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浩乎,平沙无垠,夐不见人。河水萦带,群山纠纷。黯兮惨悴,风悲日曛。蓬断草枯,凛若霜晨。鸟飞不下,兽铤亡群。亭长告余曰:“此古战场也,常覆三军。往往鬼哭,天阴则闻。
凌熙步入天之门后,立刻感觉一阵萧索肃杀之意。此处竟是一个无人的古战场,满地的尸骨,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将士的铠甲、刀剑散落一地。大片大片的土地被鲜血染成黑红,战火烧过的草地上,偶尔竟有一两只兔子跑过。
受伤的战马在不远处哀伤的嘶鸣,半空中泣血的残阳,在慢慢降落。
凌熙在古战场上走过,脚上沾满了鲜血,仅仅看一眼,便可以想象这场厮杀究竟是如何的惨烈,这一定是一场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没有胜利者的死战。
对战的双方,甚至不惜用手,用牙齿,去撕咬对方,只要还有一口气,就定不会放过对方,敌我双方的将士们即使是倒地,依然保持着生前,厮杀的姿势,有的战士竟是拼着挨上必死的一刀,也要给对方一剑,即便是倒地而亡,也要扔出手中的武器。最后的结果,也只能是,双双死亡!
凌熙从未见过如此惨烈的战争,放眼望去,整个战场绵延数十里,不知多少将士埋骨此地,不知多少亡魂深夜啼哭!
战争从来都是残酷的。此刻置身于古战场上的凌熙,心中翻涌而出的是一阵阵的杀意,双目由于充血过多而变得有些赤红。手中的剑也越握越紧。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杀!杀!杀!”
突然远处传来缓慢而低沉的号角声,步兵方阵迈着整齐的步伐前进的号子声,以及重装骑兵阵冲锋的声音。
嗜血的杀戮即将再次上演。
凌熙心中的杀意如滔天巨浪,翻滚不惜!
然而凌熙内心心底有一根最最脆弱的弦,在轻轻拨动。
那年,那月,那日,月光下。
凌熙第一次遇见了那个长发如瀑、白衣飘飘、出尘绝艳的女子。
凌熙当时整个人都怔住了,他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一瞬之间,他那颗如同万年寒冰的心,竟是缓缓的融化了。
他只是静静的站在那,眼里,心里,都是她,看着女子由远及近的走向他,他那一刻紧张极了,双手都微微有些颤抖,他好想跟她说上一句话,只是任由她轻轻擦肩而过,终究一个字也没有说出口,那一刻,凌熙自己觉得一定很傻很傻吧!
闻着空气中淡淡的香气,他的心越来越沉,没来由的,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就要失去她了,机会只有一次……
终于她已经走到了路的尽头,一转身,便会进入另一条羊肠小道,那里隔着成千上百的正在茁壮成长的梧桐树,他将再也无法看见她的身影。
“喂!”凌熙的声音是那么的沙哑,由于过于紧张,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女子听到他的声音,停下脚步,缓缓的转过身,精致绝伦的五官上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你是在叫我吗?”
女子的声音是那么的清脆甜美,凌熙不免有些痴了。
女子看着凌熙痴傻的模样,不由得咯咯娇笑起来。
看着花枝乱颤的女子,凌熙回过神来。那一刻所有的紧张不安都如潮水退去,心中涌出无限的柔情与蜜意,他深深吸一口气,大步来到她身边。
“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凌熙话一出口,便暗道自己太过愚蠢。
“可以啊,我的名字叫安然。”
“凌熙”凌熙简短的道。
“那我们就算认识啦!”安然调皮的笑道!
“嗯!”凌熙坚定的道。
凌熙没来由的觉得面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但他又找不到任何的佐证来证实心中的想法。心中翻滚不息的狂暴杀意,让凌熙变得十分暴躁,几乎无法静下心来想任何事情。
“安然!安然!”有个名字在凌熙心中不停的响起,提醒凌熙眼前的一切都是幻境,不要沉溺在杀戮的情绪中!只是安然是谁?自己如何与她相识,却是怎么也记不起来了。
骑兵冲锋的号角已经响了三遍,如奔雷般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杀意也越来越浓!
一针金戈交击的声音响起,骑兵与步兵绞杀在了一起。
凌熙再也无法控制心中狂暴的杀意,他冲入了骑兵的队列,一剑一人,绝不拖沓,转瞬之间,已经由将近上百人倒在了血泊中。
原本密集的骑兵冲锋的阵型,因为凌熙的加入而改变了战局,凌熙披头散发,满身血污,如同地狱之中走出的杀神一般,要斩尽他面前的一切阻碍。
那是怎样可怕的眼神啊,即使是战场上厮杀半生的军旅劲卒也不敢与凌熙对视。
凌熙每前进一步,骑兵坐下的战马便畏惧的退缩起来,有的战马,甚至掉头就跑,狠狠的与后面冲杀而来的骑兵撞在了一起,顿时一片人仰马翻!
丧失速度与机动力的骑兵,等待着他们的是一场赤裸裸的屠杀。身后蜂拥而来的步兵,用锋利的长矛一个接一个将骑在马上动弹不得的骑兵刺翻在地!
凌熙化身为一个杀魔!统治整个战场的杀魔!
随着倒在凌熙身边的士兵越来越多,他的杀意开始凝聚在他身边不散,他的身边开始慢慢的出现魔变的征兆!
“凌熙,你不记得我了吗?”
“凌熙,你不记得我了吗?”
……
一个白衣飘飘的女子,仿佛在凌熙的耳边呼唤他,又似乎什么也没有。
与此同时,飞雪陨都地底深处那个躺在冰床上女子,嘴唇微动,不住的轻声呼唤:“凌熙,凌熙,不要魔化!不要魔化!……”
凌熙的身边再也没有一个骑在马上的骑兵了,然而凌熙身体中凝聚的杀意依旧在增加。
跟随在凌熙身后的步兵们,倒没在意凌熙身上的变化,他们毫无疑问胜利了,而且是一场大胜,步兵对骑兵,原本处于劣势的他们,只因为这个不知从何而来的杀胚,带领他们完成了步兵对骑兵的逆袭碾压。这是何等伟大的胜利啊。
总之不管凌熙是什么人,总之他是敌人的敌人,那就是朋友,是英雄!军中铁血的汉子,表达感激最最直接,他们跑到凌熙身边,围着他欢呼、呐喊,甚至是紧紧的拥抱!
凌熙似是极力控制着什么?但他周围的人越聚越多,欢呼声、呐喊声、各种嘈杂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凌熙脚下的地面上,浓厚如墨的黑色气体,顺着凌熙的脚底疯狂的上涌,凌熙的双瞳,一瞬之间全都变成了黑色。
狂暴的杀机再也无法压制!
“你们,太!吵!了!”凌熙一字一顿的大吼,凌熙仅仅一招横扫千军,围绕在他身边的身着重装的步兵们纷纷倒飞而去。
半空中他们口吐鲜血,然后重重的摔倒在地,胸前的铁甲防护,已经深深的塌陷了下去。
这是何等狂暴的力量,仅仅一击,就杀死杀伤数百重装步兵将士。
“他,他不是人,他是恶魔……”不只是谁喊了一声,围绕在他身边的步兵们如潮水般向着四面八方跑去。
凌熙双脚重重一塌,又是数十个士兵飞了出去,凌熙双目漆黑一片,如同一个只知杀戮的机器一般,疯狂的收割生命,没有任何人,可以抵挡他一击之力。
这等屠神灭佛的本事,简直超越了人类的理解范畴。
凌熙手中三尺青锋,左一挥,一道黑气弥漫开来,十多个奔跑的士兵便栽倒在地,眼见不能活了,右一斩,一道裂缝在大地之上弥漫开来,吞没了数十生命。
凌熙不知疲倦的挥剑、劈砍、再次挥剑、劈砍。也不知残害了多少生命,收割了几多亡魂。
围绕在他身边的杀意,随着一次次的劈砍、收割生命,而一点点的减少。
终于当围绕在他身边的黑气消失不见的时候,身体中一黑一红两道气体,在疯狂的争夺凌熙身体的控制权。
凌熙脑中有两个声音在不停的争吵。
“杀戮吧!凌熙,毁掉这个肮脏的世界,想想,你受过的苦,受过的罪,想想是谁害得你夜不成眠,是谁害得你年少离家,又是谁害得你最爱的人昏迷不醒?难道你还要忍受这一切吗?放下你心中的枷锁,释放你内心的野兽,跟我一起毁灭这个世界吧!”一个声音魅惑道。
“凌熙,你要控制你自己,不要愤怒,不要悲伤,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想想你的母后,想想你的侍卫长,想想安然,他还在等你去救啊!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放弃过你,为了你自己更是为了那些爱你的人,也要继续守护下去……”
“凌熙,放下那些人给你加在身上的枷锁吧,释放我!我可以给你力量,没有力量如何守护你的爱人,如何报复这个你曾深深痛恨的世界?”
“凌熙不要恨,不要放弃,你是爱这个世界的,不要毁灭,要守护,这是你的宿命啊!”
“什么宿命,凭什么要你承受那些痛苦,凭什么要你拯救世界?凌熙,这个世界哪里有爱了,这个世界到处都是虚伪、背叛、杀戮、掠夺,所谓公平正义只是利益既得者安慰那些可怜人的虚情假意罢了。”
“……”争吵仍在继续!
“够了,不要吵了……”凌熙头疼欲裂。
凌熙发疯似得狂奔数十里,然后轰然倒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