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节 第79章北岸之火，开始转动的局势
莫文武等人急匆匆的感到沂水河北岸，还未靠近，就被漫天的火光震住。他们停下脚步，表情各异的看着前方燃烧着的花船。
成南赶过来，逐一问候之后，道：“大人，大哥，你们来了。”
风清涯赶紧问，“情况如何？火势控制住了吗？”
成南没有立刻回答，磨磨蹭蹭了好半天才开口，“所有花船，无一幸免。火势没办法控制，船上都被泼了油，燃烧速度很快，我们人手又不足，根本就没办法控制。而火灾的起点梦水阁最严重，现在连一点原样都看不出来了。”
“人呢？人有没有救出来？”莫文武道。声音里难得有焦急。
成南道：“除了梦水阁的人，其他人都没事。”
众人震惊不已。
莫文武立刻冲了个过去。四周围观的人见是他，纷纷让开一条路。莫文武站在北岸旁，静静的看着熊熊烈火。突然，火海发出一个怪异的声响，几块木头炸了开来。其中一块，恰好落在莫文武身旁。
“大人，小心。”成南想过去，却被风清涯拉住，“让他一个人待一会儿。你现在赶快带人，将周围的人驱散，并带人封锁这一带。”
“是，大哥。”
莫文武静默的站了大半个小时，风清涯、乔夜烜与乔寒三人，也都站在其身后不远处。彼此沉默，却有什么在沉默中蔓延。
莫文武转过身，背后是将天空染红的火海。他背对着火海，挂起平日偷奸耍滑时的笑容朝他们走来。
“大人？”风清涯有些担心。
“走吧，回去回去。不知道现在回去，还有没有吃的？”莫文武对火灾的事情避而不谈。
乔夜烜目光一闪，看着莫文武的背影，嘴角挂起趣味性的笑容。他没有忽略，刚才莫文武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气。
那是缓缓如流水，却冷如雪水的杀气，给不了人强烈的冲击，却让人不禁胆颤与畏惧。
乔夜烜看向乔寒，见这个虚伪小人嘴角挂着笑，与平日相当却不同的温和微笑。
“你发现了？”
乔寒挑眉，“你不也是。”
乔夜烜没说话，直直的看着火海。黑幕苍穹之下，幽绿河水上，是炙热的、热情的、热烈的火海，它侵袭着苍穹和河水，竭尽全力想要将黑与绿驱散。
“这是一个卧虎藏龙的地方，有些明白你为何要留在这里。”乔寒道。
“只是明白？”乔夜烜道。
“不然呢？”乔寒道。
乔夜烜侧眼看他，看着看着就笑了起来。绝美的容颜，邪魅的笑容，在一副矛盾而带着决裂的美感的背景下，形成了别样的美丽。“走吧！这个当头，惹人怀疑，可是很不妙。”
乔寒微微一笑，“那是自然。不过，即便我们留在这里，又能引起谁怀疑？我们没理由做这些事情，不是吗？”
“需要理由做的事情很多，同样，不需要理由去做的事情，也很多。殿下难道不懂吗？”
“如何能不懂？就如，我很懂你现在为何跟随而来。”乔寒道：“你，完全不必要跟来，不是吗？”
乔夜烜不语，目光无比深沉。
前方的黑暗之中，风清涯看着他们二人，脸上罩着一层寒意。
密室中
乔夜烜阴鸷着脸色，看着手上的密报。看了一会儿，他勾起嘴角，邪吝又残酷的笑了。
“杀雨，找个机会，让老六去。”
杀雨微愣，片刻后，醒悟道：“主人的意思是，让六殿下去做替死鬼吗？”
“哼，他不是想要玩吗？不如就陪他玩一玩。”乔夜烜平静道，平静之下是无尽的冷酷和嘲讽，“既然他嫌这一场游戏太过平淡，那就轰轰烈烈一点吧？这也算是……孝心？”说着，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孝？天下莫过于这个字最为讽刺和可笑。
杀雨沉下头，“是，杀雨明白。”
“还有事？”乔夜烜瞥了他一眼。
“属下敢问，云夫人……”
乔夜烜挑眉，“噢？原来不仅仅是行云将本座的命令置若罔闻。”
“属下不敢！只是……主人，请恕属下自作主张，暂缓了对云夫人的触发。”
“噢……”乔夜烜拉长声音，唇角挂着似笑非笑的笑容，眼里是一片看不到底的深邃，“杀雨，就看在你跟了本座这么多年的份上，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顿声，“好好想清楚，本座觉得你死了很可惜。”言下之意是，解释不好，就用命来赔罪。
杀雨道：“人心。”
“人心？”
“是！主人，您可知道，现在有一些人开始对主人心生不满。主人自从那一次之后，就消失了三个月才联系属下等人。主人可知，属下等人一边寻找主人，一边在无头领的情况下应付来自己太子殿下与那位大人的攻击，而主人却因为姑娘而留在这个地方……”
“你是在责怪本座？”眼中闪过一丝危险，乔夜烜道：“没有本座在，你们就什么都做不了了吗？如果是这样，本座培养你们四人是为何？嫌粮食多还是力气多？”
杀雨道：“杀云、杀罗、杀狂与属下四人，感激主人的恩德，此生誓死效忠，绝无二心。正因为如此，这些话属下才不得不说！”顿声，“主人喜欢姑娘，可以将姑娘带回来。但，主人却因为姑娘在沂水县一呆就是七个月，还搁置原本的计划。现在，太子殿下走出重兵重重的太子府，主人却什么都不做？”
“还有吗？”乔夜烜道。
“……有！”杀雨鼓足勇气抬起头，对视着似笑非笑的乔夜烜，道：“主人被太子殿下陷害，险些丧命，主人为何什么都不做？主人素来恩怨分明，可太子殿下让了主人那么大一个坎坷，主人却……”后面的话，杀雨没有说下去。但也没有说下去的必要，他们都懂。
“杀雨，你说这么多想说的是，本座的行为引起了众怒，让你们动摇不定了？”不等杀雨回答，继续道：“几个月的时间，就足以让你们的忠诚和信念动摇，这样的属下，不要也罢！”
“主人，属下并无这个意思！”杀雨有些慌乱，急忙解释。
乔夜烜起身，将密报点燃，看着燃烧的纸张，火焰映面，“杀雨，你认为，现在最大的敌人是谁？”
“……是那位大人。”
“既然如此，为何现在要和那只狐狸斗起来？”乔夜烜道：“你们是将本座当笨蛋了，还是将狐狸当白痴了？他现在等着本座和狐狸斗起来，好坐收渔翁之利。然后，将本座和他辛苦所得来的东西，全部拱手送过他人。”
“主人，你是说十一皇子吗？”
“你说呢？”乔夜烜松开手，纸张落在地上，火焰吞噬了最后一点可燃的东西，继而熄灭，纸张化为灰烬，“杀雨，你们让本座很失望。”
“属下知罪。”
“下去，好好反省。下一次，再问这么愚蠢的问题，就不要再出现在本座的面前。本座，很讨厌笨蛋，尤其是自己手下的笨蛋！”
“是，主人。”杀雨应道，沉默了片刻，犹豫道：“主人，云夫人……”
“你还不死心？”
“主人，如果您因为姑娘而处罚了云夫人，恐怕以后会对姑娘不好。”
“噢？难道有人敢在暗中对她动手脚？”
杀雨摇头，“不是。主人喜欢姑娘，有朝一日定要让姑娘陪在身边。但，云夫人一直跟随主人，为主人做了无数事情，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果主人为了姑娘而处罚了云夫人，恐怕以后会有人对姑娘不服。姑娘心善，想必不会让主人为难。”
乔夜烜沉默片刻，意味深长的看着杀雨，“杀雨，你不错阿。竟然用她来做挡箭牌，好让行云名正言顺的脱罪。”
见乔夜烜口吻稍稍缓和，杀雨松了口气，心道：没想到只是试一试，竟然会让主人改变主意。这是好现象还是……定了定神，不去想这些，道：“主人，云夫人已经知错了，请主人原谅夫人。”
“她现在在哪？”
“在属下等人的驻地。”
“叫她明天过来见本座。”
杀雨一喜，“主人。”
“别高兴得太早。回去告诉她，想好借口再来。不然……”
“是，主人！”
沂水河北岸
往日入了夜就显露其繁华的北岸，今日一片被黑暗笼罩，死气沉沉。所有的花船因为那场火都被牵连，幸存的，无几个。这简直就是火烧连环船的再现，北岸边，只留下一艘艘面无全非的花船。
而火灾的起点梦水阁，则只剩下焦炭一堆。梦水阁里的人，也全部化为灰烬。
一艘小舟慢悠悠的划过，男子伫立在船上，风打在脸上，扬起衣摆，飘飘洒洒。夜色浓重，看不清楚男子的轮廓和表情，只能隐约见到一个模糊的影子。
男子一直注视着那些被毁的花船，一直到花船消失在眼里。这时，一个声音传来。
“念之，见到这一幕，感觉可好？”
念之一顿，微微勾起嘴角，轻轻道：“挺不错的。看繁华落尽，只余下一片荒凉，感觉很好。”
“……哎。”
“何必叹气？既然来了，又为何不出现？狐狸娘。”
话音刚落，又一个人出现在小舟上。小舟微微一晃，又归于平静。
狐狸娘凝视着眼前的男子，久久道：“念之，你又何必……”
“什么何必何苦？这一切，你心甘我情愿，又何来这种说法？”念之道。
“那你为何出现在这里？梦水阁的人全数化为灰烬，让你良心不安了？”
念之静默，良久才道：“芸芸众生，一瞬之间死生无数，只不过你我不知多少而已。既然不知，又哪来的不安？”顿声，又道：“我早就让她们离开，她们却不听。如今落得个这种局面，要怪，也只能怪她们自己。”
狐狸娘：“……”
“还是说，你心疼了？她们对你很重要？”念之一笑，道：“噢，我忘记了，你是狐狸娘，那些受难女子的神佛。这些风尘女子，也是在尘世受难，的确会让你心疼。”
狐狸娘摇头，“心疼不疼，重不重要，这一点，我不知道。只不过，念之，你……”顿声，“记得你曾经，就算是不小心撞上了人，都要赔礼道歉好半天。现在……现在为何？翻手覆手之间，夺人性命无数，却再无怜悯之心了？还是说，你的怜悯之心，敌不过你的欲望了？”
念之轻轻道：“早已说过，我是一个无心之人，既然无心，何来怜悯之心？狐狸娘，你又是何时变得如此妇人之仁了？噢，抱歉，我忘记了，你本就是一个妇人。”顿声，又道：“而且，你怎知，那不是我装不出来的？你，被那些江湖人恨之入骨的狡黠奸诈的狐狸娘，不也曾被我骗过无数次吗？”
狐狸娘脸色一变，她倒吸一口气，“随你吧。念之，我亏欠你的，这一次，已经彻底的还完了。以后……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她说得很辛苦，念之依旧一脸风轻云淡，好像这番话于他不痛不痒。
“自古有句话，不知你听过没有？”
“什么话？”狐狸娘有不好的预感。
“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念之笑得很无害，很纯良。
狐狸娘一愣，“念之……”
“你欠我的，你一生都无法偿还。你以为你为我杀了几个人，帮我掩护了一下身份，就偿还完了吗？你太天真了，娘亲。”
狐狸娘抿着唇，转过身，将表情全数隐藏于黑暗之中。久久后，她平静道：“既然如此，为娘就偿还到你满意为止。之后，即便屠戮苍生，也心甘情愿，毫无怨言。”
念之一顿，慢慢转头，盯着她的背影。好一会儿，他缓缓的靠了过去。他伏在狐狸娘的肩上，无视狐狸娘立刻僵硬的身体，轻轻道：“娘亲，我一直都想问你，当初我受苦受难的时候，你在哪里？当初我为了一个馒头被人打成重伤，你在哪里？当初我为了求生存做尽了卑鄙无耻的事情、将良心硬生生的掏出来拿去喂狗的时候，你又在哪里？当初你抛弃我的时候，你是怎么想的？当初我跪在你面前，求你带我走的时候，你是怎么想的？当初我将尊严骄傲踩在脚下，求你大发慈悲，救一救我唯一的朋友时，你却将我无视，又是怎么想的？
阿忆是我唯一的朋友，当初他为了救我，连自己都卖了。你知道吗？阿忆最初瞒着我，不让我知道。可是，我知道这个冷漠的世界、绝情的人们是不会可怜我们的。所以，我偷偷的跟着他，却发现他……当我看着他在那些变态手里哀嚎哭泣，绝望的挣扎时，我的心是多么的痛，痛得我都没感觉了。可阿忆他，还是拿着用卖他自己的钱为我买来吃的，买来药，买来衣服，还笑着安慰我说，‘会的，你的娘一定会来救你的。到时候，你就可以过上好日子。’他还玩笑着说，‘到时候可别忘记我，抛弃我。’
可你知道吗，娘亲，阿忆他将所有都给了我，却一点都不给自己。我曾经也相信，如阿忆相信你一定回来救我一样相信。可是，当阿忆死在我面前时，我彻底的绝望了。
娘亲，阿忆死后，我就是游荡在世间的一个孤魂野鬼。若不是遇见了她，娘亲，你还有机会在这里扮好人吗？你还有可能在这里装慈悲吗？
你知道吗？我一直都想知道，你在不在乎我？如果不在乎，为什么在抛弃我、不管不顾我之后又要回来找我？所以，我一直都想将你的心挖出来，看看你对我是否有过一丝感情？看你是否有过一丝不忍和不舍？将你的脑袋砸开，看你是怎么想的？看你是为何舍得抛下又那么残忍的对待我的？又看看你，为何现在又一副委曲求全的样子来找我，任我予取予求……”狐狸娘瞪大眼，颤抖的眼珠泄露了她强忍的平静下的情绪剧烈波动。她握紧拳头，沉默久久，闭上眼，沙哑着声音道：“如果你想如此，你有无数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