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室又宜家

回家后，张然踢掉了脚上的那双高跟鞋，蜷着脚坐在沙发上，桌子上是新打开的一杯酒，高脚杯四处散乱着。

她隐形眼镜刚刚回家时不小心弄丢了一个。

一只眼闭着，另一只眼睁着，滑稽的找着一个干净的酒杯。

张然这些天一直酗酒，每天晚上面试回来后都要喝几杯酒，再趁着酒劲儿来临前去泡个澡。在弥漫着水蒸气的浴室里，酒精不断挥发，渐渐冲向大脑，在温黄的浴室灯光里昏昏欲睡。

再回到卧室里睡一个好觉。

她失眠很久了，只能借酒精来换一个不太安稳的睡眠。

她眯着眼睛找了一会儿还是找不到干净的酒杯，窗户外有着昏黄的路灯射来，穿过玻璃，再留下灯光和树影纠缠的画面，令人缱绻难安。

桌上的杯子散乱着，红酒瓶放在桌子的一角，恰巧和路灯的光区分开来。

张然凝视着瓶里的液体，鲜艳的红色，和自己屋子里弥漫的黑色形成鲜明的对比。

张然突发的想，自己的血液和红酒相比，到底那个更红。

她的人生垮了，二十五岁，独处异国，没工作，没车没房，没有生活来源。

更何况，母亲病重，急需要钱。

自己再这样混下去，要么被人包养，要么远死他乡。

想到年少的梦想，成为职场上的女强人，穿着剪裁精良的西装，高跟鞋，铿锵有力的走在办公司白色的大理石地板上，活得自信又潇洒。

黑色画面里静坐的女人，微不可察的长了下嘴，又快速合上，像是在呼吸房间里的空气。

她对着餐桌呕吐，一双手在桌子底下摸来摸去找垃圾桶。

对这样的生活充满厌倦，连闻一下空气都受不了。

觉得肮脏。

没找到垃圾桶。

她快速的跑进洗手间，顾不上一路奔跑时倾倒的东西。

自来水的冰凉清袭了她的每个毛孔，一寸寸的凉意，让她清醒下来。

隐形眼镜在强烈的揉洗中被挤掉，顺着水流，被冲刷出去。

她终于清醒了些。

伸手抚了抚脸上的水珠，靠近镜子看清自己。

由于经常饮酒引起的脸上浮肿，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眼袋很大，皮肤黝黄，虽然才二十五岁，自己的皮肤已经有些松弛。

脸是最容易看出一个人的生活状态的。

有些人热爱生活，活得精致，自然对脸也多加爱护。

而有些人生活混乱，作息颠倒，再好的护肤品也遮不住脸上的倦意，懒怠。

张然就在脸上清楚的看到了她对生活的不满，烦躁，厌恶。

晚上八点。

一个陌生的电话打来，说他是一家庄园的管家，想询问一下张然愿不愿意做私人教师。

张然没有直接应下。

那人请她做中文家教，是教一个三岁的小女孩。工资优厚，竟和自己在职时的工资不差上下。

有了这工资，自己可以很快脱离困境，不需要困在这狭小的地下室，每天看着太阳塞在窗户缝里。

母亲的病也可以很好解决。

只是，需要离开纽约。

离开后，自己的工作怕是更难找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