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幸运之处在于,纳灵依旧处于脑梗塞……或者说是脑缺失的状态更加合适,总之,没有追击。
祂虽然伤得极重,好在还留有一口气。
可问题的关键是……祂本来就受到过重创,现在又来一次,而且这一次比上一次的损伤还要严重,香火愿力……不过是将祂的死期延迟罢了。
这让祂无法接受!
都已经努力到这里了,怎么可能放弃?!
于是祂终于触犯了禁忌——吸收信徒的灵魂来填补自身。
灵魂的滋味犹如罂粟的汁液,一旦尝过,就无法再忘却,祂曾回忆自己修行的初心,告诉自己疗伤是不得已而为之,现在若是再吃灵魂……祂的道心不能接受。
可这份不能接受,只持续了二十年。
渴望灵魂的饥渴无法被满足,祂每日每夜在魂器里反复打滚,克制着自己的冲动。
而就在这个时候,正如就算zf做得再好,也会有一群愤青跳出来bb一样,白永部族也跳出了一个小丑。
这个小丑认为他们的神是个混蛋,明明他们已经如此费劲心理的去讨好祂,结果还是每年都有那么多人死去,生活的痛苦还是没有减少一分,他主张信仰这个神根本没有任何好处,相反,是这个神在不断的剥削他们的生存资源。
证据就是二十年前打下的“钉子”。
这个小丑是个人才,他曾经也是个虔诚的信徒,所以才能那么了解神术,甚至比大祭司还了解,但,就是因为他太了解了,才发现了二十年前那场神术的本质。
万物需要灵气的滋养才能生存,而灵气来自灵脉(对于这个草原来说,是这样的),钉死灵脉,就代表着让下游的灵脉坏死,这个结果就是让身处下游的他们,生存环境更加糟糕。
意识到这一点的小丑,以为自己掌握了全部真相,公然拿出证据,并且或利诱或划出理想的大饼,成功策反了几个祭祀——事实证明,在生存条件严峻的情况下,如果一方神明不能保证其信徒基本的生存需要……想要维持统治,只能依靠恐惧。
祂承认,自己想错了,祂以为对自己的信徒和蔼友善,就能得到信徒的爱戴和信任。
祂以为自己的努力和坚持,是有意义的。
可事实并没有那么单纯。
生活在底层的人们,并不会去关注总统开不开心,他们只会关心明天有没有肉吃,没肉吃的话有没有肉汤,然后嘴里骂骂咧咧,听着新闻,今天骂这个,明天批判那个,后天再来个马后炮,仿佛这样就能将那些活得比自己风光的家伙定义为“笨蛋”,自己的生活境遇就能得到改善似的。
生活在中层的家伙们也好不到哪去,有了一点就想要更多,有了更多就能骑到老子头上去,有点眼见就以为自己能挥斥方遒了。
生活在上层的家伙们也不给人省心,他们知道的信息最多,就容易看透本质,一般的诱惑和说辞并不能动摇这些上位者,也就是不好忽悠,哪怕有信仰这层加深距离的因素在,祂也必须小心谨慎,一旦露出破绽,说不定就会被拉下神坛……
祂累了。
一边要拼命抵抗自身越加深重的噬魂冲动,一边要应付大祭司等精明的人,保持自身形象,一边还要忍受这么多人在祈祷词中对生活的种种不满……
愚民!这就是信徒的愚蠢!
愤怒冲破了一道底线,做为这些跳梁小丑的惩罚,祂将他们吃得一干二净,对外宣称这是渎神的惩罚。
常年积累下来的神秘、威仪和强大,没人对祂的做为有意见,反而大肆宣传祂是能够明辨善恶是非的伟大神明——看,不过是给了他们一点恐惧,就比祂拼命想要回应信徒的祈祷,常年让地里的种子尽快发芽得到了更多赞赏。
对,有些人就是该死,是社会中的毒瘤,所以祂为什么要包容这些人的错误呢?
而只是杀掉,是不是又浪费了一些?所以,不如让祂吃掉吧!
一开始的时候,确实还能有一些饱腹感,但是,随着祂的胃口越来越大,而部族的人数日益减少,饥饿再次困扰了祂,罪人的数量,远远不能满足祂的胃口。
于是……发起战争吧,满足祂的口腹之欲。
那是由白永部族掀起的,一场巨大的战争,他们自称得到了神谕,所有的人死后都会回归神明的怀抱——这还真没说谎,只不过结局是被吃掉了而已。
当这场战争结束后,整块草原上的纳灵人不足原先的四分之一,自那之后就一直减少,因为持续衰败的草原而无法恢复繁荣。
随着整个草原继续衰弱,祂也意识到——必须尽早脱身,再与这些纳灵人绑在一起,恐怕免不了狗带的结局。
为此,祂开始培养自己特殊的神仆和信徒。
成果时现在这般,围着祂转悠的闪亮光点,祂用火属性能量生物做为自己新的仆从和信徒,依靠它们懵懵懂懂的信仰之力活到现在,然后没事就吃两个能量体解解馋。
然后,白永部落的血祭则是不可多得的甜点。
祂早就意识到了,自己的修为早就已经不得寸进,似乎被整个试炼之地锁死了一般,但祂并不着急。
对,只要等到下一次锁神遗迹打开,送来新的受试者,祂大可夺舍一人,顶替对方的身份从这里出去。
但……但是谁能想到呢,居然会有这种事情。
才过了一千年,外面居然就来了受试者,祂本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夺舍一人,然而一人在纳灵的圣地那边,有点远,一人则刚刚到白永部落,就发誓要铲除祂这个邪神。
为什么呢,明明祂这一切……都是身不由己啊!
祂不想这样的,祂并不想成为这样的神!
然而所有的一切,一切的一切,都在逼着祂变成如今的模样!
当看到了正常的修真者之后,祂才恍如隔世一般惊觉——自己,已经再也回不去了。
祂没有为神的气量,没有克制自身**的恒定道心,也没有能够将一切握在手心里把玩的双商和实力。
祂不过是个想要活下去的可悲家伙罢了。
在看到那两名修真者在试图拯救这个快要干涸的世界时,祂这样想着。
那两个人各自努力的身影,在祂看来是那样的刺眼——在刚刚苏醒的时候,祂也曾经短暂的想过,要力挽狂澜,然而事实证明,哪怕祂得到了神体和神位,也不过是从苟命上升到暂时不用苟命罢了。
祂的自私让祂活到现在,但也让祂失去了选择帅气活法的机会。
也因此,这两人有条不絮的行为……太耀眼了,太可恶了,太……令人不能理解了。
明明帮助这些人完全没有必要,这个试炼之地的原则是各取所需,只有自己找到的宝物才会算作报酬,帮助这些人苟延残喘的家伙并不会得到任何奖励。
然而这两名修真者在发现三个部族的情况后,几乎没有任何迟疑的选择了救助,甚至帮助纳灵重新夺回这片大地的控制权。
……为什么啊,为什么你们要这么干?难道是想积累一些功德之力?又或者是一直装死,坐视事情到如今这一步的纳灵给了你们什么无法拒绝的报酬?
不明白。
一点都不明白。
祂愤怒了,一种想要将这些碍眼的家伙全部撕成碎片的冲动洗刷了祂全部的理智,这些人——多么可恨。
“对,没错,那样的攻击不可能还有第二次,我还有4万的神仆和50万信徒——胜利是属于我!”
做出了决定,祂的意志笼罩了所有能量体信徒和神仆,这些单纯的小家伙们欢呼着为祂而战,一路往上,融合金属、岩石、泥土和砂砾,化为火行沙人和土偶战车驰骋大地。
共计45万(祂留了一些作为护卫)大军在土地上疾驰的场面不可谓不壮观,而祂以全方位的视角欣赏了自己积攒了几百年的家底,心生自豪。
瞧——祂努力了这么多年,也不是毫无建树对吧?至少祂以虚丹期的修为,拉起了一支属于自己的军队。
可怜其几百年来苟且偷生,每一步都小心谨慎,现在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大干一场,却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火行沙人没有任何阻碍的进入了白永部族营地,迷阵已经消失了,然后,它们没在营地内找到任何一个活人,连一头骆驼都没有,所有的毡房都是空的。
“空……空的?”
超乎想象之外的情况让祂每一根神经都绷紧了。
“怎么会,怎么可能?为什么会这样!”
象征祂生命所在的魂器,哦,如今已经成为祂神体一部分的苦禅壶,其上的愿力之火在剧烈的颤动着,将祂内心的不安、恐惧和猜疑暴露无遗。
祂确实,不是什么拥有特别才能的人,也没有为王的气量,哪怕拥有几十万大军愿意为祂抛头颅洒热血,也不能消除祂内心的彷徨和不安,无法活得精彩。
火行沙人掀飞了所有的毡房,破坏了每一张床铺和柜子,挖开了每一寸看起来能够藏人的松软土坑和地窖……然而,什么都没有。
“不可能……这不可能!”
虽然迷阵的范围内,祂的神识无法深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迷阵之外,至少在地上二十米高度的范围内,祂是不可能看漏的!
除非……除非是——
火行沙人们抬头望着天空,每一个信徒和神仆都是祂忠实的眼线,然而在上方二十米的位置,祂只能看到一片漆黑。
以前,在祂还有正常的人类信徒的时候,还能借由他们的眼睛确认天空的情况,但自从专心培养火行沙人和土偶战车之后,一切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祂逐渐不再回应白永部落,并且在自己培养的能量体信徒能够维持祂生存后,就有意与这些人拉开了距离,其本意是为了不被纳灵人覆灭后的因果反馈所殃及——这是非常理智的决定。
很早以前就证明了,因为纳灵一直都在,所以祂没法接管这块土地的控制权,而当初意图快刀斩乱麻,想要干掉纳灵的行动差点让自己魂飞魄散。
所以祂很早以前就知道,自己已经无法阻止这块土地死去,也无法救这些人,那么,明哲保身,不要让这些人死光之后影响祂,这不是很自然的决定嘛?
可谁能想到呢,就在这个当头,就在这些人即将全灭的时候,居然有修真者从外面进来了,不仅进来了,看那架势,似乎是要将所有人都救出去。
祂曾经想要直接夺舍一人,为此装作友善的去接近对方,哪想到,对方身上有破邪显正的护符,于是祂还没开口,身份就已经暴露,协商也完全失败。
不明白……
更让祂不明白的是,这些人……居然还做到了!
至少,他们已经将白永部落的所有人打包走了!
难道……难道说,接下来,接下来另外两个部族的人也会这样离开,最后……最后这里只会剩下祂一个?!
一种新的恐惧笼罩了祂。
“不……不,不!!”
祂的意志再一次笼罩了所有信徒,每一个火行沙人和土偶战车,都被祂的感情吞没,拍打着胸脯,身躯在祂的意志下膨胀起来,身上的灵气暴躁而狂热,嚎叫着为祂奉献忠诚。
在扑空无果之后,愤怒的军队调头前往圣地。
那个地方……是祂一直避免靠近的,上次不过是在边缘钉死了几条小小的灵脉,就差点让祂魂飞魄散,要是祂深入中央,天晓得会发生什么。
但是现在,这种警惕已经没有必要了。
并不知晓纳灵的神格曾经到试炼之地以外万年游,也不知道就算离开了这里,也不代表能离开锁神遗迹,更不知道这个试炼之地,其实就是某个星球的一部分,而六座高塔距离此处不过几千公里。
什么都不知道的祂,指出了圣地的方向,而祂忠诚的军队立刻迈着步子大步向前,声势浩浩荡荡,同行还有一路上的火沙虫——这些虫子并不是祂的下属,并不听祂指挥,但当祂释放神威的时候,简单的驱赶还是做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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