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和青年人便一先一后进了书房。
“师妹,早些休息。”林鸿璧迎了过来,拦住了青宁,朝她使了一个眼色。
青宁愣了一愣,便顺从的停下了脚步。
林鸿璧拉她进了正房,斟酌了片刻,说道:“他们二人,是京里的贵人。在这住上一夜便走。你别声张。无事别和他们说话,离他们远一些。若他们问你有关师父师母生前之事,你便说当时年幼,不记得了。”
青宁点点头,心中却满是疑惑。
这二人既是贵人,想是身份不凡,大有来头,却不知为何要到自己家里来?
当下便低声问:“他们为何要问我爹娘之事?”
林鸿璧眉心微皱:“他们在找一本书。听说当年流落在西京了,不知在哪位京官家里。如今满城的寻访。叫《阴河图志》,你可听过么?”
青宁茫然的摇头:“《阴河图志》?从未听过。”
这两个人是专程来找书的?
青宁似乎有些明白了。
林鸿璧便转了话题,面上带了歉意:“家母的性子不好,你忍一忍。以后的日子终究还是咱俩过。你饱读诗书,温文尔雅,又何必跟她一般计较?”
林老太又霸道又荒唐,是个很难相处的。
青宁心中虽不快,却也不忍令他为难:“师兄不必忧心,不妨事的。伯母也是为我好。”
“我早知道,师妹最是通情达理。”
听了青宁的话,林鸿璧神情很是欣慰:“家母的性子自来如此,有时说话不大中听。老人家节俭惯了,其实她是最没有一点坏心的。师妹处长了便可知晓。”
林母倒是好说。
但那两个“妾”呢?
“那,沅姝和湘姝……”青宁的声音蚊蚋一般。
“那两个?”林鸿璧苦笑一声,反问她:“师妹就这般糟蹋师兄?”
青宁脸一红,便不再提。
因为来了男客,林鸿璧当夜便留下了。
青宁安顿好了林鸿璧住了西厢房,便和静持回了东厢房安歇。
林老太则和沅姝、湘姝去了后厢房。
林鸿璧来了之后,她们三人晚上倒是安静了许多,也不见大呼小叫了。
静持心中犹有不快,夜里也不睡,一直絮絮叨叨的,埋怨不已。
青宁睡得迷迷糊糊,被她吵得头疼,不禁道:“师父啊,睡吧。好晚了。”
“嘘。”静持忽然轻轻碰了碰她,一脸惊惧:“丫头,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青宁揉揉眼睛,坐了起来,和静持一起竖着耳朵听了一会。
“听到了么?”静持悄声问道。
青宁一脸茫然的摇头。
“铃声。”静持低声提醒她,神色十分惊慌骇惧。
青宁细细一听,果然有极细微的铃声在夜色中传来,不注意听根本听不到。
这铃声忽短忽长,有时清脆,有时嘶哑,像一个人满怀怨忿的人在不停的絮絮低语,听起来十分奇怪。
“这铃声能勾人魂魄……”静持惊恐的说道:“我被关在王家时,经常听到。他们一边摇铃,一边教那些神婆说话。教的久了,那些神婆就成了木头傀儡。不然,怎么会在至德殿前胡说八道,还一把火烧死了自己?”
青宁想了想,倒吸了一口凉气:“莫非是巫术?”
她心中也有些惧怕,疑惑的说道:“会不会是书房中的那两个客人呢?师兄让我离他们远一些。”
她瞥了一眼床后,那里有一面一人多高的落地镜,上面覆着淡青色的布帘。
镜子后面有一道暗门,通往家里的地道。
母亲在世时曾叮嘱过她,那是她最后的依仗。
不到性命攸关、万不得已之时,万万不可暴露于人前。
所以这个地道,林鸿璧并不知道,连静持都不知道。
还是先等一等,看看情况再说,不能自乱阵脚。
何况师兄还在外边呢。
两人屏住呼吸,又听了一会儿,铃声却渐渐小了下去。
青宁松了口气:“好像没了?莫非听错了?”
静持摇了摇头,低声道:“婆子我绝不会听错。这些天来,噩梦里都是这个声音……”
“叮!叮叮叮!叮!”铃声忽然大了起来,仿佛就在耳畔!
静持脑中一炸,露出惊怖欲死的神色,险些大声惊叫出来!
青宁连忙捂住她的嘴!
刺耳的铃声忽然大作,如魔音穿脑一般,震的家里的窗棂一阵阵作响。
这深更半夜里,这样的情形,说不出的离奇,说不出的诡异。
青宁捂着静持的嘴听了一会儿,忽然感觉手中一沉,借着窗外昏暗不明的月光,竟发现静持已经口吐白沫,晕了过去。
这是吓的?
青宁连忙用力掐了掐她的人中,又翻了翻她的眼皮瞧了瞧。
静持动了动,醒了过来,却无法说出话,只是睁着半涣散的眼睛,目瞪口呆的直直盯着房顶。
青宁用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她也毫无反应。
这情形,似乎是癔症发作?
诡异的铃声又持续了片刻,渐渐低了下去。
青宁屏声静气的看着窗棂,并没有半个人影,也没有半点人声。
这铃声到底是从何处来的?
方才的声音如此尖锐,莫非师兄和林老太根本都没有听到?
良久过后,铃声彻底消失了。
青宁从窗前的木屉中摸出一只灵光盏,轻轻摩挲了一下,灯亮了。
她用灵光盏照了照静持,细细察看了半日,取出一副银针,开始为她施针。
“毫无反应。正在给那老神婆施针。”
书房里的中年人摇了摇头,松开左手,将一只小小的铃铛收进了袖子,跟着便猛然喷出一口鲜血!
灯光不甚明亮,依稀可见他的另一只袖口也开始缓缓的渗出血来。
他费力的喘了一口气,一手微举,一阵黑色透绿的光芒缓缓从手中散发了出来,细雨般簌簌落在自己身上。
年轻人瞥了一眼正对书房门口的墙上,面色不虞。
那里原先挂着一幅画。
画上非山非水,非人非禽。只用墨笔涂了底色,留白之处是许许多多弯弯曲曲的线条,看上去十分怪异。
然而此时,这副画已经被面朝里倒覆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