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节

“糟糕吗？”

“嗯，糟糕到了极致，到了连‘坏’都无法形容的地步。”淡台毫不客气的道。

天一尴尬的挠了挠头，道；‘哎呀哎呀，被发现了阿。”顿声，片刻后，才继续道：“没办法阿，虽然是最烂的一个办法，最糟糕的办法。

就如你所言，我所想到的办法，比这个好的，有成千上万个。但，淡台阿……”他叹了口气，“这个方法虽然烂，却是唯一一个能将伤害降到最低的办法。”

淡台撇开眼，看着灵山如梦似幻的唯美景光，道：“对不起，教主。淡台无法接受您的解释。无论如何，您的这个决定，已经将一些人提前置身于痛苦之中。

离他恨极了乔承天，而且……他也恨凉夜。教主，您可曾想过离在面对乔承天的儿子时，在面对遗传了凉夜倾城倾国的容貌的乔夜烜时，他会如何？

离他身为修罗之刃的首座，掌管着念生教绝大部分的杀戮。您可曾知道，他原本想要入的，却是孔雀之杖。他喜欢医术，想要成为不必如阕逊色的大夫。但之前，因为敬仰岳，想要帮助他，才去了修罗之刃。在岳去世后，他努力成了修罗之刃的首座。为的是保护岳最喜爱的修罗之刃，因此他甘心成为修罗。当然，也是为了在岳的位置上，等着仇人的再度到来。好以修罗之姿，手刃仇敌，为兄报仇！”

“钟离阿……”天一幽幽的吁了口气，道：“我知道。你们八部首座，各有什么愿望，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我这个做教主的，怎么可能不知道？但是，那又如何？那是钟离自己选择的路，容不得别人来置啄。而他，选择了这条路，他就应当有这个觉悟。

而他身为修罗之刃的首座，念生教之人，遵从教主之令，执行教主之令，是义务，是责任。如果这一点认知都没有，那么……”毁了他自己，谁也无话可说。天一在心中补充。

淡台明白天一的意思，微微低头，行了一个礼，说了一句“我明白了”，就转身离开。

天一神情飘渺，悠悠然的望着远方。然而，没有任何人看到他飘渺之下的痛苦。

谁也不知道他在痛苦什么。

谁也不会知道，他在痛苦什么。

上官青儿呆呆的坐着，无聊的看着四周苍茫的雪景。

雪地、雪山与雪树。

一片纯白清冷的世界。白，并非惨白。清冷却不寒冷。这个地方，她不陌生，梦见了好多次。最为深刻的一次，

那一回，她梦见全世界都抛弃了她。

等她再度来到这个世界时，周围没有一个人存在。苍茫的白雪世界，只剩下，不，是只有她一个人。

不孤独，不寂寞。因为，有自己作伴。

千山暮雪秋水寒，小径宽道游人往。现在，这里之有千山暮雪，没有秋水，没有游人，有的只有……

上官青儿抱着腿坐在树下，有些不安的看着远方的两人。她们没有靠得太近，也没有离得太远。至少，不会比离她更远。

“小白……小银，你们别坐那么远，好不好。”上官青儿对着她们道。只要她一靠近，这两个人立刻离开。这让她有些郁卒。试过好几次，她终于休停了一下。

对面的二人，压根儿没有理会她。反而，各自看着远方。

白茫茫的世界，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颜色。连她们的衣服，树身，太阳的光，都是白色的。太过多的白色，多到让人压抑。起初还不觉得，但在这里呆久了，好像连自身都融入其中。自己是千山暮雪，千山暮雪是自己。当彼此交融后，再也难以分清楚自己的存在。

这种自己逐渐迷失的感觉，真的是……太可怕了。只要一不注意，一不留神，就会被这种恐惧感吞噬。

念白和少主，她们都不敢大意。这里不是梦境，而是幻境与残像交合的地方，如这里的风景，是一个名字：千山暮雪。

一旦被这片景象所迷惑，就会陷入迷乱景象之内，难以走出。如同被蜘蛛网网住的蝴蝶，很难有可能逃脱。

不仅仅是幻象的原因，还有在被幻象迷惑后，面对的则是更加严酷的命运。

少主与念白对视一眼，又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上官青儿。她们从彼此的眼中知道，彼此心中的想法是一样的。

在这里，她们不敢有丝毫松懈。即便她们命不久矣，也绝对不想要死在这种地方。而且，如果死在这里，也不知道那些人会如何怨怪她们。怨怪无辜的她们。

但看她……也只有她这种大神经的人，才会对幻境残像没有任何察觉，并不受其影响。

上官青儿百无聊奈，便一会儿爬树，一会儿挂在树上荡秋千，以至于差点将自己埋在雪堆里。玩了好久，她才作罢，改堆雪人。

上官青儿一边滚着雪球，一边想着雪人要怎么堆。渐渐地，雪球越滚越大，上官青儿还是没有想出该怎么堆才好？

雪人是两个雪球叠放，再有两只黑眼睛，红鼻子，高弧度勾起的嘴唇。但是，这里只有雪球。上哪里去找眼镜鼻子和嘴巴呢？噢，还要有帽子。可是，哪里去找？

想着想着，上官青儿没有注意到的时候，雪球突然间脱离了她的控制。上官青儿一慌，傻傻的看着大大的雪球逆转方向朝她而来。如果，被雪球裹住的话，她绝对会跑不掉。但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直戒备着的念白和少主，瞬时反应过来了。她没想到，没有她们二人存在，上官青儿竟然如此……如此的不堪！

彼此对视一眼，嗤了一声，足尖一踮，迅速上前，在雪球要裹住上官青儿的那一瞬间，迅速将她拉开。但是，念白的脚，却被雪球裹住。

念白被迫倒在地上，随着雪球滚动。少主将上官青儿扔到一旁，迅速扑了过去。在碰到雪球的那一瞬间，她脸色一变，瞬时明白了，为什么念白会这么轻易的被雪球带走。

她用尽全力，在平原一瞬间变成悬崖时，将少主拉住。雪球坠落悬崖，少主拉着念白悬挂在悬崖上。

她勾起唇角，讽刺一笑。随即，一个用力，将念白扔了上去。而她，松开送，在身体下落时，左脚踩在右脚背上，借着力道，一个仰冲，瞬时跃起平面两丈有余。而后，连续半空翻，落在了念白身旁。

大神经的上官青儿完全没有意识到刚才是多么的危险，鼓着掌，赞赏她的武艺。

少主的武功，念白的武功，和她的出自同一根源。但是，少主的很是华丽，华丽之中带着决绝的残忍。念白的则很干净利落，犀利果决。而她的……

上官青儿想到此，才意识到，自己还没有认真端视过自己的武功呢。她只知道自己的武功很高强，虽然在念生教里算不了什么。

但除了高强呢？还有什么？她的武功又是什么类型的？什么风格的呢？

一个人的武功，和气质一样，代表着一个人的本质。这一点，即便是作假，也不无法做不到天衣无缝。无论是谁，都是如此。

就在她想着想着的时候，突然身体受到冲击，她被摔在了地上。

她愕然的抬起头，不解的看着少主，喃喃道：“小银……”

少主猛地俯下身，攫住上官青儿的衣领，逼近她，盯着她的眼，道：“你能不能安安静静的坐着，什么都不要做。”

“……嗯，我是好好的坐着的阿？”

“是吗？那刚才那个雪球是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这里不论做什么事情，都可能有性命危险。你到底知不知道？！”

“……不知。这里……这里有危险吗？”除了雪就是雪的地方，有危险吗？上官青儿迷惘不已。还有，她不知道为什么，小银突然生气了。为什么呢？

念白突然坐起身，她单脚供起，单手撑在上面，淡而冷漠的道：“少，和她说什么？神经大条的人，永远都是最幸福的。”

是的，神经大条的人，会本能一般的不去注意、不去留意、不去知道、不去察觉一些会让人烦恼、苦恼、悲伤、痛苦、绝望和残酷的事情。一旦少了这些，剩下的，自然是幸福和快乐。

这样的人，如同上官青儿，如何不幸福？

真的是，太让人妒忌了，也太让人羡慕了。可是，最终却是……妒忌不能，羡慕不能，剩下的只有可悲的怨念。这种念想，只能留在自己的心里，难以诉说，哪怕是自己最为亲密的人。哪怕是自己，也要隐瞒。

有这种难以诉说的怨念的她们，真的是太可悲了。

少主咬着唇，神色犀利，死死的盯着上官青儿，好一会儿后，才不甘的嗤了一声，丢开她，走到念白身旁，道：“念。”

“放心，没受伤。”念白道。

少主点头，“走吧。离她远一点。如果这种事情再发生一次，我不能保证我还能忍得住。”

念白神色一转，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