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那贼将刀法精奇,心中反倒高兴,沉住了气。慢慢观察他刀法的破绽,终于又拆了三十多招,那贼将使一招“大鹏展翅”,李轼身形一矮,脚步一错,长剑一指,一招“长虹贯日”刺中了那人环跳穴,那人一下坐倒在地,他也是悍勇,倒在地上,刀锋一卷,直取李轼双脚,竟然又是地躺刀的路数。此时裴松等人已逼开众贼兵,见那贼将施展地躺刀法,手中长枪一抖分心便刺。那贼将刀身下压,把枪头压下,单刀顺着枪杆横削,裴松连忙撒手,这一刀奇快,若不是裴松见机的快,这手指只怕要给他削掉了。说时迟那时快,那贼将见裴松撒手撤枪,左手抓住枪杆一撑,又是旋风刀法,挥刀直取李轼面门。
那贼将毕竟受伤,裴松本是安西军,常年在西北驻守,经常要对付的是回鹘、吐蕃等族之人,西北地区都是一些高大悍勇的少数民族,是以西北军长枪比其他地方的府兵用的长枪要略微重一些,那贼将夺得长枪,没有想到这枪比自己军中所用要重了几分,初次使用极不趁手,左手一沉,起身高度便不够了,右手的旋风刀法也大打折扣,破绽百出。
李轼哪能放过如此机会,挥剑格开单刀,顺势上前,左手一掌击在他胸前,右手剑势斜削,剑锋一转已经在他双手划开了一道口子,那贼将跌倒在地,吐出一口鲜血,单刀也拿捏不住掉在了地上,嘿然笑道:“想不到张巡手下除了南霁云还有另一个用剑高手。”
那贼将悍不畏死,兀自跳起做最后一搏,李轼只道这些贼兵士气低落,只会想逃,没有想到居然还有如此悍勇之辈,心中甚为佩服,甚至想要放他一马。裴松却知道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容不得半点马虎,和旁边亲兵长枪探出,几支枪把那贼将刺了好几个窟窿,几人一起发力竟把他挑了起来,再回撤收枪,那贼将摔倒在地,已经死了。
这边首脑一死,余下贼兵没了中心,给宋若虚、石承平、裴松等刀枪交加,不几合便四散溃逃,此时尹子琦大部队已经撤的远了,石承平等杀的起性,这一小股贼兵瞬间便给绞杀个干净。
尹子琦大军退后数十里,幸得同罗、突厥等部本就是游牧民族,以骑射见长挡住了南霁云的精骑,使得尹子琦稍微得以喘息。
南霁云见骑兵过于深入,与对方骑兵纠缠实属不智,而且骑兵冲杀至此,锐气大减,便不贪功,与雷万春、罗七等将,拨马回走,又是一轮冲杀,直到和姚誾等步兵回合,相拥而还。
此役张巡马步兵力八千余,伤亡三百余人,而尹子琦十七万大军折损了近一半,实在是一场不折不扣的大胜。南霁云等回城时,城中百姓夹道欢迎,城中各军士欢声雷动,这一场大胜把少数的犹豫和担忧瞬间冲走了,城中人人想到:有张大人指挥,还有南霁云等名将,纵然再多一倍的贼兵也不足虑。
晚间,张巡请李轼几人赴家宴。李轼携傅小芸、顾红衣一同前往,顾红衣手臂上受了一点轻伤,敷了金疮药,包扎之后,手臂显得粗了许多。
由于是家宴,规模小了很多,在座不过十人。除了李轼三人还有许远、南霁云、雷万春、罗七、雷敬言、姚誾六人。
张巡得此大胜,很是高兴,端着茶杯说道:“今日大胜,各位将军功不可没,我以茶代酒敬诸位。”此时正值战事,张巡便没有备酒,雷万春这等好酒之人不免觉得有些寡淡,但说起战事,个个都很高兴。
许远道:“李兄弟,你今日立下大功,真是英雄年少。”
李轼愕然,首功者不是南霁云、雷万春等冲锋的骑兵吗,自己步兵掩杀又有何功劳?
许远见李轼模样,心知李轼还不明就里。原来他与张巡在城楼上督战,自然是看到了李轼冲入那小姑贼兵斩杀那贼将的始末。要知道战场瞬息万变,若是无人斩杀那贼将,等到那小股贼兵越滚越大成燎原之势,只怕今日胜负便要倒个个了。当时城中精锐尽出,守城者不过几百名新兵,根本阻挡不住尹子琦久经沙场的精兵。
许远说道:“幸好李兄弟英勇,杀了那贼将,不然若让那人冲入城中,此城已经失守了。毕竟那贼将可是安禄山手下大将捉生将副统领唐班。”此话一出,南霁云等也耸然动容。李轼更是惊异,安禄山的捉生将个个武艺精熟,之前他与之交手的几个捉生将的武艺,李轼是清楚的,那唐班身为捉生将副统领武功也远高于其他人等,怪不得自己与他交战颇为吃力,幸好有裴松的长枪精锐助阵,否则只怕没那么轻松,想到这里,李轼道:“这非我一人之功,若非裴松将军支援,哪里能斩杀此人。”
张巡叹道:“李兄弟居功不贪功,真豪杰也。”
话音刚落,只听外面一个声音高声叫道:“我不,我要看看杀了唐班的人究竟是何等英雄,难道他比南伯伯还要厉害不成?”一个十来岁的少年从外面抢了进来,张巡一见脸色一沉呵道:“节之,又在胡闹了。见了几位长辈为何不行礼?”原来来人正是张巡的幼子张节之。
张节之环视了一眼众人,匆匆行礼之后,急切的问道:“是哪位杀死了唐班?”此时一个三旬妇人进门来,行礼道:“对不起老爷,节之这孩子总是很调皮,惊扰到各位用餐,奴家实在是罪过。”来人正是张巡的小妾婉娘。众人忙说无妨。张节之嘟着嘴说道:“我就是想看看杀死唐班的是谁,就是你硬是不让我来,真是讨厌。”婉娘听到唐班的名字脸色白了白,神情颇不自然。
原来张巡小妾婉娘本是妫州以北赤城人士,妫州位于幽州西北,属于范阳节度使管制,但是赤城却在更北的突厥族活动的区域。数年前婉娘携张节之一起回乡探亲,到了赤城,刚好安路上遣田承嗣率兵破城,婉娘与张节之趁乱逃走,好不容易躲过了田承嗣的大军,却在野外被捉生将唐班等捉了,随行的亲属和护送婉娘的两位护卫全被杀死,而婉娘颇有姿色,竟被唐班手下几名捉生将给凌辱了。当时张节之不过三四岁,给一名捉生将一脚踢的晕了过去,却没死。醒来时便看到了婉娘的惨状,母子俩相拥而泣。唐班倒也没有杀他们,把他们和其他俘虏关押在一起看管。后来到了妫州地界,婉娘母子两人被张巡一位故交发现,才施法救了他们。这一节乃是婉娘奇耻大辱,母子两人深深的藏在心中,从来不与人说,便是张巡也所知不多。
此时张节之得知杀死了唐班的人就在此处哪里等得了,兴冲冲跑来,硬要见一见,外面守卫知道他是张巡幼子也没有阻拦,婉娘又拦他不住,这便让他一路畅通无阻,冲到了宴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