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十三日夜间，伸手不见五指，整个燕京城里都陷入了深深的好梦之中了。

而当棒鼓敲响三更之时，一缕灰白色的浓烟冲天而起，继而便是火光乍燃。

“宝丰银行走水啦~，宝丰银行走水啦~。。。”

急促的喊声，惊动了长安街上所有的人家和店铺。人们纷纷起身，开始观望起来。

燕京城里的宝丰银行是皇家银行的总舵。它一旦起火，毁掉了可能就是其成立至今的所有劳绩。

不管是有人照看疏忽造成的祝融，还是恶意纵火，那都是欺君之罪了。

欺君之罪最起码也是斩立决，若是纵火，或许还会牵累了家人。

好在宝丰银行后面本来就是一个极大的湖泊，而它内部也有救火的水龙。

等到虞大人气喘吁吁，带着顺天府的水龙军到了的时候，只见冒烟，已不见了火光了。

从起火至火灭也不过折腾了一个多时辰。

本来在看热闹的人，眼看着五更就要到了，也就起身了。

住在了长安街附近的人家，基本上都有人在朝中为官，且多数是高官。

此刻，他们府中灯火大盛，老爷们已经穿戴了整齐，正捋着胡须半瞌着眼睛，琢磨着宝丰银行起火，今儿早朝万家和梁家的两个小子是不是会被弹劾，万尚书是否会被陛下申斥。

再过了少倾功夫，便见一顶顶轿子，一辆一辆的双驾或是四驾马车，慢慢地在长安街上形成了长长的一溜灯火。

他们都按着各自的品级，安分守己的走在路上，不敢轻易地超过了谁，或是让了谁。

而在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只有车轱辘转动的声音。

坐在轿里或是车里的官员们听见后，纷纷惊讶了：谁敢在此时，在长安街上放马奔跑？简直就是大不敬！

于是怀着一颗颗愤怒的心，一格格的小窗子被悄悄地打开，但见一阵黑影飞过，再要瞪大眼睛瞧仔细了，马蹄声早就远了去了。

“老爷，是十几匹快马自西门而来，进西华门了。”不管是扶着轿子的，还是跟着车子的奴仆们无一例外，都悄悄地向他们的主子禀报着方才的事儿。

于是一个个又锁着眉头开始思忖：究竟是什么样的要事，如此急促？难道是雁门关又起战火了？

忧国忧民的大臣们神色凝重地进了华盖殿，今儿的事有些蹊跷，不知道一会儿后会起什么样的风波呢。有些人开始惴惴不安，有些人开始左右环顾想着和谁去探听一下消息。可是再看看每个人似乎都与自己一样，也是一副茫然的样子，便歇了心思，耐心的等着开朝吧。

可是为什么卯时二刻就该开朝的，现在都到了辰时，陛下却还未上朝呢？

那些从三品以上的官员，都被请在了偏殿用起了茶水。看起来，陛下还得不少的功夫才能上朝。

不知道昨晚上是招的谁伺的寝，待查明了，哼哼，定要参她一个狐媚君主的本。这是几个御史在心里嘀咕。

也有人耐不住了暗暗转着心眼儿，凑在了准国丈的跟前套近乎：“柳大人，可知方才那十几匹快马是何之故？”

柳千岩抚着胡须，端着架子，十分含蓄道：“少倾便知。”

“呃。。。”

既不说知道也不说不知道，就这么四个字就打发了他。不免让人怀疑他原来是知道的，又或许他这是故作悬乎，其实也不知道。

但无一不在心里排腹：自从做了国丈后，这架子端得越发地高了。

连着万尚书都瞥去了一眼，接着又垂了眼皮子假寐了。

万尚书和柳尚书素来没有交集，便是两人碰面了，也不过是点头之交。

刚开始还是柳大人想与他走得近些，可是万尚书这张脸，不管他如何接近也是热乎不起来的。

久而久之，两人之间自然连着泛泛之交都谈不上了。

自从柳家出了皇后后，柳尚书更是连个眼神儿都懒得给，相见之后当成了陌路，便是擦肩而过也如同空气一般，视而不见。

这两位尚书的不对付，别人自然都看在眼里。

有人套柳大人的近乎，那是与他走的近的，自然也有人与万尚书走的近的官员。

“万大人请了。”

“呵呵，付大人请了！”万大人对这位付大人很是和煦，他的女儿便是在颐瑾女学上学的付三。

自从付三在颐瑾女学为梁矜橒喊话之后，万大夫人已经去了付府二次了，据说，付三姑娘很有可能成为她的四媳妇。

而万辰恺听说了之后，竟然没有反抗。万大夫人也总算是松了口气。

万家的门第十分高贵，而万辰恺也已经是从五品的官员，他们去哪里找这样的门第？这样的才俊？付家的夫人得到消息之后自然是十分的欢喜和愿意啊。

既然双方都有意成为亲家，相见之时自然客气热络了。

“万大人可知方才是为何来？”付大人也急于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

付大人出声相问的时候，万大人也如同方才柳大人一般，身边有着不少同盟者，于是一个个都笑吟吟地凑了过来，也想听听万尚书说的是什么？

但见万尚书抚着胡须，摇晃了一下脑袋：“老夫不知。”

“呃。。。”

不知便不知，爽快！

其实他们也不知道，不知道才是正常的嘛。

当然还有人凑在了顺天府虞大人身边，想问问宝丰银行走水的事儿，可是虞大人似乎睡着了，垂着眼睑不声不吭的。

于是一个个也都垂了眼睑，装模作样地喝茶，似乎啥都不关心了，可那颗躁动的心还是提了老高老高的，总觉得今日有些诡异，与往日不同。

直到三声净鞭响起，陛下来了的暗号听进了他们的耳朵后，大臣们才匆匆放下了茶盏，起身端了衣冠之后，才迈着八字步往正殿走去。

“臣，有本启奏！”第一个闪身出列的，竟然是刚才睡着了虞大人，此时的他哪里还有刚才的一副瞌睡样，根本就是精神抖擞，不由得人人侧目起来。

“今夜子时，宝丰银行走水，系有人纵火！经查明，纵火者受兵部柳尚书指使，意欲焚毁宝丰银行！如今人证、物证全部收集完毕。”虞大人慷慨陈词，十分愤怒。

朝堂哗然。

大臣们面面相觑，简直不敢相信：他一个兵部尚书还是个后族，如何和宝丰银行过不去了？会不会弄错了啊？可是人家有人证、物证，似乎是铁证了。

这，这，只是这效力也太快了些啊。

于是一个个都万分惊讶地看住了柳千岩：难道你真的做了这些鸡鸣狗盗之事？哎呀，哎呀，你真是个混不吝的，便是要做，也别拿皇家银行开刀啊，便是做了，怎么又让人拿住了这许多的把柄呢？