的认识他?
可能她与那个“阿桑“真的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那有如何,我只能是我。
“这一切,是你做的吗?“扶桑指着周围的狼藉,向天枢问到。
天枢目光凛冽,“不是我。你信吗?“
扶桑没有回答,但在心中,扶桑早已相信他。
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不可能会这么做的。
“那日及?“
“他不会有事的。“天枢回答到,表情有些苦涩。
而扶桑却丝毫没有发现,继续问道。
“我的身体——“
“鲛人之泪本就是鲛人族的盛宝,如今你的身体已经成熟,它便自然而然地融入到了你的身体里面去了。“
“什么?可我感觉——“
天枢看着扶桑,说道:“鲛人族是上古圣族,其族人拥有鲛人之泪,使其看似是肉眼凡胎,毫无仙根,但实际上却有着无穷的灵力。灵力与法力不同,法术需要修炼,时间越长修为越高,但鲛人族的灵力来自于鲛人之泪,只要鲛人之泪还在体内,那么它的主人就会拥有无尽的力量,便可以做到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扶桑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正因为如此,无数人觊觎鲛人族的鲛人之泪,但鲛人之泪代表着鲛人的生命,一旦鲛人失去鲛人之泪,结果就只有——死!”
“几千年前的仙妖大战,表面上看似是仙族与妖族对峙多年而积怨导致的,实则是两族串通好为夺取鲛人之泪而打的幌子,设下的圈套。”
“也就是在那次大战中,鲛人族全族阵亡。”
“这世上本已无鲛人,除了你……”
天枢说的话构成一幅幅画面在扶桑的脑海中浮现,头昏欲裂。模糊中,扶桑好像看到一个明眸皓齿,风姿卓越的女人在落泪,她笑着,笑得凄凄惨惨。
那个女人在死前闭上眼睛祈祷,如果有来世,就让她平平淡淡地过完一生,无忧,无虑,无牵,亦无挂。
扶桑泪如雨下,仿佛这些都是她亲身经历过的。
天枢替扶桑拂去眼角的泪水,说:“扶桑,我说过了,这一次,我不会让任何人再欺负你了的!“
扶桑仍然沉浸在悲痛之中,回过神来,眼角湿润的感觉……
她竟然落泪了!
多少年来,她都不曾落泪……
年少轻狂,犯错遭责骂时,她想落泪,但她不会。初遇日及时,一见倾心,她想落泪,但她不能。当他决然离开时,她目断魂销,欲落泪,但她还是不能。当得知他早已忘却她时,似万箭穿心,她亦想落泪,但她不能。
曾无数次,心中淌泪。曾无数次,告诫自己,不能落泪。
陆扶桑无措地望着天枢,而他满脸柔情似水。
“我从前是不是认识你?你真的好熟悉啊——“
她现在已经不敢肯定自己是否就是陆扶桑,而不是日及和天枢口中的“阿桑“。但她对天枢有着莫名的信任与心安。
扶桑开始试着说服自己,或许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她想象中的样子,或许她什么都不了解……
或许,她就应该主动地去解开所有的谜团,而不是一味地逃避。
或许,本就是她太懦弱了——
“无所谓认不认识了,你说的,你就是你,你是扶桑。而我,就是我……叫我天枢吧——“
所有的包袱突然间就卸下了。
她所忧心的不就是害怕自己只是一个替身,活在他人的阴影下,成为别人的记忆里的替身。
然而扶桑这时清楚地意识到,她只是她,不同于任何一人。
那些在意她的人,是不会将她当作另一个人的。
因为,他们所在意的,就只是她。
扶桑泪中带笑,说道:“好。“
陆扶桑突然有了无穷的力量,在这乱世中,她拥有了坚实的依靠。而这个人,他理解她,关心她,于扶桑来说,她也愿意去相信天枢,就像是时隔多年的故友,再见时,还是一见如故。
“走吧,我先教你去运用灵力。“
“好。“
扶桑答应得铿锵有力,她想:是时候应该做出尝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