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周地大物博。
虽然战事吃紧的消息一再传来,然而华县距离西京,仍有千里之遥。
物价是贵了很多,但凤鸣街依然热闹无比,连九城街的小商贩也并没少一个。
抢过几天米,又抢过几天盐巴,之后证实不过是商家在造谣牟利。
西周是整个大陆鱼米最丰饶之地,即便断了邻国的商路,物资也紧缺不到哪里去。
除了朱老太爷这类消息灵通、身家成谜的商人,普通的平头百姓,不逼到头上来,也依旧在浑浑噩噩度日。
不说故土难离,也的确是因为他们并没有地方可去。
如青宁和静持。
连经常一惊一乍的贺老三,也禁不住婆娘连哭带闹,终究还是留在了西京,等待太平之日早些来到。
毕竟,贺家的小饭馆,开在闹市一侧,若丢了那个颇火的门面,想再拿回来,却是万般不易了。
别说贺家婆娘不乐意,贺老三自个也十分舍不得。
然而这两天,西京表面的平静也渐渐被打破。
本来,不久之前,因为太子失职,西京巡防之责交予了惠王,但因为起了战事,孝明帝又将防卫营收了回来。
如今负责西京防务的是虎啸营,防卫营编入虎啸营,由虎啸营统领协管。
虽然平白无故丢了权,好在惠王向来是个性子淡薄的,也并不在意,只是将精力放在了他监察的太医院,多多囤积药材,招募医士,以备不时之需。
又发动梨花坞和京中富户筹集善款,购买物资,留待安置流民。
众人私下都说,惠王仁爱恤民,比俪夫人不知好到哪里去,陛下实在眼光不济!
而更令众人气愤的是,原本以为太子周岱瑾五年治水,名满天下,是位仁德的储君,谁知道竟然一直在做戏,而今狼子野心暴露无遗!
如今,他不但分疆自立,还勾结南越人倒戈一击,陷大周于战火,实在罪无可恕!
这股义愤,也渐渐波及到平头百姓。
这天一早,青宁刚打开院门,便有一张大纸飘了过来。
青宁拾起一看,只见纸上画着两个青面獠牙的妖怪,其中一个覆着半张面具,看上去狰狞骇人。
“哎呀,这画的是什么恶鬼?”大丫惊讶的问。
“虫子扇?”二丫拿过来,大声念道:“扇虫子的?”
二丫最近因为香小鱼总是讥讽她不识字,故而凡是纸上带字的东西,不管对不对,她总要要抢着评说一通。
“宇文翊啊。”香小鱼懒洋洋的白了她一眼:“不认字就不要逞能。”
青宁细细一看,果然是。
这张大纸居然是一张半通不通的通缉令,也不知是何人伪造的,粗制滥造,一看便知是假的。
纸上通缉了两个人,一个叛国奸人,一个杀人狂魔。
青宁看看下面斗大的名字,原来一个指的是太子周岱瑾,一个指的是南越国君宇文翊。
“小子!站住!”
忽然,只听一阵七嘴八舌的叫喊声从不远处传来。
一群半大的孩子在一个小孩屁股后面猛追。
“站住!别跑!”
“奸人!站住!”
“还敢跑!逮住打死你!”
被追的小孩正发足在巷子里猛跑,忽然一个趔趄,被一块石块绊倒在地。
尾随追来的小孩立刻扑了上去,你一拳我一脚,将被追的小孩揍的鼻青脸肿。
青宁认得被打的孩子是邻居周婶家的儿子,连忙走了过去,大声道:“他做错什么了?你们怎么这么多人欺负他一个?”
围殴的小孩见这边人多,大丫二丫长的又壮实,也不敢造次。
他们愤愤的站起身,为首的小孩“呸”的一声朝周婶的儿子吐了一口口水,满脸鄙夷:“呸!祸国奸人!应该打死!”
青宁听得莫名其妙:“他一个小孩,能祸什么国了?”
“你们问问他自己!简直丢光了他们周家祖宗的脸!”为首的小孩打了个唿哨,一帮孩子便从巷子里“呼”的一声狂奔了出去。
轰散了这帮小孩,青宁将周婶的儿子拉了起来。
这孩子脸被打肿了,破了好几处皮,哭得花猫似的。
青宁取来药箱帮他处理了一下伤口,关切的问道:“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打你?”
“他们说我是祸国奸人!……”周婶的儿子哭哭啼啼的说道。
八九岁的孩子,又是委屈,又是认真的说出这句话,倒是十分有趣。
青宁不禁好笑的问:“你怎么祸国啦?”
周婶的儿子摊开手掌。
原来他的掌心里有一朵小小的珠花,质地虽是普通,但做工十分精致,像是从什么首饰上掉落的。
青宁接过来一看,奇道:“这是你娘的珠花?跟这珠花有什么关系?”
“我娘有个珠花钗,是从司马商行买来的,是南越国的东西。他们说我娘用南越国的东西,就是祸国奸人!”周婶的儿子一边哭一边说道:“他们抢走了我娘的珠花钗!我去抢回来,只抢到这个,其余的珠花被他们掰断了!他们还打我!”
周婶的儿子说罢,又哭了起来。
青宁不由抚了抚额头,好生安慰了他一气,又叮嘱他伤口不能碰到水,才托大丫二丫送他回家去。
“梁姑娘!林医官让你赶紧去一趟城北平价医馆!有要事需要姑娘协助!”青宁刚回到院子,忽见韩医士急匆匆的进来,向青宁说道。
“出了何事了?”青宁见他神情焦急,不由忐忑的问道。
“姑娘去了便知晓了,此地不好多说。”韩医士神色郑重:“马车便在外面,梁姑娘只需带上医箱便可。余者不用带。林医官嘱咐,若有品质好些的金针,带上几副。”
青宁略略一想,点头道:“好。”
她收拾了一下医箱,想了一想,又取过父亲留下的九附寸金针,并几副常用的金针,放入了医箱中。
“梁姑娘请快点,只怕那边不能等。”韩医士引着青宁,快步出了院子。
院子门口,早有一辆青色的马车在等着。
“梁姑娘请上车。”韩医士为青宁打起车帘:“其余的人不要来。事情紧急,不懂医术之人也帮不上忙。”
韩医士伸手将也要挤上去的胖墩抱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