袅袅的香烟从一座八角小凉亭中飘出来,悠悠的读书声与此景相衬,显得有些飘渺。
亭中一张桌、两把椅、两个人面对面的坐着。
桌上两侧各搁着一摞蓝纸皮书籍,中间放着一本摊开的诗书,书前椅子上坐着的就是二人一人之一的女孩,扎着双丫髻,一袭碧色衣裳,目光无聊的盯着诗书,口中慢悠悠的念着上面的诗句——
“满园春色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
坐在她对面的年轻男子手中拿着一把竹制戒尺,满目肃然的看着她,一副严师的模样。
这二位是亲亲兄妹,哥哥叫江溯流,妹妹叫江寒嫣,乃当朝太师之子。
哥哥博学多识,可妹妹就不了,琴棋书样样不喜,只有画精通非常,且不爱读书,及其爱武,成天就想着怎么跑出去玩儿。
所以,江溯流才会这么对待她。
对面的人没让她停下来,江寒嫣心中长长的哀嚎一声,继续懒洋洋的读着:“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可不就是在说她嘛。
见她如此不专注,江溯流咬着槽牙,忍着马上要升上脑的怒火,拿起戒尺一下拍在桌子上,啪的一声,道:“江寒嫣!”
“嗷!”
她立刻端坐起来,直直的看着江溯流的眼睛,皱着眉苦笑:“哥,我不会。”
“你都没认真学怎么可能会?继续读!”
戒尺摆在那里,她也不是铜皮铁骨,只好违着本心继续读下去——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好诗好诗!确切的表达了她的内心感慨!
诗声不断,亭前的荷花池里一片风吹,花叶摇曳。
偶尔经过的下人看到此情此景,也不得不感叹公子小姐的努力学习精神。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午饭时间终于到了。
他们的小弟江玉临抱着一只小狼狗跑过来,远远的就听见他开心的叫道:“大哥!二姐!开饭了!”
“哥,开饭了!”
江寒嫣蹭的一下站起来,转身就要离开,后面忽然又传来啪的一声,步伐一僵,回头看向冷漠脸的江溯流:“哥…”
“坐下。”
江溯流不理会她可怜兮兮的眼神,目光移向站在亭外的江玉临,轻轻的道:“你们先吃。”
“哦…知道了,那我先走了。”
拯救不了可怜的姐姐,江玉临朝她投去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抱着小狼狗跑去吃饭了。
饭点过去了,江寒嫣总算是能够流利的背出十首诗,并且还在他的要求下勉勉强强的吟了一首打油诗,总算是脱离了苦海。
看着面前的书籍,她开心的在心里面幻想着撒书的场景,面上一派冷静:“哥,我们去吃饭吧。”
“嗯,走吧。”
下人过来收拾着残局,她和江溯流一前一后,一快一慢的朝中堂走去。
厨房的刘妈遵从吩咐给他们又重新做了饭菜,不一会儿,几个下人将菜一一摆在他们面前的桌子上,然后退了下去。
空旷庄严的中堂现在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哥,明天威武将军府的游花吟诗会你要去吗?”
江寒嫣吃饭还是很斯文的,只不过做不到食不言寝不语。
她想起了今天早上送到府上来的那个威武将军府的请帖,抬眼轻轻的看着安静吃饭的江溯流。
其实她有些诧异,没想到一个将军府竟然会举办这么文艺的聚会。
尤其是操办这件事的幕后人还是威武将军的嫡子。
那可是个堂堂正正的武夫啊!
她的问题江溯流并没有回答,因为他是食不言寝不语的人。
这也在江寒嫣的意料之内。
她吃几口,又继续暗戳戳的想着道:“说不定他有可能是为自家妹子相未来夫婿呢。”
是有这个可能,据她所知,那个姑娘可是说过以后要嫁文人的,而且本身也是一个娇滴滴的文艺少女。
她点点头,自顾自的在心里回答。
一顿饭完,江溯流带着她去了府里的琴屋,进去后给她拿出一架通神漆黑的琴放在一旁的案几上,指着琴:“弹一首寒江月。”
“好的。”
她坐过去,优雅的抬起双手,再次落下后,犹如六指琴魔降世!
江溯流微微攥拳,随即松开揉了揉眉心:“算了,今天就到这吧。”
得到特赦令,江寒嫣一下子灿烂的笑了起来贴上去搂住江溯流的胳膊问:“哥,你到底去不去?”
“嗯,当然要去。”
江溯流朝外走去,胳膊上还挂着一个毫不讲礼的江寒嫣。
她看了一眼前面,又问:“哥你去画室呀?我也去!”
“随你。”
画室门上雕刻着鹤与松,打开门屋内的景色一览无遗,墙上整齐的挂着各种名家的画作,室内画架书柜桌子齐全,茶具也在案几上摆着。
熟悉的墨味儿温柔的萦绕在鼻尖,江寒嫣松开搂着江溯流胳膊的手,规规矩矩的去书柜里取出画纸,安静的跪坐在一旁的案几前将纸铺展压好,伸手勾了勾墨砚和颜料,自己磨墨。
“皇城有美人…醉酒展歌喉…”
画笔落在洁白的纸张上,她的嘴里喃喃着一些奇怪的诗句,一听就知道是临时编的。
早就习惯她这种作画方式的江溯流也没出口训斥,而是从书柜里拿出一叠画纸,翻了翻,全都是半成品,都没有上色。
这些有的是江寒嫣以前画的,有些是江玉临以前画的,大部分都是景物画,只有三四张是人物画,都是江寒嫣一时兴起画的,还未上色。
不过,画中的都是绝美的男子或者女子。
虽说是她杜撰出来的,可一眼看上去就像是世间真有此绝色一样。
只因为江寒嫣独爱美人,所以画的也生动又灵性。
而且这几幅画还都只点了睛。
对于她这爱好,江溯流也没觉得有什么,转而就拿着那叠画跪坐在了她旁边的一张案几上取出颜料上色。
不多时,江寒嫣停笔,面前的画纸上一位身着红色露骨舞娘裙的半袖遮面的女子仿佛就要从画里面走出来。
只一眼就被她身上的那种媚气吸引的移不开视线。
啧啧的声音传来,只听江寒嫣晃悠着脑袋说:“美啊!”
闻声,江溯流侧脸看向那幅画,视线触及画上的女子眉心一点红时,眼瞳一缩,看向江寒嫣,眉头紧皱:“这个是……”
“嗯,”江寒嫣眯着眼裂开嘴角笑个不停,肩膀抖着,“太子。”
“你大胆!”
江溯流猛然变了脸色,眼神复杂的伸手就要夺过那张纸,江寒嫣哪能让他的手,两指夹起舞娘画就一跃三步远到门边,反手开了门,回头很难为的安慰道:“哥,其实我骗你的,这个不是太子,我先走了哦!拜拜!”
语罢立刻跑出了画室朝前厅跑去,身后是江溯流严厉的喊声。
前厅只有下人在候着,天井往前一些的府邸大门前守着两位文气的棕衣家丁,拿着画的江寒嫣走过去跨出了门槛,给两个家丁打了一个招呼,说道:“文一文二,我要去锦卫府,记得给我爹说。”
“是,小姐要不要人跟着?”
文一担心的看着娇小的她。
娇小的江寒嫣摇头,大气的拒绝:“不用,我走了,再见。”
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