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尾宴及赏金还是按着原来的规制,请沈叔多多操劳些,届时姑娘我定要去劝一杯酒的呢。”梁矜橒再细细地嘱咐年底报账的事儿。
“不敢言操劳,本就是份内之事,况且,如今得用的人更多了些,又都有着常例,比着第一次可是要省心多了。”
走出尚书府大门,沈大郎想起一年比一年更好的出息,心情格外的舒畅。
接近年关,燕京城里因为四才楼要改成了银庄成为铜臭之地的消息,沸腾了十几日后,终于渐渐地息声了。
就如同被沈大郎卖出去的那十几家人,再也泛不起一点浪花了。
与此同时,万家的万辰恺和靖西侯府的梁应啟跃入了众人的眼帘。
两位少年都是差不多的年纪,又是鲜衣怒马,俊逸非凡。看在名门世家姑娘的眼里那是又爱又恨。爱的是少年郎君风流倜傥,恨的是白身一个还从事了商贾之事。
于是一个个闺秀捧着小心肝,左右摇摆,不知该如何是好。
只是这两位少年在万大夫人和万二夫人眼里还是个孩子,他们家还有个二十岁和十八岁的老少年没有定下婚事呢。
过了腊月二十,万府的事儿也多了起来。
且今年又与往年不同,往年便是与亲戚家走动一下便是,如今开年后可是有不断的饮宴和邀约在等着呢,更有大批的同僚、下属、姻亲交好之人送了年节礼。
今年的万府十分的热闹却繁琐,主持中馈的大嫂子,却因为有着四个姑娘帮衬着做活,倒也轻省些了。
万辰佳将过年要做的祭祀大事及节礼往来的活计挑了去,不断地替万大嫂子跑腿,去看看祭祀鼎簋器皿是否干净整齐,三牲祭礼是否妥当,再细细打扫一遍祠堂。
万辰恬和梁矜橒则管了采买、库房一块。日日对着账本验了东西入了库,又盯着东西出了库,再细细地核对了账册,倒也做了像模像样的。
万四姑娘是个爱女红的,自然管着针线房。小到打赏用的荷包、姑娘们使的帕子,大到门帘子、引枕椅搭之类的,也管的不亦说乎。
万大嫂子总揽着各项事务,看着几个小姑子腿脚轻快,都做的十分精细慎重,便狠狠松了一口气。
万大夫人和万二夫人倒像是没事似地老封君了,但也是每天碰在一起,商议着年后宴客的事,偶尔还漏出几句吏部侍郎家的二姑娘、太常寺的三闺女、谁谁谁的幺女等。
几位姑娘偶尔听到了自然心知肚明,那是在给二哥和三哥选媳妇呢。于是就偷偷抿着嘴笑。
等闲了又不停地玩着大嫂子的小闺女,那孩子才二岁多,长得粉团玉雪般可爱,每日里笑呵呵地总流着口水,几个姑娘爱得不行,便轮着揉搓她,非得弄哭了才罢休,恨得万大夫人挥着帕子要赶他们走。
到了晚膳前,几位公子在花厅喝茶闲聊。
万辰恬便看着万二哥、万三哥说:“今天娘和二婶念叨了一天的谁谁谁家的二姑娘、还有什么三闺女、幺女的,二哥、三哥,你说娘和二婶这是念啥呢?”
万辰鸿和万辰献听了微微有些脸红。
只万辰鸿到底年岁大些,十分老成,闻言便弹了弹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慢吞吞地架起了二郎腿,斜睨着万辰恬揶揄道:“那些姑娘们都该待嫁了,莫非三妹羡慕了她们?”
万二哥的话反而让万辰恬说不出话来,一时脸上飞霞。
其他三个姑娘便齐齐看向了万辰恬,也是掩嘴而笑,眼睛亮闪闪地盯着她看,其中寓意不言而明。
万四哥闲闲地往椅子后一靠,看着她说:“晦人者自晦也。”
梁矜桢羞得紧了,绷着小脸站起来,举着帕子,一个个点过来,恨恨地说:“你们,你们都欺负我,我告诉娘去。”说着一跺脚便跑了出去,丫头们一看不妙赶紧地追了出去。
西跨院瞬间爆出了一阵大笑。
梁矜橒笑着倒在了万四姑娘的身上,万四姑娘搂着梁矜橒不住地咳嗽,一边还哎呀、哎呀得叫唤。万梁矜橒的一口茶喷在大嫂子的身上了,大嫂子则笑着指着出屋去的梁矜桢喊:“别、别、别啊呵呵呵。。。”!
万大夫人和万二夫人听到了动静后面面相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不过到底还是万二哥去哄了万辰恬回来,也不知道打了多少揖,许了多少好处呢。
姑娘们和少爷们也再不敢笑她了。只是在之后的几日里,总是有意无意的瞟她几眼,再惹得万辰恬一顿的揉搓。
万府十分的热闹,这都还没有过年呢。
只是到了夜里,梁矜橒却与梅姑姑闲话了:“京城的一只母鸡要五百文钱,在钱塘县也就一百个大钱而已,鸡蛋也要十文钱一个,我看其他支出都比钱塘县差太多呢。难道京里过活如此艰难吗?”
梅姑姑说:“便是一两银子一个鸡蛋也不稀罕。”
梁矜橒沉吟着说:“难不成就这样让她们贪了去?大嫂子多精明的一个人,怎么就不管管呢?”
梅姑姑轻轻地说:“这一文钱的鸡蛋,那母鸡吃得是草,那一两银子的鸡蛋可是吃人参茯苓的鸡产的,奴才们有的是道理说给你听,难不成还去看看那鸡究竟吃的是什么?”
梁矜橒惊讶地看着梅姑姑:“还有这样的事?”
梅姑姑看着她,心里暗暗思忖:今后到了宫里,更稀奇的事儿你还能碰见了。开口却道:“再说了,如今虽说是万大奶奶管家里事,但是还有许多要紧差事上的人是您两位舅母的。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可不是。”青浅接过了话头:“打压了那个采买的人,伤得是长辈的颜面。更怕不能一击而中,反让人心怀羞愤报复起来。不如暂且放过,时间长着呢。”
梅姑姑点点头:“青浅说的是。这谋事在人,真要处置了她,总要将自己撇干净了才好,这是上策。”
到了第二日晚上,梁矜橒对梅姑姑说:“那采买之人果然便是大舅母奶娘的孙子,怪道大嫂子不声不吭的了,只是这奴才也胆大妄为了些。”
梅姑姑说:“胆大妄为才好啊。若是胆子不够大,还要纵得他再大些,大到纸包不好住火了,便将自己给烧死了。你大嫂子还能得个孝名,这叫着捧杀。
但凡富贵人家的嫡母对庶子的教养便是如此,凡事有求必应,十分放纵。一边得了贤良的名声,一边将庶子弄成声名狼藉的结果。所以为人之主母最要紧的是会忍。”
梁矜橒叹气却也觉得有道理:“忍字头上一把刀,忍下去伤的是别人,忍不下去伤的就是自己了。”
梅姑姑笑了:“姑娘实在是个玲珑的人儿,这就豁然开朗了。
只是如今姑娘身边的人都是些忠良之辈,日前自然是好的,但是保不住十几、几十年后换成了别人,这样的事儿也会有的。到时候要处置起来也得衡量再三,掂量再四了才行呢。”
梁矜橒闻言细细思量半日,到了床上还辗转反侧许久才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