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节

上官青儿又摇头：“这是我的事情。”风清涯眼中闪过欣赏，不等他开口，上官青儿又道：“不要拦我的路，已经浪费了很多时间了。”

“这句话，我正想对小兄弟你说。”

“你……”

风清涯难得一笑，道：“小兄弟，在下有职责在身，而你现在尚有嫌疑，在下不能放你离开。“

“你……真迂腐。”

风清涯哑然，只能苦笑。活了几十年，第一次被人说是迂腐。

不过，说不定真是这样。愚忠，从别的一个角度来看，真可谓是迂腐。

“迂腐不迂腐，在下不知。但在下知道，越狱与迂腐无关。所以，小兄弟，你能否乖乖的回去呢？”风清涯道。

上官青儿冷静的看着他，现在不是与他争执的时候，但现在似乎容不得她选择了。她接下腰带，原本很宽松的衣服，现在松垮垮的挂在身上。

风清涯眸子一闪，警戒起来。

上官青儿甩了几下腰带，瞬时，腰带硬如长棍。她挥了几下腰带做成的棍子，毫不在意风清涯的惊愕。道：“让开，我有事。”

风清涯缓缓拔出刀来，心想：没想到这个人看起来小小的，但能力却不容小觑。将软软的棉布变成硬度不必石头逊色的长棍，这样浑厚的内力，估计不会输给他。想到此，他将警戒提得更高。

上官青儿感觉有一种怪异的感觉在心中作响，但现在也只能将之无视。挥舞着长棍，像风清涯冲了过去。

刀棍相交，短兵相接。相互碰撞的声音，响彻了深夜的街道。

风清涯一直在防守，并没有进攻。没有进攻理由，或许是因为她是个嫌疑犯，在还不明确情况的前提下，不能擅自动手伤人，这是他一贯的原则。或许，也是因为她的招式路数，和一个故人很像。

天一等人对上官青儿的教导十分严厉，十八般兵器，只要有的，无不教之。但是上官青儿虽然有很高的武学天赋，但归根结底，她是人，不是神，怎么可能样样精通？武器之中，上官青儿善用剑和匕首。

对于长棍，她很无力。但，她从离家出走后，为了不惹人眼，一把武器都没带，中途也没有添置。……呃，当然也有她忘记了的原因。

三十招之后，风清涯渐感吃力，心想，不能只这么防御下去，不然不出十招，就会败在这人手上。

上官青儿也感觉到风清涯的变化，也不敢大意。

但是，上官青儿虽然武功高强，但经验毕竟不如风清涯，很快就感到吃力。就在风清涯横扫下盘，又一刀劈向她的左肩。上官青儿回档不及，身体极为怪异的一转，险险的闪过这一刀，却因为这样的闪转，终于失去了平衡，跌倒在地上。

因为她的松力，长棍也恢复原来的样子。

上官青儿抓起腰带站起身，面带不甘，但没有丝毫怯弱。她顿了顿，随即恢复战意。风清涯一凛，他没想到，这人的武功不仅不弱，而且还不为失败而挫。单就她现在的战意而言，比以前严谨了好几倍。那双大而清澈的眼，是无比的坚定。

风清涯心中一惊，就在她再度要冲过来时，突然问了句，“上官离，和你什么关系？”

上官青儿刹住脚，险些摔倒，“什……什么？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名字？”

风清涯挑眉，认真的打量着她。打量了好久，那审视的目光，让上官青儿都忍不住倒退一步，目光闪烁，没有底气的看着他。

“你的名字？”风清涯挑眉，他刚才只是猜测，没想到这人竟然是上官离。但是，这个“上官离”和他所认识的上官离完全是两个人。怎么可能，会是一个人呢？他笑笑道：“‘浪荡公子’上官离，我曾有幸见过一面。请问，你这位‘上官离’和我所认识的浪荡公子上官离是否是一个人？”他连客套话都省了。

上官青儿先是惊讶无比，后又一脸错愕，长棍再度变成软绵绵的腰带，捏在受伤，她不安的看着风清涯，那表情完全将自己的谎言出卖了。

“你，到底是谁？”风清涯道。

“……上官青儿。”

“上官青儿？上官离的妹妹？”风清涯道。

上官青儿错愕，“你怎么知道？”她哪里露馅了吗？仔细看了看自己，没有什么地方会显露她的特征阿？为什么呢？

上官青儿疑惑的同时，没有想到，不是她哪里露出了破绽，而是整个人就是一个巨大破绽。要让人相信这样一个人是男子，相信一时还可以，但绝对不可能很久。而在知情人面前，更是一时都难以持久。

风清涯收起刀，爽朗的笑了几声，道：“呵呵，你别担心，我没有看出什么破绽，你伪装得很成功。”见她立刻一脸安心，他哭笑不得。那个浪荡公子，怎么会有这么好懂单纯的妹妹？若不是他一而再的说，又特地的来信，以及她刚才使出上官离所创的身法——据说，那是上官离有一次躲避仇敌，呃……准确说，应该是情敌，的追杀时，无意之间创造而出。据他说，这一套身法，他只教给了她妹妹，虽然不能说全天下没有第二个能够无师自通这种怪异别扭的心法，但……太过巧合就不是巧合了。

由此几点，就足以确定她的身份。

更重要的是，她自己暴露得太多。

“你，认识我哥哥？”上官青儿完全相信了她的话。

“嗯，他还交代我，如果遇上了你要好好的照顾你呢。”风清涯如同一个粗犷但温柔的大哥，用着自己的方式关心着自己所关心的。“倒是你，为什么要越狱？”

“噢，差点忘记了。我要去找大夫，小三的哮喘犯了。”上官青儿急忙道。

风清涯面色一肃，难怪她会越狱，原来是这个原因。看来，自己这一回拦路拦得还真是不是时候。心中戏谑着自己第一次挡人道结果差点误了一条性命，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道了一声歉，随即熟门熟路的带上官青儿到了沂水县最好的大夫家里。因风清涯平日里在沂水县的声望太高太好，以至于即便是大半夜破门而入，扰人清梦，也没有惹人责怪谩骂。

大夫迅速收拾好，风清涯直接提着他，用上层轻功奔向县衙。

但赶到牢房时，却发现三鼠人不在。问过之后，才知道是成南将人带走了。之后，又迅速赶到成南的房间，看三鼠躺在床上，一脸难受。

大夫看诊过后说，如果再晚一些，恐怕就……

大夫看诊期间也从他们的对话中了解了事情的大概，开完药，吩咐了注意事项后，感叹说，若不是成南早一步将人送这里来，恐怕他也等不了这么久。牢里的阴湿，难闻的气味，对哮喘可是致命的。

或许是看着上官离的份上，风清涯趁机问了上官青儿许多问题。问过之后，就吩咐成南将他们领出来，安置在县衙的客房里……

风清涯的“天下第一神捕”之名不是浪得虚传，不到一天时间，就弄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翌日开堂审案，上官青儿等人连出场的机会都没有，那报案的人就被莫文武连诳带诈、连欺待骗的将事情所有真相说出来了。

原来，在上官青儿一行人路过临安县时，恰好一个大家小姐外出。大家小姐一下子就被乔夜烜的美貌迷住，并生出非君不嫁的心。大小姐他爹，在临安县很有钱，因而也有点权。他爹很宠爱她，对女儿的要求千依百顺。见她一心想要嫁给一个过路人，也不干涉阻止。就收买了县令，借县令的权势，向其他县城发了信函，使得他们不论出现在什么地方，都会被抓起来。

但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沂水县的县令和捕头和传闻中一样，县令是个古怪的人，捕头是古板的人。他们送过去的钱，被县令用去做民生建设，而且很好心的冠上了富商的名字。捕头对此没有丝毫情面，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这条千古惯例在他这里行不通。

他们更没想到的是，上官青儿一行人不是吃素的，不然，以乔夜烜这样的容貌，就足以引起不必国家对战小的动静。这样的人，若是没有一点本事，敢出来抛头露面吗？而且，他们也没有想到，风清涯和上官青儿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相识。

莫文武很好心的只罚了他们一万两银子，之后他还不停地哭诉说罚少了，心很痛，好不容易才逮到个又肥又好宰的大王八的。

那些人也不敢有异议，他们诬告人在前，欺骗朝廷官员在后，这两项罪名就够他们喝一壶的了。而且，这人是连朝廷那些大官都不敢轻易惹的莫文武，他们也只能打掉牙齿和血吞，忍了。

对于这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事情，他们没多大反应，更不会有什么同情之心。而沂水县的人，都知道事情的真相，首先感谢了那个肥又好宰的大王八为他们做贡献，继而开始纷涌县衙要求见见引发这一桩“惨案”的人。这让县衙一度时间进入了极端戒备之中。

言归正传。

风清涯虽然为他们洗脱了嫌疑，正了名。但是，他还很“好心”的将师爷等人的背景调查出来。然后，摆在上官青儿面前，问她知道这些吗？

上官青儿老实的说，知道。她知道师爷他们是山贼，但也知道，他们并未做什么坏事。

对于上官青儿的强调，风清涯没做任何表态。他只是看着上官青儿，问她，要怎么办？

上官青儿看出风清涯早有办法，直接问他，要怎么做？

风清涯似乎对上官青儿的反应很满意，直接说出了他的条件。

风清涯说，他可以帮忙，让师爷等人在沂水县不受朝廷的追捕，至于别的地方，他不负责。而她，上官青儿，则必须留在这里，跟他当捕快。当然，要做别的也可以。但必须住在县衙，不能随意的离开。

至于乔夜烜，风清涯没有做任何规定。当上官青儿问起时，他想了想道：随他。

……

回忆终了。

风清涯淡淡的瞥了一眼闹得不可开交的几人，心道：上官青儿是长大了。但，比起那个晚上的她，还不够成熟。果然就如上官离说的，那几个人因爱因为关心，但过了度，反而造成了现在这样怪异的上官青儿。

但，现在已经不仅仅是上官青儿的问题了。

他，很不想承认自己心中所想。但，事实……可能会逼得他不得不承认吧。

等决断是那一天到来的时候，他，该怎么做？

风清涯无声的叹息，起身，朝后院走去。

莫文武叫住了他，“清涯，去哪？”

“……去休息一下，你们慢聊。”说完，头也不回就离开了。

吵闹的大厅霎时安静下来，因为风清涯。风清涯以前从未提前离开过，不论他们在讨论正题时偏题偏得多么的厉害……

但现在，他却……

莫文武点头，“啊”了一声，当做回答。漆黑的眸子里，闪过复杂情绪。

引起沂水县甚至是整个朱越国轰动的大案，似乎落幕了。

但，只是似乎。

莫文武不得不结案，因为朝廷下了诏令，这件案子，到此为止，不得再追究下去。

莫文武无奈，但朝廷都这么做了，他即便有再多的不满，也只能忍。他哪怕再不顾这些，也不能和朝廷明里对着干。

但，这个案子一公布，就引起了强大的不满。百姓虽然好糊弄，但一些地方，糊弄不了。可，俗话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百姓再怎么的，也是一个会被舆论轻易煽动的人群。最终，他们还是败在了莫文武的巧合如簧上。

虽然不满被平息下来了，可还是留下了一个巨大的后遗症，那就是，沂水县的人，对从事风月生意的人，更加的鄙视。以至于，北岸现在还是空空荡荡。

莫文武花了好几年的时间，极力的扭转这种情况。可是，这一些努力，从公告贴出的那一天后，就彻底的付之一炬了……

对此，莫文武很沮丧，甚至有一些颓丧。

其他人都看出来了，想尽办法逗莫文武开心，但都失败了。莫文武安静的呆在他那如地狱绘图一般的房间里，好几天都没出来。

另一边，上官青儿这几天很乖，乖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呃，虽说，她一直都挺乖的。

但，这时，没人开心得起来。她不再吃甜食，不再和人抢食，不再说一些气死人不偿命的话。她总是坐在后院的石桌上，呆呆望天。问她在做什么，她说看天空。问她为什么一直看？她说，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