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
“李世民,你知道吗,我整整大了你六岁。六岁,什么概念。好老哦!”苏雪衣知道李世民在有心,便有意调节气氛,当然也是有感而发。
“这么老?”李世民蹙眉道。
“你闲我老!”苏雪衣瞪着一双大眼,不满的看着李世民。说说也就说说,这男人会不会聊天,居然说这么老!
李世民轻笑道:“二十八确实很老了,你还不答应嫁给我。”
“滚,说我老的都是混蛋。我不嫁。”苏雪衣气鼓鼓道。
李世民好笑的看着苏雪衣这模样,数她最会无理取闹,怎么说都是她对。可是自己就喜欢她这样的,联系的抱紧苏雪衣。李世民感慨道:“你啊,此战完结回去,就嫁给我吧。我向父皇请婚,明媒正娶的娶你,一定不委屈你。无垢不会为难你,你放心。府里那些女人你也不要管,一切自由我在。”
苏雪衣安静的数着头发,算一算,他府里大大小小至少也有十几个老婆。姿色不错的也很多,然后身材不错的也有,各种姿色,各种风情。再想想,回去就得和他们分李世民,然后还要假惺惺的说你去姐姐那里吧,嗯,这种话自己一定不会说。可是,哪个夜里他不在自己的身边,而是躺在另一个女人的身边,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苏雪衣不敢想,也不愿意想,等打完这场战再说吧。
“怎么?你还想着别的男人?”李世民抬起苏雪衣的下巴问道。
打掉李世民的手,苏雪衣纳闷道:“不许这样调戏人。”
“就调戏你了,怎么样?”李世民依旧抬起苏雪衣的下巴。
“哎呀,爷,你这样直接人家会害羞的。”苏雪衣抛着媚眼道。有意躲开那个话题,这一切留给以后吧。
“说,嫁还是不嫁。”李世民忍住咬她的欲望,必须要这女人答应自己。都求亲这么多次了,竟然没有一次正面的回答。难道他李世民就这么差?
“你有房么?有车吗?有存钱吗?”苏雪衣忽然想到这经典的台词。
“秦王府,马车无数,黄金也有。”李世民却回答上了。苏雪衣皱眉,李世民还真的是一富二代,小开,外加潜力股,以后的皇帝。话说,条件优越啊!怎么办?嫁还是不嫁?可是老婆小三啥的也很多,苦皱起眉头。
“有那么难回答吗?女人,跟着我不好吗?”李世民有些忐忑,这个女人逼不得,已毕就急,急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不好,四处征战不说,还有无数个老婆。人长得帅,还得提防又招桃花。有权有势,哪天欺负我我找谁哭去?没有安全感,花心,霸道,不讲理……”数落了一堆,苏雪衣方才发现某人一脸阴郁的看着她。
苏雪衣假笑道:“其实也有好的,温柔,会宠人,又帅,又会哄人,还会打战,又会赚钱。最主要的,还是名人啊!天下妇孺皆知的名人欸。”
“女人,我知道你想要的不是这些,知道你想要什么,但是我给不了你。女人,为了我,你就委屈一次,好不好。”李世民忽然认真的说道。
内心猛然被极大的触动,他说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那你说,我要什么?”那一刻,心脏忽然坍塌了某件东西,然后落下去,再也捡不回来。
“与君一人,白首偕老,不离不弃。”李世民缓缓说出十二个字,苏雪衣泪流满面。
与君一人,白首偕老,不离不弃。李世民啊,你既知我念想,却要我委屈,好自私的人。好自私。
“君怀天下,红颜易老,花香时折,花去莫伤神。”苏雪衣却回道。
拭去苏雪衣的泪水,这个女人终究是这样的倔性子。我李世民该拿你怎么办?
“白首偕老,不离不弃。我可以应你,只是——”话未尽,苏雪衣捂着李世民的嘴道:“睡了,不要说了。”
次日,犒赏三军,郑军待战。
洛阳城是易守难攻。大军布阵,两军相接。
擂鼓起,两军拼杀。又是一场血战,苏雪衣也经历了好几场大的战役。可是每次依旧觉得好血腥,每次依旧为那些士兵感到悲哀。
他们中许多没有多大的抱负,只是为了不饿死,或者被强行征兵来的。可是在战场上,却都是用命在拼杀。前脚正兴奋的砍杀了一个敌兵,后跟马上就被人捅杀。你应声倒下,我应声倒下,你倒下,我跟上。战争啊,战争。
然而苏雪衣没有时间去怜惜这些了,因为她也在战场上,她的命也在刀尖上。既然来了,自然不能做拖油瓶。狠起心,杀!谁曾想,连鸡都不敢杀的她,现在杀起人来也是利索的。
血溅起,只要不是自己的血就好了。刀落下,只要不是自己被砍就好了。你在战场上,还有什么资格去感慨这些,要么你死,要么他死。怕死,所以要更加狠。
郑军没有退路,所以只有向前冲,杀出去,杀退唐军,便有粮草。
唐军守了那么久,不能退,一定要夺下洛阳城,何况他们的大帅就在最前方!那银甲的秦王,奋不顾身!他们还有什么可以退缩的理由!
血溅红了盔甲,染红了战袍,艳丽了刀剑。然后是一个个消逝的生命,弱肉强食的社会,没有任何一个人活得容易。
“殿下,你先带着雪衣回去。此地凶险,不宜久留!”秦叔宝一身是血,保卫在李世民与苏雪衣身边道。郑军疯了,一个个杀红了眼,此番决不可掉以轻心。
“不行,我既已出征,便没有中途回去的道理。我乃唐军主帅,我若退,势必士气大受损伤,不能退!你带雪衣走。”李世民一剑一个,照照狠戾。那边几员大将与郑军大将正在相持,两军兵力相当,士气相当,僵持不下,死伤无数。
“不走,你不走,我也不走。”苏雪衣每一刀,不曾手软。
“好,都不走!杀——”李世民大喝一声,众将士不由心头一震,是秦王!
不知谁,搭了弓,一箭飞来,正中心窝。一切来得太快,众将士错愕!秦王——正悲痛,却见李世民拔掉箭,面不改色,继续杀敌。简直是战神啊!众将士热血了,这是他们的主帅啊!神一样的存在。
“快,停下来,我给你止血。”知道他的心脏有点偏,所以每次别人总是往正常地方攻击,他却没事。但是那一箭飞来,够把苏雪衣的魂射掉了。
“没事,都在看着,胜败在此一时!”李世民却道,年少英挺的五官,坚毅的四处厮杀。那一刻,仿佛画面停顿,这一世,只怕再难忘记这个男人。
郑军不信这李世民不是人,见已经被射杀,蜂拥围来。擒贼先擒王,李世民是主帅,要是他死了,他们就赢了!
不要命似的,便冲向李世民的马前,一刀下去,马蹄伤,人也死!李世民堕马!
到了地面,蜂拥而来的士兵便砍杀过来。苏雪衣跳下马,护在李世民身边。
“快,缠住各大唐将,杀了李世民这小儿,我洛阳城就有粮草了!”王世充那厮的声音高喊道。
郑军听罢,犹如打了鸡血般兴奋,蜂拥上来。
背靠着背,苏雪衣与李世民配合得很好。士兵虽多,身手毕竟一般,一时间竟然没办法靠近。
众将见李世民危难,都狠了心打杀对手,恨不得扑过来解救。然而事先王世充就给各位将领分配了任务,一个或者几个拖住一个,这一时半会竟然都走不开身。
然而王世充还是低估了唐将的勇猛度。罗士信见形势危急,狠劲上来,竟然一枪杀了原本正打得势均力敌的郑将,飞身过来。
秦叔宝这边也是无敌,黄骠马轻跨,甩了对手飞驰来救。
“殿下,雪衣。”罗士信先到,飞身杀进。
“拉走雪衣。”李世民道。
不等苏雪衣有话,罗士信便将苏雪衣强拉上马。正赶上秦叔宝来,李世民也上了马。
王世充见围杀李世民不成功,便知此战无望。再看战局,郑军虽力战。然唐军勇猛,终究不敌!如此下去只怕洛阳城不保,念及于此,王世充命令鸣金收兵。
两军各自归营,虽郑军没有杀出包围圈。然唐军损失也不小。死伤万计,伤病累累。
“快,让我看看你的伤!”一回营帐,苏雪衣就接下李世民的盔甲,检查伤口,顾不得旁边还有唐军将领在。
李世民也没有阻止,任由苏雪衣查视。
“殿下,我等先行回去整军。”见此,都聪明的散了。秦王看起来问题应该不大,再者也有人照顾。
“哟,二哥。这趟似乎伤病很多,带出去与带回来的人差很多啊。”李元吉平日里并不来,此时却来冷嘲热讽。
“四弟,我自会向父皇交代。”李世民不想搭理李元吉。此番多跟了他出来,李世民本来就郁闷。
“二哥,你这看起来伤的不轻啊。倒是你这红颜知己不错,阵前杀敌,营里照顾,晚来还有个暖被窝的。四弟我就没这么好命了,看上了一个,你那爱将还藏起来。”李元吉诉起苦来。话说营里数他最闲,每次上阵也不用他去,守在寨子里等消息就好了。苏雪衣蹙眉,这人好生无赖。同是一个爹妈生的,怎么就差这么远。所以说,人品这种东西真的是很玄。
“四弟这是看上谁了?”李世民毕竟不好跟李元吉闹得太僵,人家毕竟也是挂着副帅的名号来着。
“罗士信帐下的甄倩娘,已经是我的人了。那罗士信居然还给我藏起来。我是碍于大敌当前,不好问罪,所以才来找二哥说理的。”李元吉好生无赖,竟然这样玷污甄倩娘的名节。
苏雪衣一愣,看着李世民。李世民安抚的示意了一下,再对李元吉道:“我记得甄姑娘与罗将军是有情义的,本打算回去就奏请父皇给二人指婚。这甄姑娘的父亲甄老将军也算是我唐军的功臣,四弟府中佳人无数,只怕照看不了甄姑娘。”李世民说来,意思十分明显。做主,便是要成全甄倩娘与罗士信。
“二哥,这事要两情相悦,你问问。现在倩娘已经是我的人,自然是有情分。那罗士信想来无意,这样不是糟蹋了美人?”李元吉自那以后,可是恨不得杀了罗士信,心里又惦念着还没吃到嘴的甄倩娘。无奈罗士信看护得紧,方才他们出战,他四处去找竟然也没找到那小贱人。如此之下竟然厚颜无耻的来找李世民做主。
你丫的,李元吉真够无耻的。苏雪衣差点破口大骂,那件事情张出尘也告诉过苏雪衣,气得苏雪衣是千万遍诅咒了李元吉。还找了李世民吐槽,好不容易被李世民哄下去。
李世民心知苏雪衣不平,安抚的拍着苏雪衣的肩膀,示意不要冲动。
这可令李元吉羡慕嫉妒恨了,凭什么李世民身边有个美娘子,他就得天天当和尚。
“四弟,此事我自会去了解清楚。若甄姑娘愿意,二哥一定不会拦着。若甄姑娘不愿,咱李家的人可不能胡来。父皇以贤德治天下,可不能坏了父皇的名声。”李世民话里带话,你若做什么不道义的事情来,传到父皇耳朵里便该自己看着办了。
李元吉没想到李世民连个女人都这么小气,吃了瘪,气哄哄的走了。出门前还不忘狠狠的看了苏雪衣一眼!
洛阳城一役,王世充二万人马,伤患不计,死者七千余。洛阳城外,哀鸿遍野,血流成河。每每日下,皆可闻悲风凄凄,闻者无不叹息。
此战完结,洛阳城断粮。城中饿死者无数,原避战祸迁入城者三万,如今余下不到三千。莫说糟糠,草根泥土皆是混食。
洛阳城的惨状如飞告来,李世民却只是叹息。王世充不降,城中的百姓就要受苦了。
李靖、秦叔宝等将知李世民心有不忍,便只能给洛阳城内传递消息,只要原意降,秦王必不为难无辜者。
只是王世充此番似乎下了坚定的决心,一定要死守。
连马屁精邴元真都怂恿着王世充降,王世充却一定不肯。原来王世充心有计较,莫说阵前一直针对李世民,他的宠妾还被自己捉过。李世民对这女人似乎是喜欢到了极致,阵前都带着,这要是枕边风一吹,自己投降便只有一死。再说窦建德这边说了会援助,再等等吧。
不过这一次王世充没有白等了,就在洛阳城因为粮草奇缺,军中断粮,百姓饿死者无数,王侯贵族亦是濒临饿死的情况下。窦建德的援军终于要来了。此时的郑军已然是士气低落,军心动摇,无处不在的投诚心理怂恿着军中将士。然王世充对此防范最甚,大约是料准了自己的将士不会那么忠诚,故而每次策划的投诚计划都因被王世充识破抓获斩杀而落空。
三月,窦建德答应的援军姗姗来迟。大概窦建德终于觉得此时是最好的出击时刻了,卞庄刺虎就在此刻。洛阳城一战,唐军与郑军都死伤无数,正是夏军一刺夺胜的至关点。
窦建德援军出发的消息化作片片纸信飞散到各地,一时间喜忧各自。
王世充听闻消息,自然是喜不胜收,这窦建德总算没有失信。洛阳城士气也算稍微鼓舞起来,若是来个里应外合,将唐军夹击其中,那么胜利指日可待。
而唐营里,分成了两派。
李靖笑道:“殿下,此意天亡两主。不弱一箭双雕,大快人心。”
那郭孝恪也道:“王世充穷途,垂败可缚;建德乃是远来助之,此乃天欲忘两军也。宜据守虎牢待之,凭虎牢之险伺机而动,必能破之。”
记室薛收言:“世充据守东都,府库充实,其下将士,皆江淮精锐,今迫至此,唯乏粮草,为我所持,求战不得,守则难以。建德大军远道而来,必是精锐,致死于我。今若放纵二军联合,洛阳城得河北之粮草,则大战方始,偃兵无期,混一战也。今宜分兵,一守洛阳,世充出兵,慎勿战。秦王率领精锐,先据成皋,厉兵训士,待建德至,以逸待劳,必可克敌。建德既破,世充自败。不过两月,可亡两主。”
李世民本有此意,见有将士道出,心中大喜,称之曰善。
然屈突通、封德彝等将却道:“我唐军自武德三年七月至今,苦守七月,兵卒疲劳,王世充苦守坚城,难以拔之,夏军席胜而来,锋锐气盛;今若战,腹背受敌,非良策也,不弱退居西南,避开两军夹击。”
李世民却道:“王世充今兵败粮尽,上下离心,不烦力攻,可以坐克。建德新破海公,将士骄堕,吾据虎牢,扼其咽喉。彼若冒险争锋,吾取之甚易。若建德狐疑不战,吾守之,不过月间,王世充自溃。城破兵强,气势自倍。一举两得,在此行矣。若不速进,贼如虎牢,诸城新附,不必能守。两贼联并。其势必强,利弊之下,我意已决。”说罢便要去领兵出征。
时不可待,失不再来,战局便是先机。
李世积却阻拦道:“殿下且慢。”
“将军也要阻挠?”李世民不悦。
李世积却摇手道:“殿下,此番陛下必然令殿下班师回朝。殿下此去,若营中得报,不等殿下擒了建德,却要班师如何是好。”李世积毕竟考虑周全,不忘提醒道。
“将军所言极是,封将军乃是我唐军老将,不弱将军回长安,将此番占据说与父皇知。并一定禀报父皇,世民不擒了两贼,定不还朝。”李世民吩咐道。
正此时,便有说长安有信。李世民打开一看,果然是让他班师回朝。
众将士见此,更生了回朝之心。
“我唐军自武德三年七月以来,坚守洛阳城七月。月前死伤无数弟兄,今洛阳疲困,我军却轻言回朝,如何对得起死去的亡灵。今若不战,王世充得了喘息,必然势头大胜,联合建德破我唐军,唐军危矣。我李世民不才,断不可令唐军受此困苦,今必破东都。若有将士不从者,斩立决!”李世民断然立下军令。
众将士见此,收纳心声。又见李世民气势非常,心生骄傲。一时间都道“好”。
封德彝得了令,如飞往长安劝说唐主李渊。
李世民命李元吉带兵守寨子。李元吉见不必出战,只需要守着便好,再说他是副帅,便只得说好。李世民不放心,叮嘱了李靖留守洛阳,方才率领了精锐玄甲军往虎牢飞驰。
据守虎牢,便闻窦建德大军压境。
秦叔宝道:“听闻夏军十万,不知是否当真?”
“任他多少,今夜子时,三千轻骑,吓他一吓。”李世积笑道。
李世民大笑道:“没错,今晚出击。”
是夜夜黑风高,正是杀人放火时。
“女人,你别去,营里等我。”李世民叮嘱道。
苏雪衣点点头,这会不跟李世民杠上了。知晓此番战役非常,贵在速战速决。
“乖。”李世民满意的要出营帐。
“等等,你的头盔。”苏雪衣拿起头盔帮李世民带好,又道:“世民,你一定会胜的。我相信你。”也是相信历史。当然后面一句话吞到肚子里没有说出来。
李世民抱了抱苏雪衣道:“好,等着我回来。”
苏雪衣百无聊赖的在营帐里等李世民,话说这等消息真的是烦心。虽然知道李世民会胜。但是不知道会不会受伤,每次上战场,都是这样那样的伤痕累累的。脸上还假装没事,回来就在喊痛。
隐隐约约似乎挺好刀剑声,苏雪衣心更急了。来回的踱着步子,仿佛等了好久,帐外敲锣打鼓的,苏雪衣飞奔出来相迎。
便看见李世民、秦叔宝等归来,脸上喜色,不用想,一定是大有收获。
“怎么样?受伤没有?”苏雪衣急问道。
“没事,今夜大捷。杀了窦建德措手不及,只怕该害怕我唐军了。”李世民扬眉笑道,意气奋发。
“那就好。秦大哥,士信,世积大哥,你们没事吧。”苏雪衣又问道。
“还能想起我们,不容易。”秦叔宝轻笑。
“士信受了点伤,别说那黑大汉还真勇猛。居然把士信伤了!”李世积蹙眉道。
“伤得重吗?要不要紧?”苏雪衣担忧道。却被李世民拉紧了手,看来某人是吃醋了。
苏雪衣瞪了一眼,就算是普通朋友也会问的。何况自己与士信相交不浅。
“无事。”罗士信笑道,心里却感温暖。
“那人是谁?”苏雪衣纳闷问道。
“刘黑闼。”秦叔宝回答。
苏雪衣脸色一白,刘黑闼!
李世民心中一动,似乎在这女人给罗士信的信上看到这个名字。疑惑的看向苏雪衣,却见她脸色似乎不对。
“士信,你记住了,以后但凡有刘黑闼,你有多远给我躲多远。”苏雪衣叮嘱道。
“为什么?”众人异口同声问道。
“别问,照做就是了。怕你们不信,我可以再说一点。窦建德一定会败,王世充也是!”苏雪衣说罢,竟甩头走了!
李世民与众将面面相觑,这雪衣怎么忽然发这样大的脾气。罗士信也觉十分错愕。
“殿下,您还是去瞧瞧。”秦叔宝道。
“也好,有劳各位将军犒赏将士。我且去瞧瞧。”李世民说罢便跟上去。
李世民追上苏雪衣便拉住道:“怎么了?”却见苏雪衣分明脸上有泪,心下越发奇怪。
“怎么了?”将苏雪衣搂在怀里,李世民轻问。
苏雪衣摇摇头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突然有感触。”
李世民并不相信,这女人好端端不会流泪。又奇怪她方才说的那番话。
“你回去吧,打了胜战,不得犒赏一下将士,这样出来不好。我就是一时性急起来,看见士信受伤,我就担心。你知道的,我不希望这些好友出事,我不希望你们任何人出事。”苏雪衣话不能说得太白,便只得这样道。
李世民将信将疑,一面还是安抚道:“那你先回营帐等我,我去去就来。别瞎想,领兵打战,刀枪不长眼,自然是要伤的。”
“我知道了,你去吧。”苏雪衣点头道。
“好,你先回去歇着。”李世民见苏雪衣这番模样,也不喊她同去。
苏雪衣仰望星空,只是感慨。刘黑闼啊,这娃可是杀罗士信的。历史,你说我该怎么办?我曾经拼尽全力想去救伯当,却眼睁睁的看着他死了。如今再不能让士信也这般死去,那种无力感太可怕了。不想,不要,不愿意再经历一次!
“雪衣。”罗士信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苏雪衣回头,看着月光下的少年,他才十九岁,年少有为,四方之将。
“我的伤没事,你不要担心。”罗士信是专门来告诉苏雪衣他没事的。
“士信,你真的要听我的,避开刘黑闼。谁都好,就是不要和刘黑闼打。”苏雪衣叮嘱,具体什么她不知道,但是只要不对上刘黑闼,士信应该就不会有事。苏雪衣是这样想的。
“雪衣,我虽不知你何要这般说。我亦知你有特殊的能力,当初……”顿了顿,罗士信方才接着道:“”我便知晓。只是将在阵前,不可不去,若贪生怕死,又如何为将。”当雪衣那么肯定王伯当会出事,而王伯当果然出事,自己就知道雪衣是不同寻常的。
“听我一次,我不想,我害怕,我不想你们谁再出事。我受不起,我明明知道,但是我却改变不了。这样我受不了。”再也不要那样的感觉,再也不要,苏雪衣心里暗暗发誓。
“雪衣,你知道的。我只愿大一统,再无战祸涂炭。”罗士信定定的看着苏雪衣。
苏雪衣默然,对于这种思想,她是可以理解。但是,好吧,也许是自己自私,因为不想再经受一次,所以逼迫士信避开刘黑闼。可是,只是避开刘黑闼啊,又不是避开所有人。
“我只是要你避开刘黑闼,没有让你贪生怕死。你可以让秦大哥去,或者咬金大哥,或者尉迟大哥——”
“雪衣,即便我不去,他们去,若是有难,难道他们就不会有事吗?”罗士信打断道。
苏雪衣怔了怔,对啊,难道他们就不会有事吗?可是,难道就一定要死一个吗?
“雪衣,尽人事,听天命。我罗士信已经不枉此生了。”罗士信咧嘴笑道。那道明亮的笑容,令原本略略戾气的五官那样明朗开来。犹如盛开的喇叭花,那样张扬,向往日光。
是自己错了吗?难道就要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身边的人去吗?不,绝不可能。刘黑闼吗?先杀了不久好了!
“好,那你做你的,我做我的。”苏雪衣定下心来,有了计议。
罗士信正奇怪要问,却听身后秦叔宝的声音道:“我说你俩在这嘀嘀咕咕的,也不怕殿下吃醋?”
“吃去。”苏雪衣翻了翻白眼,与李世民什么都说明白了,还有什么好介意的。
罗士信倒是愿意李世民吃醋,反正明白说过了,要争取雪衣的。
“你也顾忌一下军中影响,雪衣姑娘。”秦叔宝无奈道。
苏雪衣耸耸肩道:“本来名声也不咋滴好,说去呗。秦大哥,你不在那边喝酒,怎么也跑来和我们开小会。
“酒也差不多了,夏军在前,多喝不妥。”秦叔宝只道。又问:“你方才发那么大性子,可以说说嘛?”
“说起来,反正刘黑闼这厮留不得,你在场上要是能杀就杀了。不是说黑脸大汉吗?迟早是个祸害。”苏雪衣瞎掰道。
“就因为人长得黑,就是祸害?”秦叔宝剑眉微挑,并不信。
“是啊,我不喜欢黑的。”苏雪衣认真道。
“那静德和咬金呢?”秦叔宝拆台道。
苏雪衣皱眉,这秦大哥较真啥呀这是。正要瞪眼过去,却发现秦叔宝看着自己若有所思。这是啥表情?
“别看了,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苏雪衣叹息道,又摆了摆手道:“算了,我回去睡了。明天起我要跟你们一起去。”
然后留下秦叔宝与罗士信二人相对无言。
次日,窦建德军因昨夜糟了袭击,四更便起灶,令刘黑闼为前方,曹旦为中队,自率领大军押后督阵。阵势排开,队伍雄壮,覆压几十里,旌旗飘摇,威风凛凛。
窦建德见唐军没了动静,却派了先头部队三百卒汜水渡河而来。
李世民精锐玄甲军不过三千五百士,此番见夏军威武,心中稍有怯意。
然李世民心中不为所动,自与李世积往山丘上瞻望。
苏雪衣见与敌军离得还算近,不在射程之内,便没有跟上。
那李世民见夏军之中竟有一匹青鬃马,彪悍矫健,心中甚喜道:“那小将胯下好一匹良马!”
众将一听,围观上来。仿佛不是来作战的,而是来赏马的。士兵们面面相觑,对于各自领将以及主帅的表现颇为讶异。不过心下又放松想道:如此惬意,想来夏军不足多虑,定是各位将军与秦王殿下有了破敌妙计。
“殿下,此乃大宛国进贡的良驹。此将乃是郑国代王琬。”李世积正解释道。
那尉迟敬德却道:“可是那束发金冠,锦衣金甲的小儿?”
“正是。”李世积回道。
“好,看本小将去取来这马儿。”说着人便跨马飞驰而去。
李世民原也只是说说,不想这尉迟敬德竟然飞身往夏军中去,忙道:“尉迟将军,不可!”
可尉迟敬德这会子早去了,旁边两位将官见此恐尉迟敬德有失,忙飞身支援去。
那代王琬正在观战,哪曾想到身后一声大喝:“哪里走!”
回身一看,自己竟已被捉小鸡似的掉起。尉迟敬德见那马儿要走,大脚连忙勾住缰绳。正赶上两将官前来,便正好把马儿并代王琬这冤大头一并带回唐军。
夏军见唐军竟然在后方将代王琬捉去,心下大乱,无心恋战,慌忙后退。
李世积见此时形势大好,忙喝道:“此时不战,更待何时!”
李世民急命擂鼓,自带领精锐杀向夏军。一众精锐见尉迟敬德轻而易举便取了夏军首领,心中也不畏惧,纷纷神勇杀去。
夏军本就见尉迟敬德勇猛,心生怯意,此番见唐军个个凶神恶煞似的杀来,越发慌乱!丢盔弃甲,慌忙逃窜。
唐军见夏军犹如斗败的公鸡,不曾有方才傲势,越发杀得英勇无敌!只把窦建德看得心慌非常,领了兵便后退去。
哪知此时不知哪里来的一队娘子军,竟拦了去路,两军厮杀。这娘子军竟然勇猛无敌!心下大骇,难道是李世民派来的埋伏!窦建德一时间慌了心神!
窦建德被杀慌了心神,取路便逃,见身后又来追兵,连忙往芦苇丛中躲匿。怎奈一身金甲,分外惹眼。
那唐军二将杨武威、白士让正巧赶来,见芦苇丛中有人影晃动,举浑铁槊便往芦苇中一通乱刺。窦建德身在芦苇中,隐匿又恐被刺,出战无奈身上有伤。着急下,窦建德忙道:“我乃是夏王,将军若肯相救,平分河北,富贵共享。”
杨武威一听,心中一动道:“只要夏王出来,我等救你。”
窦建德听言,心下大喜,提马跳将出来,却被逮了个正着。杨武威并白士让将窦建德绑在马上,赶上几名唐军士兵追来,一众人便绑了窦建德往唐营。
那边战场上,唐军英勇厮杀,苏雪衣见旁边尉迟敬德,便问道:“尉迟大哥,那刘黑闼是哪个?”
“看去,那黑娃子就是。你要干啥?”尉迟敬德一面杀敌一面问道。
“杀了他。”苏雪衣说罢,人已经策马前去。刘黑闼,我现在把你杀了,这以后你就没机会杀罗士信了。
尉迟敬德见苏雪衣竟然这般英勇,那可是夏军的前锋将领。心下佩服,又恐有失,连忙跟上。
那李世民战得正兴起,忽然发现一直在身边的苏雪衣不见了,心中一急,险些被刺中。索性秦叔宝连忙救驾道:“殿下小心。”
“雪衣呢?”李世民问道。
这秦叔宝才发现苏雪衣不见了,心下大骇,难怪殿下分心。这一片厮杀,哪里知道哪个是雪衣?再说雪衣身披盔甲,不过是普通护卫模样,这人群中不好认啊!
“殿下莫挂心,雪衣身手也不弱,待臣看看去。殿下一定小心。”秦叔宝道。
李世民点点头道:“秦将军务必把这女人找到。”心中焦虑,唯有这般吩咐。
那时节,苏雪衣赶上了刘黑闼,挥刀便杀来。刘黑闼正在战,不知哪里来的小将,上来便针锋相对。
苏雪衣报了必杀的决心,招招狠戾,这都是保命用的功夫,经过苏雪衣实用改良,跟劈材似的,却又十分敏捷。三两下却把刘黑闼惊了一身冷汗。然毕竟只是三两下功夫,刘黑闼便发现这小将虽下手狠戾,劲道却不足,多翻下来也不能奈何自己。心下稍安,改守为攻。
刘黑闼毕竟是窦建德的先锋大将,不是草包。这样下来,苏雪衣就吃力了。只见刘黑闼大刀下来,苏雪衣决议拼死一搏。让他砍来,再闪身躲进他胸口,来个致命一击。丢了佩刀,手上紧握靴子里的匕首!
尉迟敬德身后见苏雪衣危难,佩刀已失,刘黑闼那厮眼看就要砍下,心下大急,一鞭子过去,打掉刘黑闼大刀,救了苏雪衣。
“尉迟大哥,快杀了他!”无奈刘黑闼见尉迟敬德便是方才军中捉代王琬的大将,心生怯意,早退开十万八千里去了。
尉迟敬德大喝道:“简直是胡闹,这样若是拼上性命,这殿下该要如何是好?”
苏雪衣愣了愣道:“我方才只是诈败,不过是要给他胸口致命一击。”说着从靴子中拔出匕首示意道。
尉迟敬德呆愣,那样凶险,这雪衣姑娘还能有这勇气!
“雪衣——快,殿下找你,快到殿下身边,你不在,殿下心神分散,恐生变故。”秦叔宝人群中赶来道,一面还不忘过马斩敌兵,这些个没了主心骨的夏军在几位唐军将领眼里,来去犹如入无人之境。
苏雪衣懊恼的看着刘黑闼消失的方向,方才回头道:“在哪?”
“跟我来。”秦叔宝前方道。
尉迟敬德不忘叮嘱:“叔宝,你看好这女娃,不要命似的。”
秦叔宝心生奇怪,方才那一幕他并没见到。
“回去再说,先胜了这战。”尉迟敬德见此却道,说罢便投身战局,继续拼杀。
“去哪了?”见苏雪衣回道身边,李世民心下安定,便问道。
苏雪衣摇摇头道:“不过是失散了,我没事。不要担心。”心里还懊恼方才没杀得了刘黑闼,放虎归山,必有后患!
李世民见苏雪衣无事,便也不多问,再说战场上话家家是不明智的,那都是命啊!生命只有一次,珍爱生命,不能儿戏。
不多时,各家将领纷纷手提夏军将领首级,抑或是活捉了夏军将领。窦建德号称夏军十万众,一招兵败,死伤散尽。
李世民正在营寨中休整,等着清算战绩,却听来报说拿了窦建德?众将不信,李世民也觉不太可能。唯苏雪衣心知大有可能,窦建德,那个传说与萧太后有一腿的男人。不对,李世民传说也跟萧太后有一腿。念此,苏雪衣白了李世民一眼,这小子的风流韵事还真心多。
李世民正在欢喜大捷,平白无故遭了白眼,心中纳闷。这女人怎么回事?正待要问,却见杨武威、白士让捆了个人进来,定睛一看,正是夏王窦建德!窦建德也不跪地,相当傲气的站在那里。
李世民笑道:“我唐军征讨王世充,与汝何干,却越境而来,犯我兵锋?”
窦建德不语,斟酌片刻方道:“天下之事,难有定夺,城门失守,殃及池鱼,今东都与我,唇齿之连,秦王何必多问。”
李世民轻笑,只对杨武威、白士让道:“如何就捉住了他?”
白士让回道:“是那柴郡马与平阳公主领了娘子军将他赶杀进了牛口谷,公主郡马杀了前去,我等后方正遇上这厮在芦苇丛中,被我等拿了,真是应了那句‘豆入牛口,势不能久。’”
李世民轻笑,令人押了窦建德往后寨,重赏杨武威、白士让不在话下。
时窦建德夏军十万,除去被杀者,散逃者,仍有五万俘虏。
话说,李世民玄甲军三千五百众,夏军号称十万,不过一晌全军覆没,还被俘虏了五万将士,这是什么概念?
李世民见五万夏军,收编是不能够的,毕竟不是自己将士,养了之后不出力,不过是浪费粮草。
众将等着李世民裁夺,李世民见此道:“杀之可惜,不若放了,各自回乡,弃甲归田。”
众将士恐生了变故,纷纷阻挠。
唯李世积道:“窦建德也是草泽英雄,有众二十万大军,今败亡至此,哪一个还敢纠集兵马复战?放了回去,传播我秦王殿下恩威,山东、河北不战而捷矣。”
众将听言,心服口服。乃是放了一众夏军俘虏。
李世民见战局已胜,心中疑惑道:“平阳与柴郡马既来,为何不想见?”
有报说往洛阳去了,李世民便不再问。便对李世积道:“我在此收拾整军便往洛阳,劳烦将军往乐寿安抚窦建德郡县,再火速回洛阳相会。”
李世积回道:“殿下放心,臣定不负重望。”
这才兵分两路,一路往乐寿,一路往洛阳城去。
是时到了乐寿,李世积按照李世民的意思下令不得滥杀无辜,不得惊扰百姓,违令者斩!于是一众将士入城不犯秋毫。
本乐寿军民听闻夏王凶信,知道唐军要来,心中正担忧不知是怎样一番掠夺厮杀,不料却见唐军军纪威严,抚慰和善,井井有条。一时间乐寿百姓无不欢喜,又见李世积开了粮仓,救济贫苦,一时间更是感恩戴德,一片赞颂。
安抚民心,收编郡县,李世积在乐寿忙前忙后,仁义之名以其行为将唐军的仁德传散开来,那时间百姓对秦王感恩戴德,虽未见,却都奉做若神。
偏远地区,只知唐军有秦王,不知唐军有唐主李渊。虎牢一役,收了窦建德不说,李世民威名更是传遍山东、河北一带。
最悲苦的莫过于被困洛阳城的王世充,粮草绝尽,眼睁睁看着唐军大白天的调兵遣将前去抗击夏军。他却再无能力出兵夹击,声援援军。唯有苦等,希望窦建德能带来好消息。
可惜天不遂他愿,月余便听闻夏军大败虎牢,窦建德被活捉。
武德四年五月,王世充与窦建德洛阳城前相望而泣。若是窦建德援军二月到,那时节王世充那二万兵马就没有白白拼杀掉,跟窦建德十万夏军遥相呼应,只怕此时胜负未可知。
然窦建德被俘,也宣布洛阳城守城无望,兵残粮尽,唯有开城投降。
自武德三年七月至今,苦守十月,胜败不过两月之间。还意外的把窦建德也灭了,秦王李世民顿时势如中天,长安城听闻捷报,无不歌功颂德。唐主心下亦是十分欢喜。
洛阳城破,俘虏了一众郑将,却放了一众王世充家人。
那王世充入了唐营,跪见了李世民,汗如雨下,颤抖不已。要知道他为难李世民可是很多次了,还捉过李世民的爱妾,不敢想,不敢想啊。
李世民见王世充,恨不得杀了这厮。当初把自己女人捉去,还扬言若他李世民小儿一意犯郑地,便睡了自己女人的,便是他。拔了剑,李世民二话不说就要杀了王世充。
李靖连忙阻拦道:“殿下,这厮虽可恨,万万不可杀,押回长安,由陛下裁夺才好。”
“这厮实在可恨,只说是阵前杀了便可,父皇不会怪罪。”李世民不肯。
“殿下,莫让这厮坏了殿下仁义之名!”李靖苦劝,这要是投降还被杀了,这以后还有哪个敢投诚的?
苏雪衣心知李世民心结,只是拉住道:“王世充如今犹如秋后的蚂蚱,也蹦跶不了几天了。不杀也罢,看着他这熊样也很解气。”
李世民笑道:“好,既然你这么说,我不杀他。押回长安,给父皇发落。”
那时郑军将领中自有单雄信,李世积与单雄信在瓦岗时便是交好的兄弟,秦叔宝等人亦是与单雄信交情深厚。便都到李世民处求情,希望放了单雄信。
“殿下,单二哥虽为郑军将领,然亦是忠义之士。殿下可否开恩,放了单二哥。”秦叔宝斟酌道,心中亦是明了单雄信每每阵前欲置秦王殿下于死地,此番若殿下不应,也在人之常情。只是感念单二哥当初庙堂相救,解救自己于困苦病难,方才有今日,若是眼见其死却不能相救,实在枉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