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节 第203章与君相携共寂寞（上）

我记得她的寂寞。

但，始终在离开的那一天，依旧没有道出她的寂寞。

那个花园，很大，占了整个宫殿的一瓣，四周零零散散着花草树木。

其实花园并不漂亮，里面的植物也只是杨柳、栀子、腊梅、万年青以及几种叫不出名字的植物。花园中央有个水池，水池边杨柳垂髫，水池中央是一个扶旋楼梯的亭子。花园的走道的石制栅栏还缠绕着几株葡萄藤，青青绿水。似有着说不尽道不完的缠绵和眷念……

第一次遇见她就是在这葡萄藤旁边的水池，绿得青幽的水垂掉这几束杨柳的枝条，倒映着蓝天白云，天天天蓝蓝。而在水池作画的女子，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瞳孔里模糊着什么东西。风吹拂起水面，荡起层层水波。拂起她的衣衫，刮乱了那头零落的长发。似乎周遭的一切对于她来说没有多少意义，没有温度的散发。却有着……有着不可思议的温柔？！

这一切的静谧，让我震惊。于是我故意的走了过去，故意不出声站在她身后。而她一直认真的画着，很久之后才停下笔，回过头，冷漠的看着我，眼神似乎没有任何的流转。却明显的让人感觉到她的厌烦。我似乎有几许迷茫，看着她的眼眸，像跌入无底洞似的，眸里没有焦距……

后来，我将那幅场景画出来，盯着她与天际绿水的融合，还有那抹落寞的背影。想起曾经没有遇到陛下之前的我，那神情如此熟似却有生疏。只因如今的我，不再寂寞了。

我学着不要寂寞，即使一切只是伪装。

是的，我不寂寞。

她叫夏孤星，是新任女帝，我的第二个主子，虽然我并不这么认为。

我真正将她放入眼里时，是她用她母皇写给我的信威胁我时。

那时，我似乎在死寂的黑暗中感到一丝丝泪光侵袭的寒意，似乎这个没有感情的曲子，在平静中控诉着什么？我们彼此对视着，四周如丝安静。谁也没有去怎么去打破这个尴尬的沉默，似乎在思考什么……

我妥协了。

我舍不得。

那是我第一个爱的人留给我的东西。

回府后，我打开走廊上的窗，看着窗外的夜色寂静。

贪婪的呼吸着新鲜空气，点燃一支烟，烟雾袅袅，像是一首诗，散发着的无尽沉殇攫着我的心跳，抓得丝丝的心疼。

一次宴会后，我站在夏落纭陛下最喜欢的地方，沉默的站着。之后，我放下酒杯，才猛然发现夏孤星无声无息的站在我身旁，靠着墙，闭上眼睛在休憩。

我有几许惊愕的看着她，而她似乎也感应到了我的注视，睁开眼看着我。她回过头，继续靠在墙上，看着窗外，拿起我放在窗台的酒，喝了起来。

烟花绽放，烟雾萦绕，缠绵在她的身旁。有种似露凝香，羽化成仙的感觉…….

“你好，程将军，我是夏孤星。”她像是自言自语的对我介绍了自己。没有去理会或猜测我是否真的她的存在。

她这样做，很奇怪。每一日早朝都得以一见，却如同介绍一个陌生人一样。虽然，我和她的确算是陌生人。

“程浩。”我习惯这么介绍自己，虽说有着几分的不礼貌。

“嗯，谢谢你的酒。”

“它的主人其实是你。”我收起酒杯，淡淡回答。说完，转身离开。

的确，它的主人的确是她。我苦涩的笑了笑，却从未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语。甚至连想都未曾想过。

我静静的沿着路边慢走，天上在飘洒着小雨。这个季节的天气变化得如此之快，让人难以的防范。

而我依旧没有加快脚步，毕竟毛毛细雨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我习惯性的走到花园的葡萄藤架下的凳子坐下，又倒了杯酒，慢慢喝着。

我知道夏孤星跟随在我身后，而我却无话与她交谈，也无心想要去交谈。这个时间，我是想安静的坐着，在这个老地方，喝着酒，望着远方。这个习惯保持了多久，我已经记不清了。没多少人知道我有这个习惯，而我亦不在乎别人知道，甚至是夏孤星。

我不如夏孤星一般，她似乎是天生的冷漠。却让我有种莫名的可以信任的感觉，似乎是她与曾经的故人有几分神似吧。于是，我决定告诉她一些事情。

“几年前，我记不清楚究竟是几年了。我健忘。您母皇还在世的时候，与你一样，时常在宴会里逃走。她比你热情，浑身散发着温暖的阳光，那是一种让人很舒适的感觉。她最大的愿望是有一天能不当皇帝，游走山川江河，翱翔天地之间。这是她的梦想，却没有完成。

直到某一天，她对我说，她放下了梦想。因为，她找到她最爱的人了。那个人，就是有妇之夫的上官仪里。我不知道该不该为她感到高兴，就在犹豫的时候，而她却出乎意料的沉默了。没有我们预想中的兴奋的大叫。后来，她不再在私下见过我。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我也是。”

我站起身，看着她，她不知道何拿着我的酒水喝着，月光把她的身影拖得很长很长，笼罩着一种鬼魅的气质。我走到水池边坐下，脱下鞋，把脚放进水里。冰冷的感觉穿透知觉，我不禁的打了个寒颤，水，寒冷刺骨。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对夏孤星说这些，我只能将之理解为，喝醉了。

是的，我喝醉了，不然我不会说出这些话来。

“……之后，我像是发疯似的拼命喝着酒。那时我看到她的时候，她正和上官仪里相依相偎，笑得十分的开心。那一瞬间，差点我就忍不住的哭了。她没了以前的温暖，有点点忧郁了。我知道那是为什么，所以好几次我都想要杀了上官仪里。可是，我没这么做，因为……她会伤心的。”

我感觉到一阵暖意，夏孤星脱下她的外套披在我的肩上。我大吃一惊，不解的看着她。可她始终没有看我一眼。

之后，她也脱下鞋如我一般把脚放在水里，与我并肩而坐。我又在发抖，却不想离开水。她的脚在水里划着莫名的图形，水随着脚开始晃动。

她看着我，递了杯酒给我，自己却拿着壶喝。我凝视着夏孤星，她始终是面无表情，眼眸里依旧没有泄露任何的情绪。

我拉近衣服，吸收着上面的温度，也许是因为我现在需要勇气让我继续言说。

“后来，她说，她不介意上官仪里离开。我问她为什么，她只是看着我不说话，然后叫我回去。我不听，抓住她的手不放，告诉苍夏国的规矩。一旦与女帝发生关系，除非死，绝对不可能离开后宫。即便是女帝，也不能破坏这规矩。更何况……那时候她怀了孩子，却没有让他知道。

她恼怒了，狠狠的甩开我的手，我没有稳住身体的平衡，摔在地上，手腕擦出了血。我吓着了，赶快扶起了她，还好孩子没事。

之后，我终于没能很勇敢的支撑着让自己冷静，抓狂的质问她为什么要这样。我问她，自由的梦想吗，你为什么要放弃？就算如此，你为什么要如此委屈自己？

她回过头看着我，径直给自己上了药。之后，她告诉我：她只是爱了而已。

我不懂，只是爱了吗？

只是因为爱，就这么委屈自己？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了她的消息。她拒绝见我，也封锁了她的消息，让人无从打探。她还借口我生病，免了我几个月的早朝。

曾经，有一刹那，我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我不知道自己存在着究竟为何，这种未知的变化让我恐惧。于是，我开始放纵自己，我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去面对这些。

后来，我放弃了我。我打算辞官，去游走山川河流，去完成她的梦想。你知道吗，我原本是想当个侍卫，能够随时陪伴在她身边的侍卫。而不是一个将军，只能站在远处，静静的看着她。

其实，她是个懦弱的人，她很害怕那个人离开。但是她承担了那么多的痛苦，虽然未能避免的让她人担忧。可是她的确是个勇敢的人。”

突然，肩头有重物压着。一看，是夏孤星。她竟然靠着我的肩膀？！在那一瞬间，我恍然觉得其实夏孤星的本质是个很温柔的女子。无论如何，毕竟她的怀抱让我感觉到温暖。她依旧是轻轻的抱我在怀里，一动也不动。

只是，这些温柔，她从不会表现出来。而这一刻，或许是我的错觉，或许是她也如我一样，醉酒了……

这个夜里，月色黯淡。风吹过一阵阵的寒冷，水依旧的冰冷刺骨。我想起身，却发现自己动弹不了。脚麻了，是水冷的原因还是长时间没动呢，已经不想去追究。

夏孤星被惊扰，迅速离开我。

夏孤星被惊扰，迅速离开我。

我感觉到一丝的寒冷，而她的身上也散发着寒意。我微微一笑，夜色昏暗，她并没有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