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矜橒抿着嘴低头笑了,梅姑姑瞧着她似乎有些眸光水动的模样,那双细长的眼睛却笑成了一条线。
她家姑娘还要什么家什,又不是普通人家的闺女嫁人。
梁矜橒眨了眨眼睛重新抬头之时,只是微微笑着道:“留下一些吧,我要给表姐们一人打一套的。”
“难道您就不要了?”春兰瞪着眼睛,赶紧咽下那口才含在嘴里的茶,着急地问道。
“多的话也留上一些吧。”梁矜橒思忖着继续吩咐:“请沈叔招呼他们一声,我想给祖父做上一根精致的拐杖,请他们仿着南方的样式,雕个福禄寿的才好。”
“哦,好。”沈娘子迟疑地答应着。
她家姑娘总是想着别人,连着价值连城的家什说送就送了,再等木料都送完了,她日后可怎么办呢?
梁矜橒看着沈娘子皱着眉头,有些不虞的模样,心里却是满满的感激。
本来,这次陛下的封赏也该有沈大郎一份的,可是他虽然收下了身契,却不愿意出仕为官,竟然连着明年的恩科也不参加,说是要等着她出阁了再做打算。
“沈猛如今是七品的主事了,沈勇明年可是要参加恩科?”梁矜橒想着今后她进了宫,沈大郎一家子还是得有所打算。
沈猛和沈勇,原本一个在杭州,一个淮安。后来因着银行的扩张,沈猛便被派往了泉州任掌事,如今可是那里的七品官员了。
沈娘子真是做梦都要笑醒啊,闻言立即舒展了眉目:“自然是要考的,当家的意思是让他今后在京里讨生活,一家子依然还是伺候着姑娘。”
“你们家几辈子都在伺候人,再过上几年,也该清闲下来,奶嬷嬷也该做做老封君了。”
沈娘子疑惑地看着梁矜橒:难道姑娘真的不要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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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矜橒全然不管京城里的热闹,也不羡慕,她只是静静地守在鸣鹤园。
靖西公因着初一的喜讯,本来因着忧患而起的颓丧之色一扫而空。
再有着最爱的孙女儿陪着闲话、下棋,还一起用膳,如今的他哪里还有什么病事。
每日里基本上都是乐呵呵地。
到了初七之日,他正和孙女儿手谈着,院子里忽然响起了急匆匆的脚步声。
“禀公爷,三奶奶来了。”守在门外的小妾娇声回道。
帘子一掀,屋子里顿时一亮,复又如前。
靖西公却将黑子重重地“啪”地放在了棋盘上,然后满脸不虞的转头看着三奶奶:“可是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这说的是栖霞院的事儿呢。
“爹爹,二嫂她。。。”
“她是你哪门子的二嫂?”靖西公恼怒地盯着三奶奶,开口打断了她的话。
栖霞院的人虽然被封锁了,他也看不到,但一想到府中有这么一根刺在,他便如鲠在喉。
“是,是敏嫂子上吊了,说是死也不去六安。”三奶奶暗自拍拍胸口,改口道。
如今老爷子脾气可是比着平常日子要好上许多,每日里都是乐呵呵的。
但是只要听到栖霞院的事儿,他的脾气反而会成倍暴怒。
这会子听到二奶奶上吊了,他却心平气和地问道:“哦,那死成了没有?”
“。。。没有。。。”三奶奶十分无语的挤出了两个字。
“哼,她哪一天不是要死上几回的,可是哪一回又真的死成了?”公爷将面前的棋缸往前一推。
“告诉她,若她真死了,就将尸体扔去了乱坟岗喂野狗。”气呼呼的公爷,看着三奶奶似乎十分不满她的妇人之仁。
“是。”梁三奶奶满头黑线地应道。
公爷接着又问:“梁恒敏的伤,大夫怎么说?”
梁三奶奶心里暗暗排腹:媳妇可以不管死活的,儿子到底还是挂在心里的。可她到底还是如实回道:“大夫说已经没有大碍了,只要记得勤换药,别碰水就好。”。
“那就赶紧找了车子,让他们早点上路就是了。”公爷不耐烦地挥挥手,转身不再理会她,反而有些郁闷地看了对面的梁矜橒一眼。
都下了多少回了,他就赢过没几回,赢了也不过就是半目一目而已。
本来这次的棋路他十分看好,十有八九能赢了目的,却被三儿媳妇打搅了许久,怕是又要输个落花流水了吧。
梁三奶奶听着公公十分不耐的语气,心里却是暗暗高兴:原来是真的要放弃这个嫡子了。
看着已经黑着一张老脸的公公,正专心致志地要继续与孙女儿下棋,再看看低头闷笑的侄女儿,梁三奶奶心里高兴的什么似地,面上却佯带苦笑,似乎十分无奈地摇头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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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时分,寒兰、春兰、沈娘子带着七八个丫头仆妇,慢慢地往栖霞院走去。
栖霞院,梁矜橒从来没有去过,但她从来没有忘记过住在里面的人。
她的娘,如果不是她步步相逼,怎么可能这么早就丢下她走了呢。
她也不会忘记,在天逸阁的楼上,她第一次见到她的情形。
那日,一双凝脂般的玉手,轻轻拂过她的脸颊:“哎呀,真是可惜了这如花似玉的小姑娘。”
当时的她不懂,只记得害怕,可是后来想起来,便是暗指她刑克冲害的意思了。
她先是散布谣言,蛊惑侯夫人,继而迫死了娘亲,再是抄了她的箱笼。
那箱,她赖以为生的黄金。
如今,这些真金白银看在她的眼里,就如同指甲间里的一点灰尘,根本不会在意。
但箱那是她娘留给她的东西,是她曾经以为的全部财富,更是她的念想,也是她的执着。
。。。。。。。
寒兰几个人到了栖霞院时,只见大门紧闭,门口有四个孔武有力的侍卫守着。
开了门进去后,屋里屋外的,还有七八个十分健硕的仆妇们看着。
寒兰冷着眼神儿一一扫过她们,这些婆子里面有曾经打过梁矜橒奶娘的,也有曾经抄过天逸阁库房的,在看见寒兰的面色后,一个个都噤若寒蝉,身子矮了半截。
如今的她,可是梁矜橒身边的梯己,梁矜橒不仅是公爷捧在手心里的凤凰,更是陛下明诏的国之祥瑞。
而曾经的二房,已经是落毛的凤凰不如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