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节
第一次有人冲到她面前说“我喜欢你”。
第一个有人那么直率、毫无顾忌的靠近自己。
第一次有人用毫无杂质的眼看自己。
也是第一次有人这么直接的对自己说“你会保护我”……
这种感觉太过陌生，陌生到让他惶恐，甚至是有些不安和恐惧。
“你一直都这么自信吗？”
上官青儿不懂，“什么自信？”
“你为何笃定我会保护你？我可要杀你哥哥的人。”
上官青儿咬了一口柿饼，这里的点心真是好吃！不知不觉之间，桌上摆放的三叠点心只剩下残渣。苏木行书见她吃点心如秋风扫落叶之势，不禁感叹：这么多点心，她装哪里去了？
“我是我，哥哥是哥哥。”而且，追杀哥哥的人，似乎很多。她心道。
苏木行书道：“你哥哥如果离开你，你会怎样？”他将话题拉回来。
“哥哥从没留在我身边。我们自幼就分开，而且他喜欢四处跑，我们即使见面，也只是片刻相聚。”
“……”苏木行书语塞，“浪荡公子离开你，你没有伤心吗？”
“诶，为什么？”
“……你说的小七离开你呢？”
上官青儿想想道：“之前小七经常离开，一走就是一整天，会觉得奇怪。但那种奇怪和这种奇怪不一样。”
“噢？”
“之前，小七生气了。莫名其妙的生气了，好多天不理我、不管我，也不和我睡一起，我很难过。”
苏木行书道：“你喜欢他。”
“嗯，喜欢。”
“和喜欢我的喜欢是一样的吗？”
上官青儿不解，“喜欢就是喜欢，还有不一样的？”
“……”苏木行书呆了下，微微勾起嘴角，笑了。也不知道，他是笑对一个对感情一无所知、一片空白的人说这些的自己，还是笑自己居然会如同一个长者，开导着对感情迷茫的晚辈？“没，你就当做是一样的吧。这些事情，想不明白就不要去想。”顿声，又道：“你这么晚还不回去吗？”
“我迷路了。”上官青儿被成功的转移了话题。
苏木行书道：“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我住县衙。”
“……”
二人慢慢的走在黑夜的街道上，路边屋檐上挂着的灯笼摇摇晃晃，昏黄的光将二人影子拉的显长。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虽说是“聊”，但说话的大多都是上官青儿，苏木行书则一直那副淡淡的表情，沉默的听着。
“你这一次要留多久？”
“不知。”
“之后要去哪里？”
“不知。”
“你喜欢什么吃？”
“能吃就可。”
“哎？那下一次带你去竹叶楼吃饭，小二做的饭菜很好吃的。还有糕点，也很好吃。”上官青儿笑道。
“嗯，好。”
“那就明天吧！明天叫上小七他们，我们一起去竹叶楼吃饭。但是，也不知道今天吃了这么多东西，小七会不会让我再吃？”上官青儿有些苦恼，“噢，你是一个人吗？”
苏木行书顿住脚步，疑惑的看了她一眼，道：“……怎么？”
“如果一个人的话，就到县衙来住吧。一个人，很寂寞的。”上官青儿道。
“寂……寞？从没人这么说过。”从没有人对他说过。
“是阿，一个人很寂寞的。师傅是这么说的。”
苏木行书道：“那你呢？你觉得一个人寂寞？”
上官青儿思考片刻，摇摇头，“不会。因为我不会一个人。”
苏木行书道：“小七会陪你一起吗？”
“……”
难得的，上官青儿沉默了。
“我说错了什么吗？”
“我想要闯荡江湖，行侠仗义。顺道走遍千山万水，看尽春夏秋冬又一春。所以，我从没想过一个人会不会寂寞。”
“你，懂得什么是‘寂寞’吗？”
上官青儿道：“寂寞……朱阳说，寂寞如‘闲房何寂寞，绿草被阶庭’，是清冷，是孤单。爹爹说，它如‘风尘不起，囹圄寂寞’，是空虚无物。哥哥说，它如‘巡陆夷之曲衍兮，幽空虚以寂寞’，是寂静无声，是沉寂。但师傅说，其如“其魂不躁，其神不娆，湫漻寂寞，为天下枭”，是清静、恬淡和清闲。”
“那你呢？”
“我？我不知道。我知道寂寞，但不知道我的寂寞是他们说的哪一种？或者说，我的寂寞不是这其中的任意一种。”上官青儿道：“我现在还不知道，所以不论是爹爹哥哥，还是师傅和朱阳，他们都让我自己去寻找。他们说，如果不是自己发现的，就没有意义。”
“……”
不是自己发现的，就没有意义……吗？
这些人的教育方法，真的很特别。也难怪，这个人懂得那么多，却也什么都不懂。不过，苏木行书不得不承认，就是因为这样，她才保持了自己的本色，不为其他人的思想、经历所染。
很久之后，苏木行书想到了此时他们的对话，方才真正懂得，为什么上官青儿每一次说出十分不像她能说出的话时，总会加一句“这是我师傅说的”。
“本来，我是想就这么走阿走，一直走到苍夏国的。谁知道，遇上了小七他们，于是就留在这里了。”上官青儿道：“以前从来不知道，只是和他们在一起就很开心。”
“……你要去苍夏国？”苏木行书捡了一个非重点的话题来说。他对于和人谈心和交心这种事，很陌生，完全不知道怎么做。
而他，在听到她说那句“很开心”时，口吻里带着淡淡的、不自觉的寂寞，竟然生出了像要去安慰她的心思。但……
安慰人是怎么回事？他不懂。所以思前想后，还是作罢。
上官青儿颔首，“嗯，我要去找我姐姐。”
“你还有一个姐姐？”
“嗯。其实，我也是两年前才知道的。那时，爹爹和师傅躲在房间里说悄悄话，我恰好躲在房间里吃东西，不小心就听到了。”上官青儿道：“我不知道姐姐是谁，只知道她在苍夏国，而且苍夏国里许多人都认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