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坐在府城碧地鲜嫩的草地上,萧方舟专心致志地听着白初依讲述着,她在这片府城碧地发生的奇闻隶事。
他听得简直入神。尤其白初依讲到木须老者给她传输功力时,他更是眼睛瞪得溜圆连连发出哇哇哇的惊呼。
“那那位木须长者……”萧方舟回头顾望不远处的千层宝阁说道。
“爷爷走了。”白初依表情虽黯然,盈盈秋水的双眸却没流下一滴泪来,全然不像原先那个一提到伤心事就会泣不成声的柔弱姑娘。
“白姑娘,你变了。”萧方舟凝视着她柔声道。
“我也这么觉得。”白初依笑着,却满是苦涩,“我原本以为这辈子跟着爷爷,相依为命为他养老送终。然后寻一亩田地,种种菜自给自足,就这般过去了。没想到……却遇到风大哥。”
“聚缘酒楼那次是你们初遇吗?”萧方舟忽然问道。
“恩……”
“聚源酒楼那时也是我第一次遇到你们。”萧方舟回忆道,“见你被那伙夫擒住,我都还没起身风大哥就已经闪上去了。”
提及风轻尘,白初依双目不由凤眼含情。
萧方舟陷在回忆里,继续说道:“我看到他把那个价值不菲的酒葫芦抵出去时,就想要结识他了……”
“那个酒葫芦……”
“哈哈,黄花梨木的材质加上莫归大师的手笔,买下那酒楼七家都绰绰有余!”萧方舟言中带笑,话音里无不透露出敬佩。
白初依闻言大惊,一颗小心脏不由得此起彼伏跌宕起来。原来风轻尘为了替自己抵上那二两三钱的银子,竟然将如此贵重的东西交给别人。
“风大哥……”白初依感动的泪水忽又蒙上双眼。
“哎哎哎……白姑娘你可别哭啊!”萧方舟一看不妙,忙手足无措岔开话题道,“你继续说,你继续说……”
白初依掂袖拭去泪珠,嗔怪道:“我还说什么啊……之后风大哥走了,我来到你府上,又误入了这个世外桃源遇到那位木须爷爷。这些你都知道了。”
“也就是说……”萧方舟上下打量白初依低声道,“你现在已经是个武林高手了?”
“我也不知道。”白初依望着萧方舟,“不过萧公子你能不能帮我看看这剑谱上面的字都是什么意思。”说着她将剑谱呈上。
萧方舟双手接过这本蜡黄色的古籍定睛一看。
“追,魂,十,一,剑。”萧方舟一字一顿地念着封面上已褪色大半,却笔劲苍穹的五个大字道,“这是这本剑法的名称吧!”
白初依白了他一眼,翻开他手中的书页一指道:“萧公子,我说的是里面的字……”
连翻数页,秘笈中笔画勾勒出的一个个惟妙惟肖的人物动作看的萧方舟云里雾里,终于他翻到一页字张。
“心若空明,惟乎之一。神怡气定,万变不惊。快如丝雨,追魂其一。”萧方舟认真的念道,“白姑娘,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我想应该是要领吧。听起来和木须爷爷教我抓鱼的方式挺像。”
“哦……”萧方舟点点头往后翻去,整本秘笈从头到尾正好有十一段话,他便一一念了一遍,想来这些应该就是十一剑的要领没错了。
“看来这些天我已经学会了第一路剑法。”白初依顾自呢喃道。
既然老者交代,不希望有旁人进塔,逝者为大,萧方舟打消了进入千层宝阁一探究竟的打算。
他双手将书奉还给白初依,直起身道:“白姑娘,既然已经找到你了,我们赶快找个地方出去吧。我爹已经出门,我们可以动身去京城找风大哥了。”
“好!”白初依兴奋的不住点头随即起身,“那萧公子,我们是按原路返回吗?”
“不行。关上的石板非常厚重,想要打开感觉很难。我们得另寻出去的路。”萧方舟说完抚着下巴开始细细思索,“这府城碧地中空气充盈,想来肯定是有通往外边的通风口。”
他闭目伫立,感受着拂来的微风。
“这边!”他一指池塘之上,树林之中阵阵微风吹来的方向,匆忙奔去。
白初依见萧方舟跑的飞快,赶忙紧随其后。她一步跨出,却已超越萧方舟数米。
“哇……”萧方舟停下脚步,瞠目结舌地望着她,“白姑娘,你真成武林高手了……”
“别这么说,我……我还不太能够驾驭体内的气息,还有这个……”白初依面露羞涩地说着,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物事——韶光剑。
“不用担心,风大哥那么厉害,等他好好指点你一番就没问题了。”
萧方舟并没有注意到白初依腰间那柄奇异软剑,他口中嘀咕着继续领路朝前跑去。二人随后由着一条山间小道开始登山而上。
风轻尘和邹刍均是九州群侠录排列靠前之人,武功身手自然不相伯仲,电光石火之间二人已激斗了十几个来回。
傲冷剑诀大部分招式极度依赖驭水施展,此刻酒已用干,竟被邹刍占了上风。
“得去寻一处水源才行。”风轻尘目不转睛地盯防着邹刍的动作心中盘算道。
他想着,便将身子贴在一株大树前挡住一侧身位,暗暗扩张五感。
左后方似是有瀑布,水流声巨大。风轻尘不敢多犹豫,忙纵起身法直奔而去。
“想跑?”邹刍此刻得势,自是不会让他逃离,立刻闪身跟上。
只见一白一黑两道光影飞快的在树林之中竞相追逐。
当哗啦啦的声音越来越近,一挂飞流直下的瀑布赫然出现在邹刍眼前的时候,他这才恍然大悟风轻尘的用意。
“风轻尘,你的剑法虽然和我一般奇特,但条件实在苛刻。”邹刍说着抬剑向他邪魅一笑,两把银匕也倏而现形,飘浮在身边,“也罢,我本就想与你公平一战,现在让我看看你的真本事吧。”
瀑布从山头倾泻而下,在山脚形成一片浩大的水潭。水花翻腾,荡起袅袅薄雾。风轻尘屹立在潭边,面如冰霜,他也缓缓举起了剑朝向邹刍。
二人就在这声势巨大的山瀑之间仗剑相望。
忽然只见风轻尘口中似念着什么,水潭之中原本哗然奔腾泛起的浪珠骤然凝结,寒气蔓延,水潭岸边也顿时凝结成一圈冰面。
下一秒,数道潭水犹如火山爆发一般同时喷涌而起,直冲上天,风轻尘手中一引,身形乍然消失。
“冰封……”好似风轻尘的声音幽幽响起。
数道潭水就像听见施令一般,陡然汇聚,形成一道粗扩的水柱。水柱似是通灵,犹如一条巨大的水龙扭身直冲邹刍而去,半空中竟还在逐渐凝结。
水龙化作银龙,去势极快,还未等看得愣神的邹刍反应过来,已然穿身而过。
“千里……”风轻尘的声音再次优雅响起,似是给这一切划上了一个句点。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邹刍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穿膛而过正渐渐凝结向尾的冰柱,双眼无不透露着惊恐。
他努力的想转过头去,他知道风轻尘就在他的身后,但他被这冰柱钉在原地,愣是动弹不得。
“你要的公平,我给你了。”风轻尘冷冷地说着,没有丝毫语气。
“就是这没错了!”萧方舟闭眼感受着头顶上方的洞内袭来的阵阵凉风,朝白初依兴奋道。
白初依向上一望,洞的直径约有一人大小,很深。在最尽头还有一抹光亮,想来就是出口无疑了。
“那亮光的地方应该就是通向外面的出口吧。”她嘀咕道。
“亮光?哪有亮光?”萧方舟听到白初依的话,顺着她的目光朝上望去。
他盯了好一会儿,眼睛都疼了,可还是没看到任何发亮的地方。
萧方舟当然不会明白,白初依是被七色锦鲤开了窍激活的身体,视、听、嗅、味、触五感均超于常人,几乎与风轻尘无异。她还不会收放自如,所以五感扩张下的视觉自然极好。
“可是怎么上去呢……”萧方舟愁眉道。
“萧公子不用担心。”白初依目光如炬,一眼就看到了盘错缠绕在洞壁四周的藤蔓绿枝,一把拽下一头来道,“这洞的四壁上都附有粗藤,应该足够牢固,爬上去就是了。”
“厉害厉害,白姑娘眼力真是了得。”萧方舟一把接过藤蔓道。
他自然懂得男子优先的道理。若是洞内有什么危险毒物,他也好率先发现。况且白初依穿着裙摆,如果她在前面实在是不便。
萧方舟不容多想,攥紧了手中的藤蔓,双手交替着爬了上去。白初依轻咬下唇,最后凝望了一眼千层宝阁,不舍地攀了上去。
不同于白初依一身深厚内力加持。萧方舟从没习过武,身形有些单薄,爬一会儿就没了力气。不过好在洞窄,他可以将腿支住藤蔓,后背抵着洞壁休息一会儿。就这样爬爬停停,二人终于已临近洞口。
“哗哗哗。”
似是水声从高处不住下落拍在地面的声音,听上去头顶上应该有一挂瀑布。
萧方舟和白初依不由兴奋不已,加快了手上的动作爬出洞口。
“哇,我不行了……”萧方舟累得手脚抽筋,他坐在洞口边一尊大石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道。
白初依环视一看。他们现在果然在一处瀑布的里面,洞的边沿围绕着一圈圈硕大的磐石,将潭水死死地阻挡在洞口之外。
隔着瀑布不断拍击在水面的喧哗声,她好似听到有人在对话。细细一听,其中一人的声音让她瞬间泪奔。
“你要的公平,我给你了……”
阴阳无影七零八落地躺在地上嗡嗡作响,似是在倾诉着不忿,又或是在哀怨着不甘。
邹刍被这一击直接刺穿了心脏,他不敢乱动,更不敢破开这条冰柱。他勉强调集全身内气护住心房,延缓自己的死亡。
“风轻尘……”他断断续续道,“你……确实很强。是我输了。”
“我妹妹在哪?”风轻尘并不关心胜负,直奔主题道。
邹刍的嘴角渗出一丝血丝,他拼命地咬紧牙关,将满口鲜血咽下,好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狼狈。
“她……死了。”邹刍胡诌着,飞快斜了一眼身边的短匕,双指一抬,短匕顿时消失在地。
“什么!”风轻尘一声惊呼转过身来,表情满是惊愕。
“呵……”
萧方舟和白初依接连消失,他不管编造出什么话都是死无对证。若能把风轻尘的矛头引向西财神府,到时双方火拼起来,风轻尘一人又岂能敌过萧府请来的一众高手。邹刍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就算死也要拉上风轻尘来垫背。
更何况,他已暗留最后一丝杀招……
“萧家公子,把那姑娘带回来以后,真是好一番糟蹋……”邹刍编造着谎言还不忘嘿嘿一笑,“那姑娘好像姓白吧……活脱脱一个大美人真是可惜了。被夺去贞操后不久,她就自尽了。”
“你说什么……”
“初依……”
“怎么会?”
“为什么会这样?”
风轻尘脑中一团乱麻,一会儿飘来白初依的身影,一会儿又是那个玉冠少年。这边白初依刚是满脸泥污脏兮兮的样子,转眼又已是换上罗衫沉鱼落雁的模样。
“不……我……我要让萧家灭门!”
风轻尘一声狂啸,真气陡然破体而出,纵横交错的气劲好似锋利钢刀,竟将周遭树木拦腰砍断,不远处的水潭更是炸裂声不绝于耳。
邹刍见他似若癫狂,心知时机已到,双指一勾,先前藏下的银匕从风轻尘身后悄然出现疾速刺来。
“风大哥!”
风轻尘恍惚间好像听到了那个玉冠少年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