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玄琇却是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臣女欧阳烟黎参见陛下。”烟黎一张脸通红通红的,比当年害死白雪公主的那颗毒苹果还要红,红得浑似要滴出血来,吓得玄琇赶紧别过了头,道了句,“不必多礼。”
烟黎见到爱慕之人,一时间情难自抑,也不言语,只含羞浅笑。
玄琇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不知为何这女子既然都已经被免了礼,为何还不离去,却在他面前笑得如此瘆人?
“听闻欧阳家两位千金才情容貌皆是冠绝天下,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谢陛下谬赞,臣女不敢当,皆是父母的功劳。”
“烟黎小姐如此谦逊,实乃闺中女子之典范。”
烟黎被夸得娇媚一笑,彼时清风习习,吹落了半树梅花,她望着这漫天的花瓣雨,伸出手去接,明眸映着这纷乱的红艳,眼波荡漾婉转,似藏着些闺阁女子的娇俏天真,那饱满粉润的唇还扬着美丽的弧度,微微抬头张望天空的姿态甚是优雅迷人,不但将微笑的弧度勾勒得愈发动人,还将脖颈纤细雪白的优势衬托得愈发明显,宛若一只高贵的天鹅,叫人看了好不心神迷醉。
“此时夜已深,小姐不应随意走动,一来不安全,二来更深露重,容易着凉,烟黎小姐何不早些回房去。”
“既是夜已深,为何陛下还会在此处?”她俏皮回问。
可烟黎不知,有时不走寻常路非但不会使人另眼相看,反会引来别人的不悦。
玄琇就并不觉得她有趣,倒是觉得她无礼。
这女子倒也是胆子大,堂堂鬼帝的行踪她竟也敢过问。
玄琇轻笑,说得是滴水不漏:“说来不怕小姐笑话,孤是不小心迷了路,自顾自地乱转悠才不小心到了那甬道外的院子,然无意间又嗅到一丝暗香,才循香至此。”
烟黎转头望着一树繁花,眼中流露出一丝惊喜:“巧得很,我也是偶然见那围墙缺口处探出一只梅,这才弯弯绕绕地寻了过来,只不过,陛下尊贵,有香风引路,臣女却是没这个福分,独自找了好久呢。”表情真是该死地惹人怜爱。
同时,这马屁拍得也是滴水不漏啊。
玄琇唇角荡开一片和煦的温柔,想必世上最美的月光也不及他唇角随意一抹弧度来得叫人无端沉醉情乱。
“既如此,孤比你先来,已经赏够了,现就将此景留给小姐慢慢赏吧。”说着,含着笑便要走。
“陛下……”
“此花极美,孤就不打扰了。”
“可是……”
“小姐注意安全。”说着,便已经推开了木门,跨过门槛。
烟黎本不想错失良机,正要冲上前去自告奋勇一番时,却在玄琇推开门时,从门缝里见到匆匆赶来的公孙策大将军。
想来就算是厚着脸皮追上去也摆脱不了这个几千瓦的大电灯泡,便也就此作罢,唯有行礼恭送鬼帝。
公孙策风风火火地找过来正颇有抱怨,亦在门玄琇开门时从缝中瞧见了烟黎,才谨言慎行没多说话,只拉了玄琇凑近耳语,眉飞色舞:“好呀你,兄弟我帮你找老婆,你却在这儿幽会其他嫩桃花,可还能给单身汉们留点活路?”
玄琇很是不留情面地白了他一眼。
“看来孤是平日里对将军过太纵容了。”
“咳咳。”公孙策自讨了没趣,同时也真怕他恼怒,赶紧地转移了话题,“我那边没什么收获,你呢?”
“那院子暗藏玄机,正想用绯视探上一探,谁曾想却突然来了个欧阳烟黎,谁知道这究竟是巧合还是有人在暗中监视,这段时间恐不能再轻举妄动。”说着,他斜着眼朝后那扇木门瞥了瞥。
“那此事该如何是好?”
“孤自会找人来接手。”
偏院满目萧条,凌雪红梅却于这破败中犹自盛开,虽此时天光暗淡,雨疏风漏,但如此美景显然已弥补良辰缺憾,更何况更有佳人陪伴,言笑晏晏,好不情意绵绵,焦棠可是在地牢里听得一清二楚,不但清楚,而且声音大得令人无法忽视,如此真得多亏了烟黎这“扩音”结界。
玄琇就在地牢上方的空地,与她仅咫尺之遥,却毫不知她的存在,她心急如焚,扯破了嗓子都唤不来他,却还要被迫当他与其他女子风花雪月的听众,终于,嗓子也喊哑了,他也头也不回地走了,只剩下焦棠一人依旧被捆绑着,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淋着上空飘下的冷雨。满庭香雨,一帘幽梦,这曾是为他二人准备的“良辰美景”,却是她潇潇雨泪。
焦棠方才之惊喜瞬间湮灭,一颗满怀期待的心顿时凉了个透彻,这时她突然明白,漫漫人生路,终将还要她一个人来走,未来,只能由她只身前往,别人陪不了,也靠不住,否则满腔寄托终还是要空付流年,那时候心要是再碎掉,可是再捡不起了。
她抬头望着天空那一圈朦胧的月晕,一双浑浊的眼尚且还蒙着一层水雾,不知是泪还是雨,她觉得自己的心境从未如今日这般平静,像是一粒被丢进大海的石头,在无浪的死水里往下沉,这般无止境沉沦竟也无丝毫慌乱恐惧,也不知是麻木还是醒悟。
雨渐渐变得大了,淅淅沥沥地落在瓦片上,从屋檐成股地落下,织成透亮澄澈的水帘,玄琇便坐在屋内听雨。
公孙策悄声入内:“这场雨下得这么厉害,怕是又要涨水了。“
玄琇眉头紧锁:“前坪这场水灾现在看来是越发不可收拾。”
“我也隐隐觉得诡异。”公孙策搬来了矮凳坐下,“就算是前坪这堤坝有问题,但也不可能一夜之间就造成水淹万亩良田这般惨重的情景呀。这样的厉害的水灾我真是闻所未闻。”
“之前在鬼都仅看百官奏折并未觉察到异样,亲身至此才知前坪受灾竟如此之重。”从魂车上方放眼看去,前坪城于地势较高处孤立,宛若一座岛屿,周边诸县早已一片汪洋,只偶尔可见从水面探出的几角屋檐。
原来万亩良田皆被淹没、洪水直逼前坪城中心的说辞不仅并非有夸大,甚至其真实情况比众臣描述地要更为惨烈,简直是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