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繁烟镇,林钟的脚步不觉加快了许多。现在萱儿差不多已经煮好早饭了吧,娘亲应该在给那花藤浇水了吧,太阳也该照进自己的小院了吧。每天的这个时候总是自己感觉最惬意的时候,以后怕是这样的时候越来越少了。
“不好”
刚转过一个街角,突地,林钟脚步微顿,目光瞟向自己家方向。小院依然如故,阳光照在爬满青藤的篱笆院墙,未名的雀儿在小院内树梢头欢快的跳跃鸣叫着,青色夹杂着一点赤色的炊烟袅袅的升起,一幅悠闲宁静的画面。一切如常的景象下却给林钟一种危机感。
因为跟随林云枭颠沛流离多年,被人追杀养成的警惕性,让黎雪从小就教育林钟一些示警用的信号。果不其然,今天用到了。
平日里萱儿烧的柴火发出的烟是青色的,而今天烟里夹杂着淡淡的赤色。林钟知道这是母亲在火堆里放了赤葵的叶片。赤葵花一直以来都是自己最恐惧的东西,很显然母亲是要以此来警示自己,有危险。
目光转在小院的门上,轻轻的虚掩着,并无破坏的痕迹。
“想来,母亲和萱姐是安全的。既然是安全的,又知道即将有危险,那一定是……”
林钟迈出的脚步收回,转身折向另一条巷子,按着约定的地点行去。
许是昨天的事,大多同龄的少年少女都在家里禁足,街上比较冷清。对于林钟来说反倒再好不过,不用再听那些聒噪之语。
绕过几条巷子,凭着记忆,林钟知道再穿过镇广场就可以安然的离开了。繁烟镇的格局是依地势而建,整体如一缕青烟。青烟的源头自然是在镇东南边缘的镇广场,这里一般是繁烟镇人举行活动仪式的主要场所。镇里的人要出镇,一般必须通过广场。林钟自然也不例外。
站在巷子口,望着广场。林钟刚欲迈步走出,一阵吵嚷声传出。循着声音望去,正是昨天堵在自己家门口的一帮少年,约有十几人。为首的是一个自带槽点的胖子,约么十五六岁,四尺长短-个头只到了身侧姜龙的腰部靠上一点,圆脸,尖脑袋,小眼睛略带色欲,头发一半剃光,一半长发。让林钟意外的是,一向在繁烟镇以新生代第一人自居的人,姜龙竟然率领曹虎等一干小弟走在侧位,隐隐以此人为首。
“姜师弟,这样真的可以吗?紫薇小姐不会拒绝我吧?”
那胖子眼露精光,擦一把嘴角的哈喇子,仰着头问道。
“放心吧,刘师兄,我办事你放心。你只要听我的,肯定没问题的。”
姜龙拍着胸脯说道,一边向身后的曹虎等人挤眼色。
“是啊,刘师兄,你就放心吧,我龙哥办事很靠谱的”
“对啊,刘师兄,你是不知道啊,就在昨天,我们镇的头牌,不不不,我们镇花儿在观礼节上拒绝了她指腹为婚的小子,今个您正好赶上机会。以您这潇洒飘逸的身姿,高深卓绝的修为,配我们于小姐刚刚好。”
见风使舵,见人人话,见鬼鬼话,有些人生来就很精通。姜龙身后一位眉清目秀的少年略一欠身滔滔不绝道。
“嘿嘿,说的真好,我刘芒就喜欢说真话的人。你叫什么名字?”
刘芒稍稍头发,咧着嘴看着说话之人嘿嘿一笑道。显然对于说话之人很是满意。
“刘师兄好,我言必虚一向喜欢说真话。”
几人说话间已是到了广场中央,在姜龙的示意下,几人已是把广场中间的台子清理了出来,并在广场两侧的柱子上贴了一副对联。
上联:“脚踢繁烟男儿”
下联:“怀抱繁烟美人”
横批:“刘芒来也”
“不错,姜师弟费心了。我很满意,我一定会向师尊老人家推荐姜师弟的。你放心好了。”
刘芒说着,油乎乎的胖手举起要拍拍姜龙的肩膀,无奈太矮了,手只拍到姜龙的胸口。让本已看到对联气的脸色发青的林钟,憋笑差点憋出内伤。
“刘师兄客气了,师弟应该做的。”
姜龙眼冒精光,更是客气着回应,随后就转头吩咐道:
“好了,大家都去宣传宣传,一定不能耽误了刘师兄的好事”
众人一哄而散,往繁烟镇各处跑去,去传播消息。
“糟糕”
竟然有一人往自己所在方向而来,林钟转身欲躲,但这一条光秃秃的巷子,只有一户人家的门离自己较近。正在犹豫间,院门打开,一个衣着脏兮兮的少年站在那里冲林钟招招手。
未作犹豫,林钟微微点头,闪身进了小院。
简陋!
这是林钟的第一印象。除了小院靠巷子一侧的墙是镇里作为公共部分新砌的外,其他都是残垣断壁,仿佛在十多年前被人拆了,再没有修缮过一般。朝南的正屋没有人居住,半边已经坍塌,房子横梁都漏出来了,房梁的一端竟然有鸟雀作窝。
正屋一侧的偏屋由赤葵叶子搭成,一个中年妇女正掀开破旧的门帘冲林钟示意进屋。
客屋内,一张竹藤方桌上一束未名的紫色花正开的娇艳,三把竹椅围在桌子侧,在靠里的地方是一张简单的木床。靠窗的一侧则是繁烟镇人做饭的灶台。
拉过一把椅子上坐定,林钟张嘴欲问什么,但是中年妇人冲院门方向努努嘴,示意林钟禁声。
“通通”
院门被狠命的敲着,中年妇人冲那少年示意,少年点点头,去开门。
“广场有大事要宣布,所有家庭都得参加,不参加的按不遵守繁烟镇守则办,扣除十枚银币…”
来人捂着鼻子,皱眉冲那少年喊完就转身走了,根本就没有往院子里瞧的欲望,似乎那少年就是这么的让人讨厌,要绕开才合适。
等来人走后,少年关上门。脱下破烂的外套,洗了洗脸,一身干净的青色素布衣衫,立于屋内。一种凌厉的气度张扬开来,如一把开刃的宝剑,这简陋的屋子根本掩藏不住他的锋芒。
“来,天崖,见过恩人后人。”
妇人严肃的对着那少年嘱咐道。
依言,那少年略一鞠躬。林钟赶忙起身回一礼,眼神疑惑的看向中年妇人。
“相必林钟公子对我家并不熟识,这是我儿子刘天崖…”
中年妇人目光恍惚,望向窗外,说起了几年前的事,原来机缘巧合之下,林云枭也有恩于这户人家。虽然林云枭并不图回报,但是这户人家的家主却是有恩必报的性格,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在这家主这里是再适合不过。
两个孩子从小就接受了这种家教,也一直以来铭记于心。两年前的天赋超群的刘天辰的惨死就是最好的明证,为了给恩人正名,不惜以身试法,终落得惨死的下场。
失去儿子的痛苦,并没有让家主对林家有一丝怨恨,依然铭记那在林云枭看来微不足道的恩惠。
“可恶”
林钟双手握拳,低低的道。
好在在镇长的维护下,一家过的虽清贫,但也安宁。在镇长的多次帮忙下,家里也尽量保持低调,刘天崖的那身破烂衣服就是一种自我的保护。
难怪!
林钟心里感叹,这样的人家迟早有一天会绽放出惊艳光芒的,简陋的生活条件,但内心却有一种孤傲有一种坚持。只要给他们一个机会,注定不凡。
“…家里多亏镇长照顾,才不至于流落街头,甚至被逐出繁烟镇,也因为离镇的广场近,就替镇长探查下情况。你看到的那个小胖子就是今天一早过来的,过来的还有一个老头,应该是他的师尊,地位应该不低,是那仇天白亲自接待的。至于那小胖子自然是姜龙接待,现在看来,仇天白他们这些繁烟镇的败类,今天要做的事…不妙啊…”
中年妇人说到这里叹口气接着道
“天涯,一会儿去广场上看看,看能不能帮帮镇长。”
“好的,娘亲”
少年点头答应道,说罢转身就出了屋门。
“林钟少爷,这里有一身天辰的衣服,若是不嫌弃的话,可以先换上。”
中年妇人取出一套青衫,放在桌子上道。
“谢过阿姨,不必喊我少爷公子什么的,喊我林钟就好。”
林钟才想起自己现在还穿着渔网般的破夜行衣,不觉尴尬挠挠头答谢道。
中年妇人微微一笑,出了屋门。
三下两下换好衣服,出了屋门,见妇人正在院子一角用青藤编织着竹篓,便上前道“阿姨,我要出去看看。”
“这…怕是不妥吧,外面不太平,你的身份又有些特殊,怕有危险”
妇人停下手里的活,抬起头犹豫着道。
“我有分寸的。阿姨,放心好了。”
说罢,林钟出了院门,径直向广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